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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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遠岑覺得眼前的一幕著實有些荒謬。她看著歐陽鋒與衛儷,這兩人一個掙紮一個痛苦,似是把歐陽克能否來到人間的決定權交到了她的手上。此時,不是保大保小的問題,是兩個可能都活不了的危局。
蒼天明鑒,其實她與這兩人壓根不熟悉,為什麽要讓她來做抉擇?
而今不論她做了什麽,隻怕都不會被歐陽鋒記下一份恩情,因為有的人就是喜歡恩將仇報。不過,她從不求歐陽鋒的知恩圖報,這一刻她希望衛儷與孩子都能平安,她願意盡全力去幫助衛儷生下這個孩子,僅僅是出於她做人所求的問心無愧。
之後的幾個時辰,三人都經曆了一場極大的折磨。
在風雪交加的夜晚,又是荒郊野外的木屋裏,沒有接生經驗豐富的產婆,沒有醫術高超的大夫,誰也記不清歐陽克究竟是怎麽被生了下來。
樂遠岑並沒有一刀剖開衛儷的肚子,她沒有半點這方麵的經驗,並不認為這種手術能夠無師自通,最怕是一刀不穩直接刺死了孩子。
這一刀還是要切的,既然是難產孩子出不來,樂遠岑就直接側切開了衛儷的宮.口,也不管切的刀口是深是淺,是偏大或是偏小,此時全都交給天意了。她再用內功護住了衛儷,讓衛儷硬是撐住不要暈厥將孩子擠了出來。
之後,樂遠岑以用歪歪扭扭但針腳還算細密的針法,縫住了衛儷身下切開的傷口。歐陽鋒不知往衛儷嘴裏塞了多少補血養氣的丹藥,也硬是吊住了衛儷已經氣若遊絲的性命,卻也不知道能讓衛儷支撐多久。
在手忙腳亂了一通後,三人的手上腳下全都是血跡,唯一算得幹淨的隻有包在樂遠岑外衣之內的嬰兒。
木屋外的風雪不知什麽時候停了,竟是已經到了天光微亮的時候。
屋內一片靜寂,屋裏的人都累了。
昨夜,屋內差一點就連通了鬼門關,幸而四個人如今都還活著,雖然誰也說不準自己到底能活多久。
睡著的是木床上的衛儷與繈褓中的歐陽克,這孩子也就是剛出母體時哭了哭,然後他就安靜地睡著了。然而身心都很累,但都沒有休息的是樂遠岑與歐陽鋒。
以樂遠岑還算精準地看臉之術而言,她覺得歐陽克這個孩子長得不錯,融合了歐陽鋒與衛儷的優點。如果將來不長殘了,長大後能夠有一張迷惑無知少女的臉。世人多半都愛美人,但誰說得清皮相下會有什麽樣的心腸。
衛儷希望歐陽克能夠克己複禮,不要像她與歐陽鋒那般犯錯,也不知能否實現。而所謂的不要犯錯,恐怕指的是衛儷與歐陽鋒兩人之間一段錯誤的感情,那又究竟錯到了什麽地步?
如果想要查清其中糾葛也不一定困難,歐陽鋒已經自報家門,他來自白駝山莊,那應該不是作假。
樂遠岑想到這裏看向歐陽鋒,他呆愣地坐在木床邊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裏沒有食物也沒有藥材。”歐陽鋒突然開口說話了,“等天色再亮一些,我想請你護住阿儷一起去最近的鎮子上。”
如今讓產後被吊著一口氣的衛儷行路確實不妥,但是這處荒郊缺醫少藥更是沒有吃食,讓衛儷留在這裏就是等死。所以才需要樂遠岑以內功護住衛儷,才能讓衛儷活著到小鎮。
“好。”樂遠岑沒有多言就答應了。
歐陽克能夠出生是一個奇跡,衛儷尚且留著一口氣也是一個奇跡。
樂遠岑卻無法保證歐陽克能夠平安長大,更無法保證衛儷還能活多久。她想做到的送佛送到西,是讓這對母子活著到鎮上,之後歐陽鋒一家三口會如何就與她無關了。
歐陽鋒舒了一口氣,但很快他眼底就閃過了一道暗芒。
樂遠岑昨夜已經耗費了內力吊住了衛儷的命,今日更是會耗費內力護送衛儷到鎮上,那麽今夜就是他動手的最好時機。
他不會讓一個知道歐陽克身世秘密的人活著離開。有句話叫做深恩幾於仇,而且上次神木王鼎的賬還沒算清,何況樂遠岑又是能專克他的靈蛇拳法,不殺了她怎麽安心。他也能好好試一試星宿派殘卷中控製毒蛇的方法是否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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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夜風十分寒冷。
