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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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兄, 為什麽你的翅膀禿了,還能飛得那麽快?”

    “嗚——”因為它不是一般的雕, 是一隻汲取天地之力的神雕。

    “雕兄, 為什麽菩斯曲蛇養了好幾條小蛇,可你還是一隻獨來獨往的雕?”

    “嗚嗚——”因為它不是好美色的雕,有著羽化成妖的偉大夢想。

    “雕兄,爹會答應讓我娶龍兒嗎?我知道龍兒是娘的師妹, 她比我大了幾歲, 可是我真的想娶她。”

    “嗚嗚嗚——”請不要問一隻雕如此風花雪月的問題。

    楊過趴在神雕的身上,神雕帶著他飛向了終南山。

    他在偷跑出古墓後對上了從蒙古來的金輪法王, 在狠狠坑了對方的同時, 他也受了重傷落入了襄陽城外的山穀,沒有想到會被神雕救了。

    這次離家出走的原因很簡單,他想要娶小龍女為妻, 他們是一起長大,就算差了輩分又怎麽了。他一點都不喜歡桃花島的洛芙, 沒有一處比龍兒可愛。因為他不想見到洛芙, 剛一得知黃蓉伯母會帶著女兒來終南山玩, 他就逃了, 想要逃得越遠越好。

    “雕兄,你怎麽就不會說人話呢?我也不怕被爹罵,因為他是離家出走的高手, 就是因為離家出走遇到了高人, 才能練一身那麽好的武功。”

    楊過撥弄著神雕的短毛, 他不知道神雕是不能全都聽懂,反正他隻需要一個聆聽者。“我也不差,我離家出遇到了雕兄,也很厲害了。對了,爹在離家出走才遇到了娘,我在離家出走之後,龍兒應該會想我吧?反正,我是很想龍兒。”

    神雕有些想要把楊過從空中摔下去,這小子怎麽那麽多話?

    這人才十五歲就這麽嘮叨,以後肯定很囉嗦,他確定小龍女受得了他的叨叨叨嗎?還有,誰讓他拔毛的?它本來就不多的羽毛又少了幾根。

    要不是看在與這小子有些淵源的份上,好想摔一摔他,讓他落到一半再把他叼起來。

    楊過不知道自己差點墜雕,他還在神雕身上說著,不外乎說著是一個少年的煩惱,並沒有沾上江湖的刀光劍影,也沒有沾上人世的變化無常。

    神雕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直到聽到楊過神秘兮兮地說到,“雕兄,要不我們先不回古墓。你飛得那麽快,我們能不能去嘉興走一趟?正好,黃伯母帶著洛芙在終南山附近玩,我就可以避過她們在江南玩。我想去找一套書,偷偷告訴你,你聽過風月客樂山嗎?”

