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無時無刻不在釋放著情緒，雖然都是一些負麵的激動的情緒，綠蛤蟆卻宛如一個活潑的精靈，給整個寂寥的山峰帶來了一絲變化，一線生機。

    大山用盡它的寂寥，包裹著這個猶如它心髒的蛤蟆，發出了自己的聲音，自己寂寥表象，寂寥結果下的無聲的呐喊，但是聽到的隻有趙泉一人。

    趙泉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孤寂，一種屬於自己的孤寂，和大山無關，和蛤蟆也無關。天地在這一瞬間變的無窮大，人也顯得越發的渺小，越發的孤寂。

    這是一種特殊的狀態，趙泉像站在另一個層麵，另一個虛空，看到了遼闊的天地，為它震顫。

    不知道什麽時候它似乎慢慢地變了，變成了一隻蛤蟆，這是一隻井底的蛤蟆，它不明白它所處的天空有多大，有多寬，趙泉此時似乎也不知道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它在井底，並沒有渾渾噩噩，而是努力的感知著，它想去看看外麵，想去看看這個井口大的外麵，是怎樣的色彩。

    突然有一天，它就像開竅了一樣，感受到了一絲靈氣的清涼，似乎讓它很久沒有運動的身體，突然間就充滿了活力，它的目光隨之轉到了井口，那絲清涼發散的地方，那裏有一個井口大的，可能比井口還要大的月亮。

    它的眼前被那個白玉盤占滿了，趙泉的眼前也被占滿了，不是被月亮，而是被剛剛蛤蟆身上的綠光占滿了。

    看到月亮的瞬間，趙泉就脫離了蛤蟆的視角，還不等他緩和，就看到綠色的月光，就是月光。看到這層光，除了月亮，你不會想到第二個景物，甚至會忘記它的本質，蛤蟆。

    瑩瑩的綠光氤氳出一團光暈，嚴實地包裹著蛤蟆，讓整個蛤蟆突然帶上了一股清高和淡然，似乎連負麵情緒，都突然幹淨了不少。

    綠光慢慢地濃鬱，慢慢地，濃鬱到看不到蛤蟆的身影，隻有一團光暈，刺眼的光暈，趙泉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緩緩地睜開眼睛的時候，蛤蟆就已經恢複了常態，似乎比常態更加的失落和孤寂了，再看它，除了感受到這種失落和孤寂，沒有別的任何其他的情緒了，這就像是個活物一樣，丟失了他最珍愛的禮物。

    麵對這種失落，這種寂寥，趙泉罕見地沒有思考，因為他發現他突然悟不透了，這些情緒活生生地擺在了他的麵前，當他要感悟時，又像幻影一樣，無影無蹤，看得見摸不著。

    這是第幾次了，從登上雲九峰開始，他看到了好幾種景物，每次都以一種無奈的離開作為結局，趙泉既感受到無奈，又有股衝勁，總有一日，我可以看到這些景物真正的美。

    少年誌氣，揮斥方遒。

    趙泉用一種信念，引導著自己體悟這些美好，記在腦子裏，這何嚐不是一種修行，這是道心的磨礪。

    但是這次，他突然有點遺憾了，遺憾自己不能了解更多，遺憾自己不能真正的感受到這種直擊內心的情緒，那麽洶湧，那麽突兀，那麽深情。

    情，總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詞，如道一般，趙泉下意識地把這兩個字放在了一起。從趙家村走來，趙泉感悟了很多，也經曆了很多，那一個個鮮活的畫麵，一個個溫馨的場景，他放不開，也不想放開。

    就像看到虛空中的自己一樣，被絲線纏繞的自己，他並不想這樣被動地按照這個軌跡，被某種力拖著走，他更想，自己淡然地，腳踏實地地走，一步一步，都是他走過的痕跡。

    他突然對著蛤蟆施了一禮，不是因為蛤蟆本身的情緒，而是因為蛤蟆讓他明白了他心中的情，他要走的道，雖然說這條道還沒有影子，沒有痕跡，但是走的多了，嚐試得多了，總會形成道路的。

    告別蛤蟆之後，趙泉嘴角帶著略微的笑容開始繼續往前走，山路崎嶇，他卻走的津津有味，他似乎找到了一種節奏，一種山峰的寂寥，一陣陣地，如波浪般的節奏。

    他開始嚐試著按照這種節奏走路，又是一陣洶湧地寂寥拂過，趙泉跟著這個節奏，緩緩地向前踏了一步。

    他沒有到前麵的那個台階，而是到了前麵的第五個台階，他有印象，因為這個台階比其他的眼窄。

    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感覺，還是普通的一步，但是像在另一層虛空中一樣，一步下去，五個台階的距離就走完了。