樂遠岑本該在客棧泡著熱水澡,喝一兩杯酒暖暖身體,然後安穩地睡一覺,以而讓勞累疲倦的身體好好休息一番。但是,她卻背著行囊站在了小鎮外的山路間。
這並非是普通的山路,此時聚集了很多毒蛇。它們發出著嘶嘶的聲音,蛇鱗摩擦著地麵,形成了一個圓圈包圍住了樂遠岑。
歐陽鋒則是站在了蛇群的另一側,他手中握著一根棍子,其上散發著某種香味,正是控製毒蛇的香氣。
他猜到了樂遠岑會在入夜之後即刻離開,所以他更快一步地堵在了山路中,召集來了山中的毒蛇圍堵已經十分勞累的樂遠岑。樂遠岑在一天一夜之間耗費了許多內力,但是他並沒有。此時加之毒蛇的進攻,正是滅殺她的好時機。
然而,歐陽鋒卻是皺起眉頭。
他沒有想到的是毒蛇雖然圍住了樂遠岑,但它們全都不敢更近一步,不知是在畏懼什麽。
下一刻,樂遠岑的話讓歐陽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知道你不會報恩,所以我就不告而別了。顯然,對我的不告而別,你還不夠滿意。”
樂遠岑沒有去看眼前的毒蛇群,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毒蛇懼怕她,難道是因為動物的感覺非常敏銳,能夠辨別她曾經殺死過菩斯曲蛇那樣的蛇怪,或是能夠感知她曾借宿神雕之身沾染的氣息?
這都不太重要。
因為她早就預料到了歐陽鋒會用出這種陰招,所以就先行一步,隻不過看來還不夠快而已。當下她確實很疲乏,無法完全發揮與歐陽鋒死鬥,不過歐陽鋒怎麽認為她沒有留下後手。
“你確定要與我在這裏死鬥?畢竟,鎮上還有你剛出生的孩子。我離開客棧的時候,特意去看了一眼歐陽克,他長得很可愛。
那時你不在房裏,現在看來是特意來堵我去路。雖然我不算擅長用毒,但多少懂得用毒香引來毒物,於是我就在房裏點了一炷香。時辰到了,你就不怕毒蟲爬進歐陽克的繈褓之中嗎?”
“你以為我是被騙大的嗎?”歐陽鋒冷冷地看著樂遠岑,心中卻是有些吃不準。昨夜,他親眼目睹了樂遠岑竭盡全力,想要保住衛儷與歐陽克的命,她真的會反手立即就對嬰兒下毒嗎?
如果說這話的是丐幫的洪七公,歐陽鋒怎麽都不會信。
然而,他見到樂遠岑嘴角牽起的微笑,心中卻不安了起來。此時,他想到了那天被樂遠岑一下子就砍斷雙臂的黑衣老大。
“你可以不信。不過多一刻,歐陽克就多一份危險,反正會死的是你的孩子。”
樂遠岑的語氣溫和得仿佛讓寒冬添了三分暖意,但是她所言之詞卻比寒風更加的冷冽,“我昨夜既是能讓他生,為何今夜不能送他去死?你難道不覺得如此掌控一個人的生死是很有趣的事情嗎?”
歐陽鋒深深看了一眼樂遠岑,隻見她此時終是不加掩飾地邪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讓歐陽鋒心底發寒,他還是掉頭急速奔向了小鎮客棧,他輸不起歐陽克的命。以己及人,他無法估量樂遠岑究竟有多麽善變狠辣。
歐陽鋒走了,毒蛇群也退了。
樂遠岑迅速地以輕功趕路離開此地,救人做好事也不得安生,這就是江湖。
所以說人生在世,全靠演技,這樣才能避過一場惡戰。
歐陽鋒怎麽就信了她會對嬰兒下手,她像是狠毒的人嗎?換做洪七公就絕對不會相信。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心中有魔,所見皆魔。
這一夜過後,樂遠岑將歐陽鋒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想來歐陽鋒為了讓醫治衛儷,又要將歐陽克撫養長大,這幾年他是不會涉足中原,除非有什麽武學至寶出現。
在初夏之際,樂遠岑又來到了終南山,是到了她與王重陽比試的日子。
不過在送信去桃花島後,黃藥師卻是沒有依約前來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