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

    可能，大概，也許她怎麽想也想不到，皇上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真是讓她忍俊不禁，一下子就笑了。

    而她這一笑，真是天地都為之失色啊。

    所謂的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從前，從來不覺得，一個女子能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如今，商戩隻覺得，如果這個女子是她，覆城覆國又如何？他寧可荒淫無度，做一個昏君。

    忽地想到，那天，她醉酒飛魅，軟倒在他的懷裏，磨蹭著他的身體，雖然他把她拋到護城河裏了，但夜裏，他夢了她整整一夜，那滋味……

    商戩喉嚨一緊，猛地輕咳一聲，轉身，耳根子如火燒一般，紅了。

    溫婉正笑著，卻看到商戩背著臉轉身，她立馬請罪：“皇上恕罪！微臣並沒有笑話皇上的意思！”

    商戩沒應聲，抬腿就走。

    溫婉忐忑地跟上。

    又走了一會兒，商戩平複了體內突然而生的燥動，又站住。

    溫婉也立馬停步。

    商戩扭頭，看了她一眼，“帝師知道華丹宮怎麽走嗎？”

    “微臣去過幾次。”

    “那帶路吧。”

    “遵旨。”

    這一次，換溫婉在前走，商戩在後麵跟著。

    幾乎是又繞了大半個後宮，走到快要午時的時候，才走到華丹宮門前。

    因為壽南沒有跟著，所以，沒有人去通報。

    溫婉就道：“微臣去通傳一聲。”

    商戩抿唇，“不必！”

    兩個人走到華丹宮門口，立馬有守門的太監看到他們，慌不迭地跪拜。

    “奴才參見皇上，參見帝師！”

    商戩站在那裏，一身帝袍服威儀彰顯，立體分明的臉英氣逼人，又含著隱隱的煞氣，那薄唇抿著，那眼睛眯著，雙手背後，油然而生，一種，令人不可仰視的逼人，貴氣！

    兩個太監頭垂的低低的，身子似乎都在瑟瑟發抖。

    皇帝不喊起，他們也不敢起來。

    而溫婉，斜著目光看了一眼身邊的皇帝，對那兩人道：“速去通知林美人，到殿前接駕。”

    “是！奴才立馬去。”

    其中一個太監立刻點頭，飛快地跑進華丹宮裏。

    稍頃，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過來，領頭的，自然是林美人。

    皇上來的突然，又沒有提前通知，林玉黎根本沒時間打扮，就頂著一張素顏，匆匆忙忙地帶著一大班子華丹宮裏的奴才過來了。

    還沒看到皇上的正臉，就隻單單看到一角黃袍，她就立馬匍匐著跪下。

    “臣妾參見皇上！”

    整個華丹宮裏的奴才也都跟著跪下，“奴才參見皇上，參見帝師。”

    這一次，商戩倒是抬了抬眉頭。

    他似乎不大愉快，目光隻往裏麵那裏跪著的，穿著不同衣衫的，眾人身上掠過，又扭頭，看向溫婉。

    溫婉不知何意，問著：“皇上……”

    商戩垂眸，看著她手上的花。

    溫婉似乎立馬就明白了過來，“微臣倒是差點忘了，這花是皇上專程要送給林美人的。”

    說著，她就往華丹宮裏麵進，準備把花遞給林玉黎。

    但她正準備跨門檻，又被商戩喝住。

    隻聽他不溫不火，不冷不熱的聲音說：“謝了的花，斷沒有再送出去的必要，帝師以為呢？”

    溫婉錯愕一愣。

    跪伏在那裏的林玉黎也是一愣。

    這話是何意？

    很快的，溫婉就感覺到手上一輕，她抬頭去看，果然看到那些剛剛還豔麗無比的牡丹花已經焉了。

    但離謝，還有一大截的距離呢。

    商戩從溫婉手上，小心地將那些牡丹花拿出來，扔在一邊，然後抬步，所過之處，留下他淡淡的，冷沉的聲音。

    “都起吧！”

    商戩進到華丹宮。

    後麵的人匍匐著爬起，林玉黎隔著一大片宮女太監，看著那個偉岸的身影走入她的宮殿。

    她的心，驀地狂跳不止。

    她拍命捂住胸口，卻捂不住那幾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

    皇上來看她了！

    皇上真來看她了！

    她真的想呐喊！

    可是，不能喊，要注意儀容，對，儀容，她理理袖子，理理頭發，又理理宮服，末了，她想起自己沒有化妝，臉色倏地一白。

    “河糖！”

