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餘波未平,又是風雨將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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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深的視線從徐安成身上移開了,然後又落在了榮太傅的身上,榮太傅隻感覺自己的背後都已經徹徹底底的濕透了,心中暗自祈禱著明深千萬不要相信徐安成的話,就算是相信了,念在這麽多年君臣情分之上,也萬萬不要重罰他。

    太傅年事已高,還是回去頤養天年吧。明深的聲音十分的冷淡,朝堂之上的事情,便無需太傅思慮了。

    這就是一錘定音了,也就是說,榮太傅已經丟了這頂官帽,榮太傅的臉頓時顯現一片蒼白之色,不可置信的看向明深,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最後居然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徐安成聽到明深的話,神色不變,看不出任何的欣喜之意,然後十分冷硬的道:陛下,微臣還有一事。

    明深沒有開口,他已經大概意識到了徐安成要說的是什麽。

    徐安遠心存謀逆之心,罪無可恕,但是微臣的父親年事已高,請陛下念在家父也是功臣,又是先帝親自晉封的份上,讓微臣帶父親回去。徐安成道。

    明深的眉梢微微的一挑,然後道:自然可以。

    群臣頓時麵麵相覷。

    這算什麽事

    徐家犯的是什麽罪謀逆之罪啊,九族當誅,千刀萬剮死不足惜的那一種,可是除了徐安遠一人死了,徐經武和徐安成卻是安然無恙,甚至榮太傅居然還因此丟了官

    難道陛下當真對徐家寬容至此嗎

    隻不過無論朝臣們再怎麽議論,這件事情也就算到此為止了。

    永安殿裏。

    大雪紛紛揚揚而落,觸目所及,盡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顧舊年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衣衫,就這麽站在雪裏,仿佛是和雪景融為一體了,若不仔細看去,根本就看不到顧舊年站在這裏。

    隻不過,明深剛一邁步進入永安殿,就看見了顧舊年。

    顧舊年站在大雪之中,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卻也一動不動,怔然望著眼前的景色出神,明深上前從身後將顧舊年擁在懷裏,就有些心疼的道:你這麽站在這裏冷嗎

    雪會覺得冷嗎顧舊年沒有任何的動作,隻是輕聲的問了這麽一句,尾音也給人一種隨時會飄散在空中的錯覺。

    明深就是一怔。

    顧舊年向來不似一般少女的春愁秋思,清華冷冽,甚至說是殺伐果斷也可以,何時會說出這麽愁懷傷感的言語了

    舊年他喚了她一聲,她卻沒有任何的動作,依舊看著眼前的大雪紛揚,明深伸手握住了顧舊年的手,隻覺得一片冰涼,於是又將顧舊年摟的更緊了一些。

    大約是覺得外麵還是太冷了,於是明深便直接將顧舊年抱起,然後走入了永安殿裏。

    永安殿裏還燒著暖爐,炭火在暖爐裏燃燒,十分的溫暖,隻不過明深沒有在暖爐附近停留,生怕顧舊年會問出炭會覺得燙嗎這樣的話,於是抱著顧舊年就走到了床榻邊沿,這才將顧舊年放下。

    顧舊年稍稍的揚了揚秀長入鬢的眉,看著明深,腦海裏卻是不由得回蕩起了當初皇後的話,於是心底就是十分的不安。

    明深卻沒有給顧舊年在說話的機會了

    窗外是冷冽的朔風,房間之中卻是溫柔繾綣。

    含香宮裏。

    琴妃的手裏握著一個暖爐,手邊是些白色的粉末,然後琴妃將這個白色的粉末平均的分開,倒在幾個不同的油紙上,再把油紙給包好。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琴妃的臉色就來回的變化了好多次。

    如果這一步真的做出去的話,那麽等待她的結局就隻有一個了,但是如果僥幸可以成功

    雖然琴妃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是多麽的渺茫。

    隻要成功了,那從此之後,就是屬於他和她的清平盛世。

    琴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手指蘸上了一點茶水,然後一筆一劃的在桌子上認真的寫著一個字。