    這一刻，站在那個稍窄的台階上，趙泉沒有感受到風，但是他卻有種被風吹過的錯覺，有種身心的輕鬆和幹淨。

    他就像穿梭了空間一樣，又像穿過了時間，一瞬間，就從原地上了五個台階，似乎空間在這裏變小了，似乎時間在這一刻變慢了，似乎那一絲寂寥，也消散了。

    這個由寂寥的節奏所引發的步伐，最後卻和寂寥無關，和節奏都無關，因為趙泉看到了自己腳底地那一根黑線，不在現實，而是虛空的一根線，那根線的距離，剛好從那個台階到第五個台階。

    趙泉第一次開始正視這種絲線，本來以為是境界領悟所具現化的東西，就和虛空中纏繞住自己的白紗線一樣，但是這種線一次次的打破了自己對它地印象，這一刻，他的好奇心被完全勾起來了，這到底是什麽，虛空到底是什麽。

    從剛剛遇見的柳樹開始，他就知道了這些黑線不是他所獨有的，因而就不是道行境界具現化的產物了，也猜測他是虛空中的某種玄妙的事物，不準備深究，因為他的修為實在是太低了。

    但是他沒想到，連一天時間都沒有過去，他就再次感受到了這些黑線，還是以一種這樣的方式。

    一步過去，五步距離，這種類似縮地成寸的神通，絕對不是他現在可以掌握的，甚至不是他現在可以接觸的，因為那一步下去，承受的時空的壓縮力太大了，要極深的時空造詣，才能使出，至於能不能領悟，還要看自身的悟性。

    那麽他剛剛那一步，是什麽？他似乎找到了一個捷徑，一個了解縮地成寸，了解時空的捷徑，就是那些絲線。

    時空是一個整體嗎，或者說空間是一個整體嗎，是一個猶如鏡麵一樣的光滑的曲麵嗎？

    趙泉以前就是這樣認為的，這樣單純的認為時空是混元一體的，空間是嚴密結實的整體，直到他看到這些絲線，都沒有絲毫的懷疑，但是走了這一步，他開始有不同的想法了。

    空間，就不可能是這些線條，一根根，按照某個不可名狀的玄奧纏繞成的空間嗎，這一根根絲線，是空間的牆，是空間的磚瓦，是空間的基礎以及全部組成部分。

    他突然想看看這種狀態下的空間，他認真的凝神望向了前麵的虛空，三根不規則的絲線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和方向，似乎都等著，期待著趙泉去撥動它們。

    趙泉沒有管這三根絲線，他繼續凝神看著，甚至連意識海，都參與了進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看到了第四根的虛影，緊接著第五根，第六根，數不盡的絲線虛影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了眼前。

    繁複的空間絲線唯美異常，趙泉為它們起了個名字，叫虛空場線，剛準備細看，眼睛就滑下兩行熱浪，連意識海，都有瞬間的失神。

    他伸手一模，臉上的液體有點粘稠，拿到鼻前一嗅，有種鐵鏽的味道。用還可以看清影子的眼睛一看，整個手指一片鮮紅，那是血。

    似乎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境界反噬，眼睛應激之下，直接流血了，趙泉摸了摸鼻子和耳邊，沒有七竅流血，趙泉放下了一點點心。

    意識海放空的趙泉可能連自己想什麽都不知道，這個放心就顯得格外可笑。

    過了好一會兒，真正回神的趙泉，才感受到了一股心悸，一種後怕，當時真的有一種大恐怖，讓他暫時的封閉自己，用這種被動的方式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趙泉突然想修煉了，像有靈種的弟子那樣修煉，一步一步的，穩定提升，修為啊！

    但是他還是帶著一絲笑容，繼續爬這條越來越崎嶇的路，他似乎接觸到了一個了不得絲線，發現了一個更加絢麗多彩的世界。

    一步，就是一段距離，從最開始的一步五步遠，再到一步十步遠，慢慢地，一次比一比多，趙泉也一次比一次走的熟練，這種沿著黑絲線走，似乎格外的省力，並不費勁。

    等到一步五十步遠的時候，趙泉的眼前突兀地出現了一片菜園，首先想到的不是以後就要在這裏種菜了，而是驚歎它的大。

    似乎整個山峰都被種上了這種菜，在這裏，雲九峰不再是黃土黑石，而是帶著一股濃烈的生機，無邊無際，讓人移不開眼。

    大到趙泉能夠想象的極致之後，又突兀地縮小了，似乎連一眨眼的時間都沒有，那片無際的菜地，就變成眼前的這片苗圃，不到一畝的菜地，靜靜地在黃土黑石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這片菜地的後麵，有一棟小竹屋，竹子不是翠綠，而是一種失水的黃，整個屋子帶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突兀之間，山上多了人煙。

    白雲深處有人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