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伸出手示意弟子們不要靠近，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拿出一顆丹藥服下，閉上眼睛慢慢煉化著藥力緩解傷勢。

    看到一身鮮血的周錦，眾人皆是相視一眼，沒有一人開口。

    “你們看，周師叔的手臂......”

    一名弟子的驚呼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大家紛紛把視線轉移到周錦殘缺的那條手臂。一時間，許多弟子不禁抽了口冷氣。

    連築基修為的周錦都如此，他們這些練氣弟子又該如何。一時間，所有弟子甚至對未來感到絕望。

    “其他師叔呢？為何看不到人？”

    “應該......沒事吧。”回答的弟子也不太確定。在漆黑的天空邊，不時傳來幾聲巨響，這讓這名弟子更有些信心。“恩，沒事的。”

    在八名築基修士中，周錦的修為可以說是最高的，即使有其他築基中期的修士，但是戰力肯定沒有周錦高，所以隊伍才由周錦率領。而在這次任務中，連戰力最高的周錦都身負重傷，可想而知其他修士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

    外門弟子的死傷，正是這次戰鬥的一個縮影。原本足足有八名築基修士，可是到現在，已經隕落了五名。

    周錦明白這點，所以在壓製住傷勢後，他便睜開雙眼，緩緩吐出體內的廢氣。

    “師叔，你醒了？”

    “沒事吧，師叔。”

    周錦剛一睜眼，就看到外門弟子們關切的眼光，這讓他十分感動。其實他也明白這些弟子心裏的怨氣，但是如果沒有經曆磨難，哪來的成長。能成長為泰炎門的中流砥柱，哪名弟子不是經曆了風雨才看到彩虹的。

    “我知道你們心中所想。不過現在時態緊迫，其他師叔拚命地為我們爭取時間，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周錦臉色嚴肅地環視過每名弟子的臉上，然後從地上一躍而起，從儲物袋裏拍出一艘小舟，然後第一個跳了上去。

    弟子們盡管心中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周錦，可是現在看周錦一臉的急迫，紛紛跳上小舟不敢回答。周錦的話裏也可以得知，他們想要的答案，或許待會就可以清楚了。

    小舟載著近二十名修士很快地騰空，一升到高空，眾弟子便立即發現到不遠處，三名天雁門修士正在圍攻一名泰炎門築基修士。在那三人的圍攻下，這名築基修士節節敗退，已經身受重傷搖搖欲墜。

    那三名天雁門築基修士也發現到了這裏，立即分出一人帶著冷笑飛速靠近。可是他剛離開沒一會兒，那名泰炎門築基修士拚命地出現阻攔，而代價就是被身後的兩柄長劍穿刺而過。

    一看到這一幕，眾弟子目眥盡裂恨不得出現在那裏替築基師叔擋下這一招。可是，一道光幕出現把小舟籠罩起來，同時也把眾弟子外出的路全部隔絕起來。

    “師叔。”幾名子弟回頭怒視著周錦，完全不理解周錦的做法。如果眼前站的不是周錦的話，或許他們早暴動了起來。

    周錦深深地看眼那名師弟，心中的悲痛又有誰知道，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跟對方換個位置。可是，現在他才是眾弟子的支柱，如何能露出一絲的軟弱。眼眶裏的濕熱剛剛泛起，便被他用靈力蒸發。

    周錦默默地深吸了口氣，控製著小舟速度更快地疾馳而去。

    “師叔，為何不救那位師叔。”

    小舟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已經跟那裏拉開了距離。有眼尖的弟子依稀看到了，那位師叔即使身上插著兩把長劍，也拚著撕下其中一人的手臂，不用想也清楚那位師叔的結局。

    “怎麽救？”一直站立在船頭的周錦終於回頭，隻是眼眶裏的濕潤即使再多的靈力也蒸發不了。“就靠我們這些殘兵敗將？那不是救，那是去送死。”

    看到雙眼泛紅的周錦，眾人才驚醒過來，那人對於他們而言隻是同門的師叔。但是對於周錦來講，或許是朋友，或許是更親密的兄弟。

    “他......”周錦的眼淚幾乎掉落下來，他忍著心裏的悲痛，手指指著後麵的方向，沉聲道：“他拚了命就是為了讓我們順利逃出澤都。或許你們現在不懂，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也必須給我記清楚了。”

    “這，就是我泰炎門的一代傳給下一代的精神。”

    周錦的話宛如大鍾敲響在眾人的心中，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明悟，知道周錦所說的傳承精神是什麽。懂得的人為感覺到了自己弱小的悲哀，不懂的依舊不懂。

    “你們不是想要知道為何今晚的事會發生到如此地步麽？我可以告訴你們，也必須告訴你們。”

    周錦忽然感覺精神有些疲勞，他盤坐了下來，撫著隱約作痛的額頭，整理了下思路，說：“你們這群弟子是精英弟子，泰炎門的未來靠的就是你們。如果沒有發生長豐郡叛亂事件的話，你們這群弟子會按照各自的路也同樣會成長。”

    “通天碑排名前五十名的弟子，或許再過幾年，便可築基成功升入內門。”

    “各堂的弟子一旦修為達到，便可在堂口裏當人重要的職務，甚至成為堂口掌事也有可能。”

    “所以，別對你們自己感到懷疑。你們的未來無疑是燦爛的，也才值得他們為我們爭取時間。”

