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說話，要從；二爺抬手，要應；二爺生氣，就得俯首帖耳溫言軟語哄高興。”顏枳挽起薄唇，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生怕她聽不清。

    竹鳶驀然睜大雙眼，思維斷片了幾秒。

    隨即就怒目而視咬牙切齒，雙臂交叉劃了個x。

    “不約，你愛跟誰約跟誰約，反正我是不跟你約！”

    除非她腦子秀逗了，否則死也不會遵守這奇怪的三章。

    還哄他高興，那她要是不高興了，是不是可以一個大耳刮子上去說，老娘不哄，絕對不哄。

    “那你這個月下個月以及下下個月的月例全部沒有，你一輩子也別想還完欠我的錢。”

    這個死死死死胭脂！不就是欺負她現在沒人管又不想回家？！

    “而且今晚你就和我睡。”顏枳抬頭看著她嫣紅的嘴唇，“反正你是我的貼身丫鬟。”

    “顏枳！你個流氓！”

    竹鳶的臉霎的一紅，氣的抬腳就揣他的桌子，桌子倒是沒踹著，倒是踢到了那一盞依舊滾燙的茶。

    還好顏枳一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茶才沒有潑出來。

    顏枳聳了聳肩，“你看，你又想害我。”

    “我……”竹鳶惱羞成怒，氣的身體微顫，說不出話來。

    去死吧，和他睡，要是真和他睡她絕對偷偷給他下毒！

    這男人的臉絕對是偷來的，不然心為什麽這麽黑！

    “你答不答應？”顏枳放下了筆，完成了他要寫的東西，他十指相扣，等待竹鳶的答複。

    她有選擇的餘地嗎？

    “你跟我約法，我能得到什麽好處？”竹鳶將提溜下來的碎發攏到腦後，稍微平靜了一點。

    “你聽話我心安，對大家都好啊。”

    “……”

    好嗎？她一點也不覺得。

    “那要不這樣，你我各退一步。”顏枳思索了一下，“在府中你稍微越矩，我可以視而不見，權當是我寵你；但在外麵，你必須聽我的。”

    “為什麽在外麵必須聽你的，在這赤芍間也要聽嗎？”竹鳶揉揉頭，一臉不情願。

    顏枳食指扣成環，輕敲桌麵，“我雖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不難看出你從前應該也是個嬌嬌小姐。”

    從前？

    竹鳶屏氣凝神，微眯著綠眸，小心的聽著顏枳接下來的話。

    “在府中，沒人動得了你，因為那是顏府。但在外麵不同，你親友不在，又兼在我身邊，別人眼中你隻是個丫鬟，他們若是想動我，難免會拿你開刀。”

    顏枳又一頓，“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竹鳶斂起了臉上的不恭，鎖眉，“做你的丫鬟這麽危險？”

    “這倒不是危險的問題，隻是為人處世要圓滑小心，你看起來一臉無知，不像是能成事的。如果你不願意，你可以留在府中……”顏枳踮起茶蓋，微微抹了一圈抹。

    “可是，”竹鳶打斷了他，“我若留在府中，豈不是一直做那籠中鳥？那這和在我家中，有什麽區別，錦衣玉食卻無限悲哀。”

    顏枳放下茶蓋，開始整理桌上散落的紙張，“你自行掂量。你若是跟著我，在外麵就要聽我的吩咐，萬不能想著什麽便做什麽。”

    竹鳶在屋中踱步，半晌不見動靜。

    “那在府中，我是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為所欲為？”竹鳶忽然又蹦躂到顏枳桌子旁邊，衝著他燦爛一笑。

    “你為什麽要把為所欲為說兩遍？”顏枳皺了皺好看的眉毛，“強調嗎？”

    “你就說行不行？”竹鳶一撇嘴，偏著頭睨他。

    “如果有客人來了……”顏枳無奈的說道。

    “那就這麽定了！”竹鳶一拍手，直接略過了他的下半句話，“在外麵聽你的在府裏聽我的！”

    “……”

    竹鳶轉了個圈，陶醉的托著臉，“哎呀，好不容易從家裏出來了，一定要好好玩一趟。”

    “我沒……”

    “對了顏枳，”竹鳶似乎又想起來些什麽，“你們洛陽是不是經常有一些所謂的節日宴會，盛大慶祝，放煙火，看表演什麽的。”

    “是的但是……”

    “那真是太好了！”竹鳶樂的直接拉住了顏枳寬大的袖子，“你一定要帶我去，一定要帶我去！”

    “可以不過……”

    “啊太好啦！”竹鳶激動地手舞足蹈，完全處在個人世界中，大概就差飛起來了，“做這個丫鬟真劃算啊，包吃包住，還能免費出去旅遊！”

    竹鳶忽然收起了笑意，嚴肅的看著顏枳，欲言又止。

    顏枳終於舒了一口氣，以為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話的時候……

    “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我還是要說，顏枳你還是心存人性的，就像跌到泥沼裏的豬怎麽說也會剩個耳朵在外麵，我希望你能早日改邪歸正，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她伏在桌子上，認真的看著顏枳。

    “……”

    要不然還是讓她陪自己睡一夜吧？

    “白竹鳶……”顏枳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不跟你計較，但是我提前告訴你，你不許給我惹是生非，尤其是在我看不到你的地方。”

    “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才好惹事啊。”竹鳶嘁聲。

    “你敢！”顏枳咬牙，臉頰染上了怒氣。

    白竹鳶真的是少有的，那種，能顛倒黑白，牙尖嘴利的人。

    而她居然還是個女孩？！

    “好好好，顏二爺您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您可就永遠管不了我啦。”白竹鳶捏個蘭花指，衝他諂媚一笑。

    顏枳喝了口茶，強壓著怒意沒回她一嘴。

    “不過顏枳，你真的不問我是從哪裏來的嗎。”竹鳶咬著嘴唇，像是懷著什麽決心一樣的問道。

    “我懶得問。等那天你想說你再來告訴我。”

    竹鳶抿了抿嘴，到更像是希望顏枳逼問她一樣。

    “嗯。”竹鳶背著手坐回了椅子上，望向窗外，麵有憂慮。

    顏枳繼續提筆，她磨得墨汁已經夠多了，不再需要了。

    他垂下眼瞼，依稀可見眼周的黑羽，他的睫毛長，卻不卷曲，此刻自然的停留在眼睛周圍，宛如黑色的輕紗，生發出無限的美與媚。他的皮膚天然而細潤，觀之如白玉。

    顏枳沒有抱過她，她沒有感受過他的胸膛是否溫暖，可她卻忽然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從沒有過的安心。

    在康國的悠悠歲月裏，在冰冷華麗的王宮裏，在幾經風雲吐息的朝廷上，她雖然是王女，卻從不被人看中。母親也一樣。

    她是這一代唯一的，有正統身份孩子。甚至有傳言說是她克死了未出生的康國子嗣。

    因為這個，她一直都待在最深處的宮殿裏。最多就是和官宦之子過過招。

    宛如日晷一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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