    “小主子！”

    “我，我是不是很醜？”

    河糖見她這般緊張，溫聲安撫著，“小主子哪裏醜了？你才十五歲呢，正是好年華，而且，小主子的樣貌，在西商國，也是最上乘的，小主子不必憂慮。”

    其實，河糖也緊張。

    她雖然沒看到皇上的聖姿，但，剛剛皇上走過之時，那龍袍揮手間，濤濤不絕的冰冷之氣已經讓她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

    她又有點憂心，看了林玉黎一眼。

    如果這個皇帝跟之前的那些皇帝們一樣，那小主子還能討得歡寵，但……

    目前看來，這個皇帝……

    怕是，一般姿色，難以入他的眼啊。

    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了帝師，河糖抬頭，原本是想看一看帝師的。

    她雖然聽過帝師之名，但真的沒這麽近距離地看過，隻是，剛抬頭，就對上一雙冷冷清清，像冰泓玉潭一般的眸子。

    她激靈靈地一顫。

    溫婉眯了眯眼，輕捋了一下袖子，轉頭對林玉黎說：“林美人還愣著作甚？還不趕快去皇上跟前伺候？”

    林玉黎這才回神，急急地說一句：“謝帝師提醒。”

    “去吧。”

    說著，溫婉也走進了宮門裏的正殿。

    正殿內。

    商戩負手站著，沒有坐，一屋子的宮女戰戰兢兢。

    林玉黎進來後就慌忙吩咐河糖去拿茶葉泡茶，又吩咐其他宮女去拿點心堅果，等所有東西都放好，擺好，林玉黎親手倒了一杯茶，小心地遞給商戩。

    “皇上，這是最新采摘的雨前龍井，你可嚐嚐。”

    商戩垂眸，看著那盞還冒著熱氣的茶，緩緩地頓了一會兒，又抬首，慢慢地看著眼前的這張臉。

    這張臉沒有化妝，很素，很淨。

    他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緊蹙著的眉頭稍稍地鬆了一分，但臉色依舊不見得有多好。

    他沒應聲，也沒接。

    就那般靜止不動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揮手，來一句，“朕不渴，給帝師倒一杯吧。”

    林玉黎充滿期待，充滿欣喜，充滿各種情緒的眸子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而陷入了黯然。

    但是，很快的，她又笑了，“臣妾一看到皇上就有點高興的傻了。”

    她連忙喚河糖，“快給帝師倒杯茶。”

    河糖應聲，立馬給溫婉倒了一杯雨前龍井，然後遞給她。

    溫婉倒是很快就接了，也很快就喝光。

    她確實渴了，跟著這個皇上走了大半天，幾乎要把整個後宮全都走盡，能不渴嗎？

    溫婉瞟了一眼商戩。

    見他依舊站在那裏，靜默不動，不禁納悶，他不渴？

    等溫婉連續喝了兩杯雨前龍井，緩了緩幹燥的嗓子後，商戩動了。

    他走到門口，抬頭看了一眼險些有些暗下來的天，然後，又轉身。

    這一轉身，林玉黎就徹徹底底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剛剛在門口，她跪著，沒能看到他，進來之後，她奉茶，也是垂著眼，還是沒能看到他，而現在……

    林玉黎涮的一下紅了臉，心髒那裏，又止不住開始狂跳起來。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這是怎樣的一雙眼，這是怎樣一個俊美無儔的男人！

    林玉黎十五歲進宮，進宮前，她基本上沒有接觸過除了她父親以外的男人，而進宮後，她又隻伺候了一個皇帝，所以，她所見過的男人，其實少之又少，而那個她曾經伺候過的皇帝，跟眼前的這個相比，那簡直是雲泥之別。

    林玉黎一顆芳心蠢蠢欲動。

    而她眼中的欽慕，愛戀，那般的強烈，強烈到讓原本並沒有看她的商戩，被她視線幹擾，看了過來。

    就一眼，商戩的眉頭瞬間就蹙起，臉色驀地一沉，眼中寒氣陡升。

    原本，他還想在這裏多呆一會兒的，當然不是因為他很喜歡這裏，而是，帝師大概累了，也大概餓了，他是想讓她多休息一會兒，有可能的話，在這裏吃了晚膳再回去。

    但是現在，商戩猛地一撣龍袍的袖子，被卷起的風夾裹著一個悶沉的字，森森然地傳來——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