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在床上說的那些話還作不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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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我看這些做什麽!”鸞顏轉過身去,走到圓桌旁坐下,努力不去想樓下那個快要變成雪人的他。

    月娘關上窗戶,笑嘻嘻的走過來,坐在她旁邊。

    “王妃睡著的這一天一夜,王爺他就站在雪地裏等了一天一夜。王妃別怪我說話刻薄,能用這等輕易對待女子的男人,世上怕是再也難尋了。在京都皇城我也聽聞過王妃待王爺的深情厚誼,你們二人是經曆過生死的,怎麽就看不透旁人的這點兒小伎倆,生生上了當,為難了自己,還有旁人。”

    鸞顏一愣,握緊了桌上的杯子。

    月娘瞟了一眼她的手,唇角閃過了然的笑。

    “你與他還真是一樣,一樣的倔脾氣,你手掌裏的傷已經上過藥了,以後遇到事情莫要這般難為自己。”

    鸞顏攤開手掌,那道用指甲掐出來的痕跡已經結了痂,還有淡淡的藥香。

    這時,從外麵蹬蹬蹬跑進來一個人,踩得原本就破敗的小木樓咚咚的響,仿若隨時都有倒掉的危險。

    “月娘,我的小寶貝……”

    月娘剛一開門,就被顧天成抱了個滿懷。月娘及時捂住他的嘴,防止再說出些什麽旁人勿聽的話來。

    顧天成探著腦袋往屋裏瞧,這才看見鸞顏行了,正坐在桌邊喝茶。還有花梢連翹兩個丫頭,憋著笑垂頭站在旁邊。

    “草民見過王妃。”

    “免了,不必見外。”鸞顏聽到剛才他親熱的喚月娘小寶貝,忽然覺得自己很礙事,但又不好馬上離開,說話間也有些不自在。

    “王妃可覺得舒服些了?要不要草民叫花小嬌過來瞧瞧?”顧天成將狗腿子的潛力發揮的淋漓盡致,就差躺在地上打個滾了。

    “不礙事,等下我就離開了。”鸞顏淡淡說道,不自覺的往軒窗的方向瞭了幾眼。

    “草民鬥膽,敢問王妃這是要去哪裏?”顧天成弱弱的問道。

    還未等的鸞顏開口,月娘突然跳出來,雙手叉腰一副潑辣像,完全沒有之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勁兒。

    “當然不是回州官大人的府邸,更不是回京都皇城的娘家,王妃這是要去邊疆,去找大將軍和少將軍們!”

    話雖如此,但月娘未免也說得太大聲了些,是存心想叫誰聽去嗎?

    “哎呀!這可如何了得!”顧天成也上勁兒,學著花小嬌戲班子老生的做派,開始在她麵前演戲。

    “去邊疆天高路遠,眼下又是大雪紛飛,路上何等艱難險阻啊!王爺也是傻,王妃的心都不在了,樓下苦苦守了一天一夜又怎樣,還不如快快上來索人的好!”

    等顧天成把話說到這一層麵,鸞顏完全明白了,這就是套路,專門坑她的套路。

    沒能數過五個數後,門就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那扇可憐兮兮的破門當場掉了下來,撲進房裏的除了寒氣外,還有齊戎渾身的怒火。

    “你要去邊疆,此話當真?”他眉眼都染上冰霜,慘白的小臉仍是好看,卻仿若地獄的修羅,不近人情。

    鸞顏挺了挺後背,轉過頭去不看他。

    那股子戾氣太過嚇人,明明委屈的是她,為何他要擺出一副受了一萬點傷害的樣子?

    自打一進門他眼中就沒了旁人,見鸞顏不理她,又從窗戶隱隱約約聽到要回邊疆的話,瞬間毛了,修改了之前以誠意打動人的計謀,直接進門逮人。

    “那日,你與我在床上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齊戎想也沒想,張口就問。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賢王就是賢王,果然夠幹脆,果然夠直接。

    “我說過的話多了,誰還記得是哪一句!”鸞顏冷哼一聲,都做了這種事,哪還有臉問她記不記得?

    眾人又是一陣驚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能接住賢王殿下這種問題的,也隻有王妃了。

    大家都很好奇,王妃和王爺在床上到底說了些什麽。

    “好!很好!”齊戎唇角劃出苦澀的笑,傷神的很。

    他走到她跟前,高高在上的看著她,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你說我娶了妻,就不再是孤家寡人……”

    “你說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這張臉生的太過招人,不管去哪兒都要跟你報備,免得叫人拐了去……”

    “你還說過若是再詆毀你對我的情意,就把我砍了,埋進你家祖墳……”

    齊戎眸子中是藏不住的深情,他說過的情話千千萬萬,聽過的也萬萬千千,卻從沒記住過哪一句,唯一記得隻有她說的。

    隻要是她說的話,他都珍寶般放在心上,每每回味都覺得分外甜蜜。可如今她竟要棄他而去,當真是存心不要他活了。

    鸞顏聽得眼眶一熱,回想起之前的甜蜜深情,心中一陣刺痛。

    她忙轉過頭,卻被他牽製,惱的抬手推他。

    齊戎趕緊蹲下與她平視,抓著她的小手抵上自己胸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似要將她的靈魂看透。

    “還作數嗎?鸞兒,你回答我,那些話還作數嗎?”