    景。

    就是這個字。

    寫罷,似乎又覺得有什麽不對,連忙伸手拭去了這個字。

    定了定神,然後喚道:秋禾。

    秋禾便立刻從外麵走了進來。

    琴妃將剛才包好的油紙都遞給秋禾,一字一字的冷聲道:按我之前說的做,若有差錯,便不要活著回來見我。

    秋禾不敢怠慢,連忙應是,拿著琴妃包好的油紙向外走去。

    隻不過秋禾拿著油紙的手也在不斷的顫抖著,這油紙裏包著的東西是有多麽的可怕,她是知道的,而如今,她便要拿著這裏麵的東西

    但是也別無選擇了。

    琴妃看著秋禾出去,唇角便浮現了一個十分冷冽的笑意,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她都認了,隻不過終究還是沒有能等到他來。

    其實原本無須這樣,她本可以安安靜靜的等到那個人的回來,隻不過這一切似乎是從顧舊年到了皇宮之後就把一切都給打亂了。

    接連的幾次事情,都和顧舊年脫不了幹係,而現在,顧舊年更是已經注意到她了,若是她還繼續和那個人有所往來的話,顧舊年一定是會發現的。

    顧舊年已經看出端倪了。

    所以,那就在她的手裏終結好了,讓線索再一次在她這裏斷掉。

    就和上一次皇貴妃的事情一樣。

    玉賢妃確實是她要殺的,既然玉賢妃已經對她有了那樣的心思,那琴妃就容不得玉賢妃活下去了,隻是玉賢妃死了就死了,顧舊年卻偏偏從玉賢妃之死中看出來了這些。

    琴妃雖然怨恨氣惱,卻也毫無辦法。

    事到如今,她也隻有接受這一切,然後選擇去終結這一切了。

    不止是她,徐安成最後的結局,隻怕也是一樣的。

    想到徐安成,琴妃又是暗暗的冷笑了一聲。

    不止是琴妃想到了徐安成,顧舊年也同樣想到了徐安成。

    徐經武如今被幽禁在皇宮之中的一處幽閉的房間裏,而今天徐安成便會過來接徐經武回去。

    長廊曲折。

    徐安成頓住了腳步。

    眼前是一個少女的背影,少女一身月白色的單薄衣衫,就這麽站在了朔風之中,格外的惹人憐惜。

    隻不過徐安成在看到她的刹那,手指竟然是微微的蜷了起來,那是要動手的先兆,隻不過接著又鬆開了手,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顧舊年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便轉過身來,看向徐安成,淡淡一笑,道:我在這裏,自然是為了歡迎徐將軍。

    我有什麽好歡迎的徐安成的瞳孔猛地一縮,看著顧舊年,十分的警惕,這個少女雖然表麵上人畜無害,但是卻手段和心思卻斷然不能小覷。

    徐將軍凱旋歸來,卻沒有慶功之宴,便隻好在這裏歡迎徐將軍了。顧舊年笑道,雖然隻有我一人,但是想必徐將軍是不會介意的,我說的對嗎

    徐安成聞言,臉上的神色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道:既然如此,歡迎也歡迎過了,你可以走了。

    顧舊年笑了笑,卻沒有開口。

    徐安成也不說話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集糾纏。

    仿佛是一場無聲的爭鋒。

    便是這時,徐安成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臉上就浮現了一抹十分有趣的笑容,看向顧舊年,道:我想到了一件事情,想必你會很樂意聽。

    徐將軍請講。顧舊年看向徐安成,她已經大概知道徐安成會說什麽了,她今日來,就是為了證實此事,如今是與不是,就看徐安成如何說了。

    外麵那麽冷,進屋說話吧。徐安成說著,便向前走去,仿佛是在自己家裏一般,走到房間的門口,然後推門而入,

    隻不過剛打開門的一瞬間,徐安成就怔了一下,然後立刻轉頭看向顧舊年,眸子裏微微的一冷。

    這房間十分的幽閉,一眼即可看穿,也沒有什麽暗室,有什麽沒有什麽隻消一眼就可以看到,但是卻沒有徐經武的人影。

    顧舊年看到徐安成的表情,便輕輕的笑了起來,道:令尊暫且被我安置在了另一個地方,隻要徐將軍的故事講的動聽,我自然就會讓徐大人帶著令尊回去。

    徐安成聞言冷哼了一聲,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顧舊年也跟著進去了。

    兩人相對而坐。

    徐將軍若是有話,大可以不必顧忌。顧舊年輕笑了一聲,這周圍除了你我再無他人,就算你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也沒有人會治你的罪,更何況

