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字數:5718 加入書籤
黃蓉與傻姑被留在了桃花島上, 雖然看得出黃蓉很想去外麵的世界走一走,但是這一行並不適合帶著她, 不如就交給她一件極為重要的任務, 好好照顧傻姑。被委以重任後,黃蓉也沒有再心心念念想要盡快去島外走一遭了。
黃藥師眼看著樂遠岑輕易地忽悠了黃蓉,將他醞釀了一個晚上不知怎麽勸說黃蓉的話全都一筆帶過,更讓黃蓉鬥誌昂揚地表示要留下來照顧好傻姑。他的心情是說不出的鬱悶, 不過他也早就習慣了樂遠岑會讓他鬱悶。
“那就拜托小黃姑娘了。”樂遠岑將傻姑的左手放到了黃蓉右手中, 摸了摸黃蓉的頭就要向海岸走去,卻是被黃蓉拉住了衣角。
“樂姐姐, 你不叫我蓉兒嗎?”黃蓉仰頭看著樂遠岑。
島上難得來客人, 而樂遠岑看著就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沒有想到才過了一天她就要走了。黃蓉是真的很不舍得,可惜的是她必須要幫著父親照顧好徒弟的女兒, 有這麽重要的任務在身不能一起出島了。
樂遠岑轉身看著黃蓉笑了起來,“好, 蓉兒。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能在島上照顧好自己, 以後你爹才放心讓你出去闖蕩江湖。”
黃蓉認真地點頭, 她知道這次照顧傻姑是一個考驗,她才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定然能通過這場考驗。
黃蓉拉著樂遠岑的手, 努力踮起腳湊到她耳邊說, “樂姐姐, 到時候我出島去看你。我們不帶爹玩。”
最後一句話,黃蓉說的很輕,生怕被一側的黃藥師聽去了。
她還在生氣,氣黃藥師昨晚說的話,她還是一個孩子,如果現在跟著一起出島隻會礙手礙腳。黃藥師是沒有這麽說,但是她聽得出就是這個意思。她才十歲又怎麽了,不是一樣需要她照顧傻姑。
黃藥師怎麽可能聽不到,就算黃蓉說得很輕,但他也能聽到。
“蓉兒,你不必送了。我不日就會回來,你也回桃林去吧。這些日子別忘了練功。”
黃蓉對黃藥師做了一個鬼臉,帶著傻姑就轉身跑入了桃林,又是回頭喊到,“我才不是來送爹的。樂姐姐,再見——”
樂遠岑隻覺黃藥師怒瞪了她一眼,她無奈地轉身說到,“你自己搞不定,我幫忙說一兩句話,你應該是謝謝我才對。”
“我謝謝你什麽?謝謝你的那些花言巧語嗎?”黃藥師胸悶地走向了停靠在岸邊的船。他是慶幸讓周伯通先走了,否則讓外人平白看了笑話,他養的女兒就被樂遠岑幾句話擺平了。
“怪我咯?怪我過分的聰明?”樂遠岑笑著繼續說到, “你這人就是不會說話。人都需要讚美與肯定,黃蓉是個孩子,那就更需要你的肯定,相信她能夠獨當一麵。越是關鍵的時候,越不能說這不許那不要的,孩子更容易產生逆反情緒。”
黃藥師看著樂遠岑平穩地上了船,他現在是懷念起初見時怕水的樂遠岑,那個時候,起碼還能捏住她一二短處。
“你之前還說對帶孩子的事情沒有經驗,我看你分明對孩子很有一套。”
樂遠岑搖了搖頭,“你這就錯了。我對做紅燒肉也很有一套,可是我沒有買一頭豬回家養著的想法,更是不知道怎麽養一頭豬。話是粗俗了一些,但道理差不多是相通的,你懂了吧。”
黃藥師聞言轉過頭不再與樂遠岑說話,他怕說多了,想要把她一腳踹下海。
當天傍晚,兩人一路急趕來到了牛家村。
黃藥師進入曲三酒館,這裏已經荒廢許久,他在仔細打量觀察後就察覺了其中的不對勁。依照如此布局很有可能存在某個密室,於是就開始尋找起了可能存在的機關。
樂遠岑沒有陪著黃藥師,她在牛家村轉悠著找一戶人家買些食材,順便借用廚房燒晚飯。在走了一圈之後,她發現了牛家村隻有十幾戶人家,可以說是一個相對破落的村莊,因為距離臨安城不遠,年輕人基本都是去城裏謀生了。
“李大嫂,我看著村頭的那家曲三酒館像是破敗了很久,是因為生意不好老板跑路了嗎?”
樂遠岑最後找了一戶留有中年夫妻的農家借了廚房,她出手大方,李家夫婦也沒有不賺錢的道理。這會就順便打聽起了曲三酒館的事情,“說來這裏與臨安城也挺近的,牛家村從前也富足過嗎?”
“二十年多前,我嫁來這裏的時候,牛家村比現在熱鬧。”
李大嫂一邊摘菜一邊隨意地說著,“隻是這裏不太平。大概是十三年前,我家老三出生那會,來了好幾波官兵逮人。村裏有兩戶人家被抓捕了,後來酒館的老板曲三不知怎麽也不見了。因為村裏不太平,後來年輕人也就往城裏去找活幹。這些年,村裏就越發冷清了。”
“官兵抓人?”樂遠岑想著難道是曲靈風惹上了朝廷的人?“村裏人還能惹得官兵來抓人?這裏麵該不是有什麽冤假錯案吧?”