    “作數,不作數,橫豎你又不稀罕。”四處沾花惹草,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圍著你打轉,這次來個紅芍藥,下次來個綠牡丹,她怕是永無寧日了。

    “你這是存心要我的命啊!”齊戎氣急了眼,雙目猩紅,攥著她腕子的力道也大了幾分。

    這個混蛋女人,若是他不稀罕,怎麽如此糾纏?他向來不是愛糾纏的人,隨行慣了,偏偏遇到她時改了脾性。

    旁人看不出,她還感覺不出嗎?今日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叫他恨不得剝開胸膛給她看個清楚。

    “快鬆手,再不鬆手我就要打了!”鸞顏吃痛,皺著眉頭反抗道。

    齊戎把心一橫,就是不肯鬆手。孰料她竟然來真的,提氣運功想要掙開他。

    說時遲那時快,在鸞顏快要掙開的那一刹那,齊戎一記手刀將人劈暈,扛上肩頭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齊戎將她抱在懷裏,裹在自己的白狐披風裏,下樓後鑽進了馬車裏。

    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觀眾,個個驚訝的長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都聽聞王妃威武霸氣,果然外麵都傳的輕了,能在床上同男子說出這樣話的,應當稱得上彪悍!”顧天成摸摸下巴,將月娘摟在懷裏。

    “還說賢王遊曆花叢這些年,早就是個偷心的高手,想不到碰上了塊玄鐵。等把玄鐵融化了,怕是王爺也變成癡情種了。”月娘笑著拍拍顧天成,感歎道。

    “不知道王爺要把王妃帶去哪裏,兩個人鬧成這樣,可別出什麽大事。”花梢又是少根筋的,傻愣愣問道。

    “小丫頭放心,這種事情旁人都插不上手的,還是他們夫妻二人才能解決。”顧天成老神在在的說道,給月娘丟了個你懂得的眼神。

    月娘萬分嬌羞的捶了他一拳,低頭掩著嘴笑了。見花梢那傻丫頭還念不過來,隻好再提點一下。

    “床頭打架床尾和明白嗎?”這世上又有什麽事是在榻上解決不了的,但此話還是不說了,免得這小丫頭又胡思亂想。

    忽然間,花梢像是被劈開了天靈穴,恍然大悟啊。

    “哦,我明白了,就跟您跟顧老板一樣……”

    花梢還未說完,就被連翹一把捂住了嘴,匆忙到了歉後,拖著拽著出了小破木樓。

    “難怪王妃對情事這般,原來是身邊有個這麽極品的丫頭。”月娘搖搖頭,正要將門關上時,被顧天成從後麵緊緊摟住。

    “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月兒,昨晚沒有睡在我懷裏,可有想念我?”顧天成在她頸側灑下無數細吻,呼吸也變得渾濁。

    月娘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將自己偎進他懷抱,輕生說了句想了……

    鸞顏睡了良久,感覺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一樣,四周也是溫暖極了,將她團團包圍,好似那人的懷抱……

    猛的睜開眼,一提那人就想到他為了別的女人指責她的樣子,當真是砍死一百次都不解恨。

    等等,她怎麽會泡在水裏,熱乎乎的催人眠,枕著的胸膛精壯白希,叫人忍不住想要摸摸。

    “這是在哪裏?”剛醒來,鸞顏的聲音黏黏糯糯的,像是情人間的撒嬌。

    “涼州城外的溫泉。”齊戎眯起眼,享受指尖傳來那陣細膩柔嫩肌膚的觸感。

    “涼州……溫泉……”鸞顏迷迷糊糊的想起還在賢王府時,親眼所見他與花小嬌在溫泉裏鴛鴦戲水,最讓人痛心的是這次,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

    “放開,我要回去!”要是一直睡著多好,不似清醒過後的難受。

    鸞顏掙紮著,卻被他抱的更緊了,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硬生生把齊戎磨得亂了分寸。

    “不要動了鸞兒,我倆都沒有穿衣服,我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萬一忍不住……”齊戎張口含住她的耳垂,細密的吻順著雪白頸項一路向下,來到柔軟的胸口處。

    鸞顏掙紮不開,身上又沒有力氣,之前的酒勁還沒過,隻覺得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就被他揩了不少油水。

    “鸞兒,你得幫幫我……”齊戎臉紅的似要滴出血來,他抓著鸞顏的小手,笑的一臉邪惡。

    “找……”找你的紅顏知己去!話隻說出了一個字,就被他全部吞進了肚子裏,順帶著抓著她的小手送到了下麵。

    鸞顏以往是被他半哄半騙的,這次氣的不輕,想想那句凡事都可以在床上解決的昏話,就覺得氣到不行。

    這次一定要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凡事可不包括惹惱她的事!