    正何況徐家如今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就算在糟糕一點又能怎麽樣呢徐安成冷冷的接過了顧舊年的話。

    徐將軍明白就好。顧舊年笑。

    徐安成的眉頭卻是擰了起來,這個故事不是不可以講,但要怎麽講才能動聽,卻是讓他為難的地方,皺了皺眉,然後又皺了皺眉,這才開口:你不應該在這個地方。

    顧舊年聽到徐安成說了這一句話,心下就是了然,果然,徐安成知道她的過去,而且看著樣子,還是很了解的那一種。

    所以說,徐安成之前對她的援護並不隻是心血來潮,而是一早就知道了她是什麽人,所以才會維護她

    那我現在應該在什麽地方顧舊年的秀眉微微的揚起,問道。

    徐安成看著顧舊年的雙眸,然後十分清晰的從唇裏吐出了這兩個字:蘭山。

    蘭山

    對。

    然後徐安成又沉默了下去,這件事情雖然是關係到顧舊年的回憶,但是如今顧舊年的立場尚不明確,而且

    她很有可能是明深這一邊的,若是這樣的話,告訴顧舊年這些事情,等同於資敵。

    所以徐安成遲遲沒有開口。

    顧舊年見狀,卻是忍耐不下去了,於是直截了當的開口了,冷聲問道:七年之前,昭文太子並沒有死,而是退到了南方,如今你們效忠的對象就是昭文太子,對不對

    徐安成聽罷顧舊年的話,抬起頭看向顧舊年,道:你既然什麽都知道,那你還問我做什麽

    顧舊年確實是猜出了這一切,但是無論她猜的有多準,在沒有被人證實之前都隻能是臆測罷了,她想知道的是她全部的過去,而不是這樣支離破碎的一點點過往。

    徐安成的目光和她對視著,隻覺得顧舊年的眸光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他,那眸子裏不知道究竟深藏著什麽,卻令人覺得膽寒。

    對視了片刻,徐安成稍稍的沉吟一聲,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陶片出來,然後放在了桌子上,道:這個東西你應該是記得的吧。

    當看到這個陶片的刹那,顧舊年立刻站了起來,眸子裏露出了惘然之色,想要伸手握住陶片,卻又有些不敢。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陶片上刻著的是蘇青裳三個字。

    記憶裏也有著這樣的一對陶片,一個刻著的是蘇青裳,一個是顧舊年,那時是和蘇青裳一起在街市之上遊玩,卻看見了這樣的陶片,其實原本蘇青裳想要寫著的是越師父的名字,不過她也知道越師父是肯定不會和蘇青裳這麽胡鬧的,所以最後,那一對陶片之上,一個寫著的是蘇青裳,一個寫著的是顧舊年。

    當時大概隻是少女之間的情誼,卻說下了一生一世都不分離這樣的話。

    隻不過,顧舊年已經很久都沒有看見過蘇青裳了。

    蘇青裳

    一個既熟悉,又十分遙遠陌生的名字。

    顧舊年伸手將陶片握在了手裏,然後緊緊的握著,似乎是這樣就可以從這上麵感受到和過去的聯係。

    隻不過片刻之後,顧舊年又意識到了不對,抬頭看向徐安成,道:蘇青裳人在何處

    徐安成也就這麽看著顧舊年,然後道:蘭山。

    蘭山

    仍是蘭山,自始至終都是這個地方羈絆著顧舊年最深,隻不過無論如何回憶,都再也想不到半分關於蘭山的回憶了。

    顧舊年不是沒有想過去問鬱博軒,一來自從那次的事情之後,鬱博安就沒有出來過,二來鬱博軒當年出現在蘭山之上的時間也十分的短暫,知之甚少。

    然後徐安成就站了起來,十分冷硬的道:我隻能說這麽多了,讓我去接我的父親。

    顧舊年卻不能讓徐安成就這麽走了,眸子裏就是一冷,道:你還什麽都沒有說了,我說過,隻有你的故事講的動聽,我才能將令尊交給你。

    徐安成的眸子裏就強壓了暗火,這個故事並不是不可以講,隻是暫時還輪不到讓他來講,隻怕昭文太子的本意可從來沒有讓徐安成來講,而且,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讓顧舊年知道了,而顧舊年卻依舊是明深的人這豈不就等同於資敵