“誰知道呢!那是獵戶老楊家與老郭家,他們是從北方而來的,都會些功夫。我記得老楊家的有一把鐵槍,常去山裏打獵。村裏人也會問買獵物,誰知道他們怎麽會被逮了。”
李大嫂說著有些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到,“要說也是慘,我記得當時老楊家與老郭家的婆娘都懷著娃,也不知道後來怎麽樣了。反正那個晚上,我們是都不敢出門,就聽得外麵很多官兵的腳步聲,應該是打起來了。後來還來了一個道士查這個事情,也不知道他們是得罪了什麽人。”
等一等,十三年前、道士、楊家、鐵槍,這聽起來有些熟悉。
樂遠岑追問到,“李大嫂,你說的老楊家的該不是叫楊鐵心吧?他的媳婦難不成姓包?”
李大嫂驚訝地點頭,“對!老楊家的媳婦叫包惜弱,她長得漂亮,不太出門幹活。老郭家媳婦李萍就完全不一樣,不過楊鐵心與郭嘯天是好朋友,還常在曲三酒館喝酒。我家老李,那個時候也會去喝兩杯,聽他們說說北邊的事情。樂姑娘認識他們?”
“我就是聽說過而已。我有一個江湖朋友的朋友說起過,他有一個朋友姓楊,善用鐵槍,曾在江南一帶停留,卻是多年沒有音信。沒想到他們會在牛家村落腳,又遭遇了那些事情。”
樂遠岑此時心中是非常驚訝,她一不小心發現了完顏康的秘密,“李大嫂,後來呢?楊家與郭家有後人回來過嗎?”
“沒有人回來過。”李大嫂確定地搖頭,她指了指屋外的北方,“那裏,你看破落的地方就是楊家與郭家。我覺得他們多半是凶多吉少,那個晚上火光衝天的,太嚇人了。”
樂遠岑沒有能再問出什麽來,這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線索,她沒想到包惜弱也是牛家村的人。
趁著煮飯的空檔,她去楊家舊宅走了一趟,裏麵有不少家具被搬走了,而看到這個屋子的陳設,當即就能確定它與汴京六王府裏包惜弱住的屋子陳設應該是一模一樣。再按照時間推算,完顏康極有可能根本不是完顏洪烈的孩子。
樂遠岑提著裝有飯菜竹籃來到曲三酒館門口時,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完顏洪烈竟是娶了一個懷有身孕的漢人農家婦為正妻,認下她的孩子為自己的獨子。這是一個極有可能繼承金國皇位的皇子會做出的事情嗎?
不過,樂遠岑一進酒館就看到了一扇被打開的機關門,黃藥師則是落寞地站在了門邊,她眼尖地看到了門後地上躺著兩具屍體。不必多問,其中一個必是曲靈風的屍體。
“是誰殺了他?”
“是大內的石彥明。”黃藥師的語氣非常平靜,當傷心累積到了一個程度,傷心就變成了平靜。“他是因為我而死的,第二個因為我而死的。如果我沒有打斷他的腿,他怎麽輸給這種人。”
黃藥師檢查了密室中兩人的屍骨,在石彥明身上找到了令牌。他當然也看到了曲靈風所留的書信與那一箱財寶。曲靈風是為了討他的歡心,想要重回桃花島才會去大內皇宮偷盜,才會與石彥明同歸於盡。
樂遠岑將竹籃放在了桌上,她走進了密室看到了一箱寶物,還有地上的兩具屍體,屍體已經成了白骨,而石彥明的身體上還插著一把刀,正是曲靈風的匕首。再看黃藥師的手上緊握著一張紙,那該是曲靈風所留書信。
“黃固,你……”樂遠岑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她其實並不善於安慰人,因為所有的安慰實則都無濟於事。
黃藥師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他走向了飯桌,拂去了凳子上的灰塵就開始坐下來吃飯了。“我先吃了,等會我要去臨安城裏的棺材鋪走一趟。”
曲靈風的喪事辦得很快,第二天下午就運來了一口棺材,就將他葬在了牛家村邊的墓地裏。
黃藥師站在了墓碑之前,他吹起那一支碧海潮生曲。
這一曲是在樂遠岑離去之後所作,以曲承載大海潮浪之聲,聽聞大海的洪濤洶湧與暗流湍急,於無聲處隱伏凶險,此曲完成了他音攻的想法。
在作曲的時候,桃花島上陪著他的人是曲靈風。曲靈風是他最喜歡的徒弟,最聰明的、武功最好的徒弟。曲靈風不隻是陪他渡過了一段在桃花島上的歲月,更是從雲南守孝之時就陪在了他的身邊。可是他做了什麽?
曲靈風死了,十多年前就死了,為了討他的歡心而死。
牛家村與桃花島相距不遠,曲靈風卻是再也沒有能回去看一眼。
這是他的錯,全都是他的錯。他所擁有的美好,其實都是被他親手斷去了。
樂遠岑能夠感受到黃藥師身上幾乎是再也壓抑不住的傷痛。
曲靈風的死亡也許早在猜測之中,但他的死因才更給了黃藥師當頭一棒。他的簫聲之中充斥著悲傷,仿佛大海也傷心地波濤洶湧,久久無法平靜。
然而,樂遠岑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大海實則無情,它不會承載那麽多的悲痛,隨波追流之間,所有的傷心都會淡去。
一曲終了,斜陽餘暉照在了墓碑上。
黃藥師終是放下了玉簫,他沉默了很久才側身問到,“樂山,你一定要再出海嗎?”
樂遠岑對上了黃藥師的眼神。
不過一瞬,她垂下了目光。對她而言,結局已經沒有選擇了,離開是唯一的路。
“黃固,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