    “哎呦哎呦哎呦,鸞兒快鬆手!”齊戎大叫著,已經疼的倒吸涼氣。

    這個女人,真是被他教壞了。

    “快點兒送我回去,否則的話我就叫你斷子絕孫!”鸞顏威脅道,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幾分。

    “這樣怎麽回去?鸞兒先鬆手再說……”齊戎討饒道,呲牙咧嘴的快要受不住了。

    “你休得誆我!等我一鬆手還不知道你又有什麽花招。”吃一塹長一智,之前在這種事上,她多了不少虧。

    “那……鸞兒要怎樣說?”齊戎快要哭了,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我數一二三後放手,你趕緊遊到池子另一頭,待我穿上衣服你再過來。”鸞顏吩咐道。

    這種時候齊戎隻能點頭認慫,忽然覺得之前的承諾,涼州城建好後再重新娶她一次的那個承諾太過蠢笨,若沒那個承諾,定要她在這溫泉裏哭爹喊娘了。

    鸞顏自是不知道他打的小九九,上了岸穿好衣衫,他才慢慢遊上岸穿衣。

    “我們是怎麽過來的?馬車呢?”鸞顏環視四周,並不見得有任何東西,現在天色已晚,天上又下著雪,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是坐馬車過來的,後來我叫程文程武駕車回去了。”齊戎一臉壞笑,貼著她想要抱抱。

    “你給我走開,五尺開外知道嗎?若在動手動腳我就要你好看!”鸞顏撂下狠話,也不知道要往哪裏走。

    “前麵有個山洞,我差人送了些吃的過來,天色已晚,我們就在這裏過夜吧。”齊戎很聽話的保持著五尺之外的距離,探著腦袋討好的說道。

    想想也是沒有別的辦法,鸞顏隻好點頭答應,跟著他去了山洞。後來一想,自己又被誆了,他都有本事叫人送吃的過來,自然也有本事叫馬車接他們回去。在這裏過夜,不過是他的手段而已。

    這個山洞一看就是精心布置過的,火都生好了,擺滿了各種吃食。有肉有酒,還有水果甜食,豐富的很。

    鸞顏坐在一個角落裏,給他畫了一個地方,叫他老老實實呆在裏麵別動。

    齊戎也是聽話,乖乖的坐在那裏,時不時往火堆裏添根柴啥的,想要找機會跟她說話。

    “今晚是大年三十,鸞兒可有什麽特別想要的?”齊戎巴結道。

    “想要你離我遠點兒,再也不見最好。”鸞顏白了他一眼,惡狠狠說道。

    “大過年的,這麽說多不吉利。我叫月娘替你製了一件新衣,等大年初一旁人過來拜年時穿上,定叫他們羨慕死。”齊戎說著,仿佛眼前已經出現她穿著新衣的絕美姿態,嘴角露出癡癡的笑。

    “不必了,還是留著心思給別人吧。”他寶貝的人,自是要用最好的東西,可她不是那個人。

    “鸞兒……”齊戎急眼了,起身想要走出那個圈。

    “呆在裏麵別動!”鸞顏大嚇一聲,齊戎不敢再造次。“睡了,等明天一早你就叫人駕車過來。”

    “鸞兒,我想跟你說說話。”齊戎重新坐好,看她背對著自己躺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自從來到涼州,她夜夜都睡在自己懷裏,雖說這裏生了火卻還是荒郊野外,她一個女子怎能受得住這等寒冷。

    “那我說你聽便可。”

    鸞顏沒有理他,山洞裏隻有火花劈啪作響。

    “我這個人福薄,十二歲就被趕出了皇宮,世人都知我把皇宮攪了個底朝天,惹得龍顏大怒才被趕了出來,可他們都不知道,我這麽做,其實是為了保命。”

    齊戎從不願意提這件事情,如今宮裏知道此事的也是寥寥無幾的幾個老人。

    他看她依舊躺著,雙眼緊閉,沒有理他的意思。

    “在宮中沒了母妃的孩子最是可憐,被旁人欺負了也無處傾訴,好歹我還有太後疼愛,皇上又是寵著我的,倒也過得比旁人平順些。可這種平順也變成了別人嫉妒的種子,他們動不了我,隻得動我身邊的人。”

    齊戎深吸一口氣,往日的事情曆曆在目,卻深深刺痛著心。

    “那年同樣是盛夏,太後和皇上去了萬佛寺祈福,皇後留在宮中坐鎮。我事事小心,想著千萬不要惹了她,誰知最後還是出事了。”

    齊戎說話間聲音哽咽,那件事讓他做了好幾年的噩夢,曾經有一段時間,不喝醉了不敢睡下,一閉眼就看見渾身是血的人。

    “她尋了我宮中下人的不是,趁著我去太傅那裏讀書的時間,將人拖進了韶華殿的私獄……待到我回宮的時候,才知道為時已晚。他們整整二十四人,大多都是陪著我一起長大的,我們玩在一處吃在一處,還經常替我受罰,最後個個被剝皮抽筋扔了回來。”

    鸞顏渾身一顫,再也裝睡不下去了,偷偷轉頭看他,火光中他眼神發直,似是又回到了那個十二歲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