南都一中校門前——

    “誒！”一名穿著校服的長發女孩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你看那邊——”

    “額——怎麽了？”圓臉女孩順勢望去，瞬間兩眼放光叫喚道：“嗷嗷！好有型的大叔！”

    “矜持點兒，你是花癡嗎？”長發女孩沒好氣地罵了一聲。瞅著不遠處的男子，不由得也丟了魂，雙手合十地感歎道：“啊——不過他真的好帥！”

    現在是放學時間，南都一中校門前人潮湧動，路邊停著一輛銀灰色的奧迪a8l，站在車旁的以赫正左顧右盼，兩名情竇初開的少女瞄著他竊竊私語。

    為了方便接送可卿上下學，以赫抽空去買了輛車，不料會在校門前引來這麽多學生的注目，甚至有些大膽的還拿著手機衝著他亂拍一通。

    現在的小姑娘們很多都是大叔控。於是，這年頭凡是上了年紀的男人都習慣自稱自己是“大叔”，都想披著這金光閃閃的稱號去荼毒祖國未來的花朵。

    小姑娘們喜歡大叔不假。但是，她們喜歡的是身材高瘦衣著得體沉穩大氣有良好經濟實力的中年男人。那些腆著個大肚子穿著大褲衩夾著拖鞋從超市裏扛著半邊西瓜一瓶醬油的男人完全不在她們的考慮之內。

    而以赫這種類型的男人，完全符合“大叔控”的口味。

    187公分的海拔，穿著裁剪得體的條紋西裝，身材的線條堪比t台上那些帥氣逼人的模特。再加上自然有致的短發，深邃勾人的眉目，若有似無的微笑，唏噓有型的胡茬——你看看，再仔細看看，這簡直就是個會發光的偶像派大叔啊！

    以赫對那些前來搭訕的女孩兒微笑示意，溫和，大氣，卻給人一股不會過於親近的疏離感——畢竟，他對這種無謂的風頭可絲毫不感興趣。

    這時，可卿從學校裏走了出來，看到以赫招手後，臉上蕩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斜紮的小辮子隨著歡快的步伐輕輕晃動。

    以赫有些好笑——

    相處了一段時間，這丫頭給了他很大的改觀。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總覺得她年少老成，冷冰冰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細致的心，一點也不像她這個年齡該有的從容。如今，她似乎變了很多。開心的時候走路會帶點兒蹦跳，生氣的時候也會很沒形象地跺腳罵娘——不再對自己的情緒加以掩飾，漸漸變得平凡，變得真實。

    當然，這是他喜聞樂見的結果。

    “歐巴！人家想死你了——”神經大條的可卿可不會在意旁人那些羨慕得想要殺人的目光，奔過來直接抱住以赫的胳膊，兀自笑得天真燦爛。

    以赫腳一軟，差點沒跪下去。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開玩笑你也得分個場合吧？”

    可卿吐吐舌頭，笑嘻嘻地說：“那——下次我直接叫你爸爸？”

    以赫瞪她：“不行！”

    “——你嫌棄我。”可卿臉色一黯，眼見就要哭出聲來。

    “不、不是這樣的——”以赫一陣手忙腳亂，說道：“我隻是怕你的同學會對你有異樣的看法。”

    “什麽看法？”可卿抬起頭看他，烏黑發亮的瞳孔賊光一閃。

    以赫撫額。哎——真是敗給她了！他認真地說：“首先，你不可以叫我嘔嘔——嘔什麽來著？”

    “歐巴！”可卿甜甜一笑。

    以赫老臉一紅，說：“啊，對了，總之你不可以這麽叫我。”

    “為什麽啊？”

    “因為、因為這個——額——”以赫一陣窘迫，很不恥下問地說道：“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可卿撲哧一笑。湊到他耳邊，嬌聲道：“這在韓語裏是情哥哥的意思。”

    以赫滿臉通紅地瞪她一眼，說：“那就更不能叫了，別人會以為你早戀的。”

    “那叫爸爸。”

    “嘿嘿嘿——雖然不排斥這個稱謂，但是在你同學麵前最好不要這麽叫。”以赫有些挫敗，說：“因為我這形象太沒說服力了，讓人聽到非得雷死不可。”