    神雕一直很穩的飛行姿勢忽而來了一個顛簸,讓楊過一驚抱住了神雕的腰。

    “雕兄,你也聽過樂山?我的雕兄,你了不起了。”楊過驚訝地看著神雕,但是也看不出神雕到底在想什麽。

    神雕真想拍一拍楊過的腦袋,它有二十幾年沒聽人提起過樂遠岑了。

    因為它久居深山養病,也因為時間會帶走江湖的傳聞。但是,現在看來江湖之外還有很多人記得樂山,春宮一絕的風月客樂山,她的畫千金難求,早就絕版了。

    它沒有能與樂遠岑告別,樂遠岑沒有再重返劍塚山穀,隻能說明她沒有那個時間就離開這個世界。

    活得越久,別離總是難免,就像它當年埋葬了獨孤求敗的屍體,而後未道告別又送走了樂遠岑。它懷念摯友獨孤,也懷念徒弟小樂,但也隻是懷念,僅此而已。

    也許,這就是雕與人的不同,雕沒有太多的感情。

    即便它是一隻神雕,也不會傷春悲秋,這些詞匯對它來說,隻是一些詞匯。

    人類的無情與多情,在天道之下又能存留幾何?雖說如此,各有其道,也未嚐不好。

    **

    楊過的離家出走,還是讓楊康很是擔憂。他作為有著離家出走經驗的人,深知江湖險惡,好在楊過的武功比當時的他要高出很多。

    一談及武功,楊康就難免又想起了樂遠岑。

    他與這位師父也隻相處了一年多,從終南山到西域的靈鷲宮,那一路走得艱辛卻是改變了他的一生。

    比起隻會讓他練功的丘處機,樂遠岑是一位很有意思的師父,似乎她對琴棋書畫、天文地理都有涉及,更能風趣幽默地講起那些奇聞異錄。

    言傳身教,這四個字著實不假。

    樂遠岑算不得一個好人,不似丘處機那般滿口仁義禮教,也算得不得一個惡人,卻也足夠心狠手辣。也許,該說她是亦正亦邪,隨心而為。

    他和這個師父在一起,仿佛就能忘了與身世有關的一切山雨欲來。

    後來,樂遠岑讓他在縹緲峰練武,她獨自走一趟白駝山莊。半年為期,如果她沒有回來也就不必等了。

    在半年後,楊康沒有能等回樂遠岑,他隻等到了歐陽鋒武功被廢後瘋了的消息,以及歐陽克此生不出白駝山莊,絕不進入中原一步的誓言。

    三年後,他再回到汴京很多事接連而至。一如楊鐵心的出現,再如郭靖來赴約相鬥,他發現這些都不重要了。

    當人站另一個高度,有些大煩惱就會變成小煩惱,小煩惱就壓根不在意了。他無法認下從未關愛過他一日的楊鐵心為父,被罵逆子又如何,養不教是父之過。但他也不會再做回完顏康,因為殺父之局,此局無解。

    不如就接受了九掌斷恩仇。

    三掌還了楊鐵心的生恩,三掌還了完顏洪烈的養恩,三掌了斷與丘處機的師徒名義。九掌過後,他如果能活著,就是無父無母的楊康,隻有一位不知所蹤的師父。

    楊鐵心與丘處機都對他下了狠手,完顏洪烈做不到,那三掌就由他自己拍下了。生死一線之時,是李莫愁救了他。

    這是李莫愁第二次救了他,他隱居到了古墓,娶了李莫愁為妻。從此不涉江湖紛擾。

    後來,他聽說完顏洪烈被鐵木真所殺。聽說楊鐵心與包惜弱又有了一個孩子,包惜弱卻在產子沒多久就過世了。楊鐵心、那個孩子與他的養女穆念慈,三人去了南方隱居了,也就再也沒有了他們的消息。

    至於郭靖,郭靖在輸給他之後,他們一起找到了段天德,殺了段天德。郭靖就重回了草原,聽說他娶了鐵木真的女兒華箏,但是兩人竟也離開了鐵木真旗下,不知前往了何方。

    楊康想到這裏,發現小舟已經到了桃花島岸邊,他搖了搖頭上了岸。

    這些年他並不常來桃花島,雖然因為黃藥師照拂古墓門下弟子一二,古墓派與桃花島也算有淵源,相互之間總會有些往來。然而,島上沒有他熟稔的友人。

    何況他與黃蓉算是天生不合。

    好在黃蓉的丈夫,也就是黃藥師後來收的關門弟子洛清風是個很平和的人,他與洛清風的關係還是不錯。不過此次也見不到洛清風,因為他陪著妻兒一起去終南山附近遊玩了。

    當然,楊康也不是為了會友而來,他是來逮楊過回家。他收到了黃藥師的書信,楊過就在嘉興。黃藥師回到嘉興正好遇到楊過,就將他帶上了桃花島。

    “爹。”楊過在見到楊康之後,他就討好得笑了起來,“你怎麽親自來了?我就是出來玩一圈,很快就回去的。”

    “嗬嗬。”楊康隻對楊康笑了兩聲就把他晾在了一邊,先對黃藥師問了好。“此番有勞黃島主收留了過兒,如果過兒給您添了麻煩,真是對不住了。”

    黃藥師看著楊康,他不太喜歡見到楊康,原因是說不太清楚的,並非因為黃蓉與楊康天生不合。

    楊康雖然不是最後一個見到樂遠岑的人,但楊康卻是最後與樂遠岑相伴一段時日的人。偏偏理由很充分,楊康是樂遠岑的徒弟。僅此一條,他就不會討厭楊康。

    “你不同意過兒與小龍女的婚事嗎?”