    周錦口中的‘他們’很明顯正是其餘七名築基修士，但是周錦的解釋並不能讓所有人滿意。固然為了保全他們這些弟子，反而付出了更大的代價，但是在之前就全部保全不是更好，未來的宗門不是有更多的力量可以互相幫助。

    “還請師叔莫怪。隻是，難道死去的那些師兄弟不跟我們一樣？我隻是每次想起他們就這樣子不明不白地死去，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沒錯師叔。你的解釋並不能讓我們滿意。”

    “滿意？”聽到這話，周錦嘴角彎起，有些陰沉。“你們要清楚，這個世界每發生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會讓所有人都感到滿意。”

    “既然你們想知道，那我也就直說了。”周錦的視線落在幾名弟子身上，比如衛旭，比如丁俊，還比如......王昆。

    “你們這群弟子中，有的已經查明是天雁門或者其他勢力的探子，這自然要清除。還有的弟子意誌不堅定，即使能築基後也會背叛宗門，所以要清除。”

    “弟子行事怪異，與其他勢力有交接，也要清除。”

    “資質中等，卻修為暴增，懷疑有其他勢力幫助，肯定清除。”

    周錦連續說了幾句清除，每說出一次，眾弟子的心也就跟著冷下幾分。說道最後，即使一直對宗門信心十足的黃群也是一臉灰敗，完全不敢相信宗門竟然如此冷酷。

    前幾條中的那些弟子，為了宗門的安穩被清除是正常的。可是後麵那兩條，卻讓所有弟子萬萬無法接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交際圈，更多的時候交朋友都是看彼此人品而非身後的勢力。更何況修士多有奇遇，每次奇遇過後修為大增實屬正常，怎麽也會被宗門懷疑。

    周錦的話，讓他完全站不住腳跟。

    王昆一隻注視著周錦的雙眼，想要從其中挖掘出些什麽東西來。當周錦話說完後，王昆有些明悟。於是他上前一步，開口說道：“行了，師叔不用說這話來試探我們。既然我們能站在這，本身就說明了我們這些弟子對宗門忠心耿耿，完全沒有問題。”

    看到王昆站出來，周錦眼底閃過許讚許。他隱晦地給三四人使了眼色，但是偏偏隻有他最沒放在心上的王昆看出來了。

    王昆的話讓其餘弟子猛然驚醒，的確，周錦這些話明擺著就是在胡說。

    “沒有，我沒有亂說。”周錦含有深意地看眼王昆，然後收回視線，解釋道：“你們也看到了，今晚有多名弟子已經投靠了天雁門，還有的弟子失蹤不見了蹤影，想必是外逃了吧。”

    “所以說，今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你們能留到最後，就已經足夠了。”

    腦筋轉得快的弟子忽然有了個念頭，他們恐慌地發現或許今晚的一切隻是宗門為了試探出他們這些精英弟子的忠心才會做的。可是，如果是真的話，那麽宗門此次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其實他們想的有一部分是正確的。

    泰炎門根本不相信大江會反叛，澤都事件隻是個例外。在宗門原本的計劃之中，他們這群修士抵達澤都後，當晚就由八名築基修士分別率領八支隊伍前往長豐郡，而考察這些弟子的任務也就落在每名築基修士手上。

    或許林子墨的情報是準確的，其中應該有築基修士奉命要暗中鏟除屬於林立的勢力。但是澤都的突發事件讓一切都亂了，經過周錦八人的參詳後，便讓決定把考察弟子忠心的事放到這裏來完成。

    隻是，結果有些悲人。

    周錦他是不會承認的，他今晚的決定是錯誤的。即使在之前他就已經發現了，但是他也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件事順其自然地發生。

    看著許多弟子一副不服的樣子，周錦並沒有搭理，他知道隻要隨著時間流逝，這批弟子肯定會成長為宗門的基石。到那個時候，他們也就明白宗門為何會這麽冷酷，周錦為何會如此殘忍。

    “這是我給你們的忠告。修行路上艱辛無比，充滿了忐忑，如果不能明悟自身的話，那幹脆早點回家種地去吧，省得丟人現眼。”

    說完這句話後，周錦便閉上雙眼靜靜療傷，不在言語。

    頓時，整艘小舟一片安靜。

    明白的弟子紛紛盤坐下來，養傷的養傷，恢複靈力的恢複靈力。不懂的弟子迷茫地看著前方，不知自己的路該如何前進。

    那些明白的弟子心中，都不約而同有了想法，那就是未來一定要改變這個，不讓以後的弟子再承受這種憋屈的痛苦。

    而王昆不同，他比其他弟子看得更透徹。他明白，如果他之前沒有答應林立給出的選擇，林立也沒有去宗門高層報備這件事情，或許這次任務就不會分派到他頭上。

    觀書閣的重要性每名泰炎門弟子都了解，宗門在未看清一個人的本性後，怎能隨手聽從一名築基弟子的話就把觀書閣交由他人掌管。所以考察是正常的。對於這點王昆沒有一絲埋怨，他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換作是他，他同樣會做同樣的事情。

    想明白之後，王昆感覺整個人仿佛鬆了口氣，心情也有些開朗起來。他靠在船邊，忽然想起了此時他的頭發和眉頭都被燒焦了，此時的他肯定十分狼狽。

    “唉，不知道有沒有長毛發的丹藥，沒有的話回去後隻能閉關一陣子不見外人，要讓頭發長到之前的長度，一定要好久吧。”

    心中想著，王昆抬頭看著空中的繁星，眼皮慢慢地落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