    “不會啊。”可卿撥弄著他下頜的胡茬，笑嗬嗬地說：“你最近不是開始蓄胡子了嘛，看起來成熟多了。”

    “真噠？”被她這麽一說，以赫有點飄飄然了。

    “嗯嗯！”可卿用力地點點頭。掰著他的臉，嬉皮笑臉地調戲道：“不過還是有點老處男的樣子。”

    “——”

    ————

    “叮叮——”手機裏傳來了訊息的提示音。林離放下手頭的工作，拿起手機一看，是小卿發來的——

    “阿離，你男人今晚親自掌廚，他的手藝可真不是蓋的。就等你回來了哦。啊——不行了，我的口水就要止不住了！”

    想到那丫頭的小饞樣，林離不禁啞然失笑。從沒見到她這麽開心過呢，這個小沒良心的，重爹輕娘。

    手指在手機上跳動了幾下，飛快地回了訊息：“知道啦。”

    林離坐在窗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了一天的神經頓時放鬆下來。

    陽光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變得朦朧而迷離。舉眸望去，西下夕陽，盡綻光芒，渲染在天際邊的一片殷紅，像翩躚的少女拂過的衣綾。

    林離收拾了一下，正要下班回家，胃裏卻又在此時傳來了一陣不適——

    “最近好像胃痛的頻率比以前更歡了——”林離的額間很快便滲出了一層冷汗。找了止痛片和白開水，艱難地服了下去，才感覺舒服不少。

    林離不停地喘著粗氣，仰躺在沙發上發了一個漫長的呆——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

    入夜，繁星點點，燈芒迷離，銀星和燈珠銜接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星河哪是燈海。

    從醫院出來後，林離沿著江畔的林蔭小道走了好久，最終停留在江邊的一塊礁石上，目光朦朧地望著江麵上的波光瀲灩——

    “林小姐，你這病——其實是由遺傳基因引發的。據我推測，早在大約六年前，你的胃黏膜上皮組織發生異形增生，加之你這些年飲食方麵的不規律，導致情況隻重不輕，還把這些細微的病症當做一般的胃病的來處理——根據目前細胞的異形程度，你這病已經屬於重度的異形增生。”

    “——遺傳的癌基因嗎？”

    “是。如果療養得當，你還有半年的時光——”

    萬籟俱寂，死一樣的安寧，林離的腦海裏隻回蕩著醫生惋惜的聲音。

    “癌症晚期——癌症晚期！這他媽是在演腦殘的偶像劇嗎？！”

    “為什麽——這十四年來，我無時不刻都想得以解脫，可為什麽偏偏在我最不想死的如今，宣判了我的死期？”

    “嗚忽忽忽——”

    夜色昏沉，黑暗形成一座無情的監獄，將一切牢牢地禁錮起來。

    林離埋首在腿間，眼淚泛濫不止，世界好像一下子空曠得隻剩下她淒美的身影。

    夜，越發深沉，隻回蕩著林離越來越沙啞的哭聲，好像宇宙萬物都默契的安靜下來，諦聽著她悲傷的哭泣——

    一道落寞的身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江邊的倩影，深邃的眸子漸漸憂傷蔓延——她把手機關了，他幾乎找遍了整個南都。那顆陷入瘋狂深淵的心，終於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歸於平靜。

    他脫下外套，蓋在她卷曲的身上，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

    眼底的哀傷越發深邃，他牽強地揚起了一抹動人的淺笑：“如果我不能讓你快樂，至少我還可以陪著你一起悲傷。”

    輕柔的聲音瓦解了她一貫的堅強——

    這十四年來，有過挫折，有過疼痛，有過眼淚，有過絕望——可是那張偽強的麵具卻從未有過屈服。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個驕傲霸氣有心機有手段站在商業的金字塔頂呼風喚雨威風凜凜的女強人，是個樣貌身材背景權勢甚至那無可匹敵的魅力都完美到令上帝都為之傾心的女神。

    可是現在，這個傾倒眾生的“神”卻像個可憐的孩子，緊緊地抱著她唯一的依靠，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怎麽也止不住——

    環繞在她身上所有的假象，像哭花的妝，徹底的分崩離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