    黃藥師也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問了,因為楊過都已經和盤托出了離家出走的前因後果。

    楊康也習慣了黃藥師的做派,他當著楊過的麵,實話實話了。

    “我與莫愁不是不同意他們的婚事,而是希望兩人能再考慮地清楚一些。輩分與世俗之見都不重要,隻是他們還年輕,未免年少輕狂,匆匆定下了,以後後悔就遲了。

    過兒,你喜歡外麵的世界。龍兒,她卻就喜歡在古墓呆著。你們所希望的生活如果沒有融合之處,那麽很有可能會發生不小的矛盾。再等一等,對你們來說未嚐不好。如果你們一直堅持,我們做父母的,也必定是祝福你們。”

    楊過撓了撓頭就是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也不敢當著楊康的麵多說什麽。

    黃藥師沒有就此再多問下去,有關自己的外孫女洛芙喜歡楊過一事,他根本懶得去管。此次,洛清風帶著黃蓉與洛芙出去玩一圈,必是能打消了洛芙的那些小心思。

    “天色也暗了,你與過兒就在島上住一宿,明日再走。飯菜在廚房裏備著,我已經吃過了,讓過兒陪你再用一些。”

    楊康也知道黃藥師不太喜歡見到他,盡管黃藥師對他關照有加,像是當年他在受了九掌重傷垂危之時,黃藥師從桃花島趕往古墓將他,一直將他醫治到了痊愈。

    其中的原因自是不必多言,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楊康沒有告訴過黃藥師,他覺得師父樂遠岑不是出海去了,而是已經過世了。

    他不知道黃藥師有沒有這種感覺,有關這一點是黃藥師的禁忌,他也就默契地不去提起。

    楊康帶著楊過去了廚房,黃藥師一人獨自回了房間。

    自從黃蓉嫁給洛清風,黃藥師也不是一直都待在桃花島上。

    其實,他對關門弟子洛清風很滿意,而對其成為他的女婿也是報以讚成的態度,但他就是不想多在桃花島上呆著了。他去了很多地方,像是家鄉雲南、偶遇師父的無量山、姑蘇參合莊、西域縹緲峰等等。

    二十多年前,楊康從西域獨自回來,帶給了他一個上鎖的木盒。

    依照樂遠岑的原話,沒有鑰匙讓他砸了鎖就可以,那裏麵是樂遠岑留下的幾套頂級武功心法與靈鷲宮的地圖。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樂遠岑曾經去尋找了靈鷲宮所在,也才知道她對有關附骨針與生死符相似的猜測,她猜測他也是師從逍遙派的某一分支。既然如此,那麽就把最後被保留下來的逍遙武學交於他手中。

    樂遠岑的猜測是對的。

    他的師父說是與當年逍遙派薛慕華一支有關,精通醫術也涉及武學。不過,逍遙派有一條規矩,絕不能對本門以外的人提起來曆。

    他答應了師父絕不對外透露師承,一守承諾就是幾十年。師父對於逍遙派的全況所知也不多,畢竟時隔百餘年,很多事情都湮滅在了時間裏,好比就不知道靈鷲宮與逍遙派有關。

    原來,兜兜轉轉,陰差陽錯,他與樂遠岑也能算師出同門。

    隻是到頭來,他們兩人也隻剩下了這一絲關聯。

    黃藥師沒有去練習天山折梅手等武功,這些武功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

    至於最重要的是什麽,人在年輕的時候,確實無法真正明白。等到老了,能夠說從不後悔,著實太難。

    在這一點上,樂遠岑比他狠心,也比他無情。他偶爾也會想,如同樂遠岑那般冷靜,會否也有一天動了情?

    黃藥師走到了窗邊,他聽到風裏傳來了楊過隱約的說話聲。

    “爹,我偷偷摘了一個桃子吃。桃花島的桃子好甜。”

    黃藥師笑著搖頭了,他從不吃桃花島的桃子。

    因為當年尚可把酒祝東風,而今隻能歎聚散苦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