    除非

    除非顧舊年不會回到明深的身邊。

    思及此,徐安成便道:既然你這麽想要知道,我告訴你也無妨,但是你得跟我走。

    跟你走顧舊年怔了一下。

    不錯,既然你想要知道過去,那我就帶你見你想要見的人。徐安成站了起來,然後略微一思量之後,忽地覺得這個辦法倒是更加的可行了。

    將顧舊年帶走的話,對於明深來說定然是一個重大的打擊,隻怕那個時候神思不屬的明深必然不是昭文太子的對手,等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一舉擊潰明深的時候。

    這麽一想,徐安成便有了動手的準備。

    顧舊年退後了一步,大概是也想到了徐安成所想,眸子微微的一眯,十分危險的道:你若是帶著我走了,徐經武必死無疑。

    誰知道徐安成聞言竟然是笑了,道:徐家本來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如今能用你來換取這一切,難道不值得嗎

    你顧舊年不由得驚愕,想不到徐安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與此同時心底升起的是對昭文太子的懼怕之意,到底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才能讓那麽多人如此忠心的臣服於他,就算因此背棄了天下百姓,背棄了血脈至親,都可以無所畏懼嗎

    徐安成在心底思量了片刻,於是臉上就浮現了一抹冷笑,他是武將,顧舊年就算有一些底子,但到底不可能是徐安成的對手,徐安成若是將顧舊年生擒的話,不可能不成功的。

    於是徐安成便準備動手了。

    慢著顧舊年眸子微微的一眯,道。

    你還有什麽話說

    你要帶我去什麽地方顧舊年邊說著,身子便微微的向外側過去,找到最佳的機會好衝出去。

    徐安成將顧舊年的動作盡收眼底,卻並不著急打斷顧舊年,而是十分從容的道:蘭山。

    顧舊年看著徐安成似乎並沒有注意的樣子,於是立刻要奪門而出,隻不過徐安成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但想要抓回顧舊年來絕對是輕而易舉的。

    於是便上前一步,眼看這徐安成的手就要將顧舊年抓住。

    隻不過,變故突然出現

    顧舊年隻感覺眼前一花,然後好像是撞到了什麽人的胸膛之上,緊接著就被那個人順手給抱住了,顧舊年一驚,但是也知道現在是遠離了徐安成,卻不知道是什麽人救了她。

    再然後,那個人就抱著顧舊年落到了一處房間之中。

    這個房間自然不是之前和徐安成所在的那個房間,徐安成也不在周圍,但是那個人卻依舊抱著顧舊年沒有放開。

    顧舊年這才稍稍的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絕對不是明深,於是便想要推開這個人,隻不過推了兩下,卻還是被那個人圈在懷裏,似乎是不願意鬆手,就想要這麽一直的抱著顧舊年。

    然後這個人才意識到了這樣似乎有一點失禮,於是就鬆開了手,顧舊年立刻退後一步,然後抬起頭向那個人看去。

    隻不過,這一看之下,臉上的表情卻是一下子就變了。

    是你

    這個人顧舊年是見過的,準確來說是在夢裏見過,便是之前夢裏深愛著惠妃的華服男子。

    盡管顧舊年一眼就這出了這位華服男子,但到底是這麽多年過去了,華服男子的容貌改變的雖然不大,但是眉宇之間卻始終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愁容,大概是經曆了歲月後的沉澱,臉上是曆經世情的滄桑,看透世事的無奈,而且衣著風格也與當時差距很大。

    當時是十分意氣風發的華服盛裝,如今卻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雖然氣質仍然華貴出眾,但卻油然而生出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而華服男子聽到顧舊年的話,不由得怔了一下,道:你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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