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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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個不大不小的洞, 上方是一間極其淩亂的大房間。
房門已然無法推動,它的外麵不知是堆了什麽,也許是碎石或者其他封住了出路。這裏乍一看就像是緊閉的密室。屋裏的擺設大都已經碎裂了, 很有可能是在死去的一男一女纏鬥之間被擊毀了。
樂遠岑將斷了腿的石桌倒扣在了地麵, 堵住了那個被她弄出的洞。
陸小鳳放下了李二,先點亮了散落在地上兩根蠟燭,也將一些東西壓在洞口邊上,絕不能讓那些小蛇找到任何縫隙爬上來。
等到兩人做完這些也就席地而坐,都開始運功逼出體內的毒素了。
這種毒素有些古怪, 剛才一路在不斷地使用內力時會加速翻騰, 而當靜心下來想要將其拔除,又是無法一下子將其消除幹淨。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 樂遠岑才舒了一口氣, 睜開了眼睛。
她先去探了探被敲昏的李二,脈象果然正如她想的一樣,毒素在緩緩減退。
這種不知是何的毒物, 不知是通過什麽手段讓他們中了毒,毒性是會遏製人的內力並且讓人產生強烈的幻覺。
隻不過, 可能地下宮殿的年歲已久,毒素的效果也衰減了很多。它並不需要特定的解藥,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發地從人體中清除。
“不把李先生叫醒嗎?”陸小鳳也睜開了眼睛, 他也不再管體內的殘毒, 這會更想要喝些水吃點東西, 還好跑了一路背包一直都在。
“不了,讓他睡一會也好。”樂遠岑說著幫李二調整了一下睡姿,讓他一覺醒來也不至於腰酸背痛,主要是把他腰間的三根木棍抽了出來。有一根是雕到一半的人像,就把它放在了李二手邊,而還有兩根是尚且一刀都沒動的木棍。
樂遠岑對陸小鳳搖了搖木棍,“你要不要玩一根?”
陸小鳳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是見過李二仿佛癡迷地雕刻,卻是不知李二還會隨身攜帶備用木棍的習慣。“我在這方麵真沒有天賦,就不浪費材料了。”
“好吧,那就隻有我一個人玩了。”
樂遠岑也沒客氣就取出了小刀開始雕刻起來,她的雕刻手藝並不比李二遜色,隻是沒有做過雕刻人像的事情,因為雕得再像還是假的。不過,在如此石室之中,體內還有餘毒沒有完全消除,那倒不如雕一次木雕。
陸小鳳啃著幹糧,有些不著邊際地想著來到西陲之地後發生的事情,想著李二剛才那一手飛石頭的本領,想著李二掏出的小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住李二的飛刀。
“我從練武的第一天起就在好奇一件事,小李飛刀是否真的例無虛發。可是等我來到了江湖,李尋歡已經不知所蹤。雖然我並沒有一定要找他比試一番的想法,但是難免覺得有些遺憾。直到今天,我不再遺憾了,這次沙漠之行沒有白來。”
樂遠岑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陸小鳳是否認出了李二的身份都不重要,李尋歡一直都活著,活在江湖的傳說裏。“陸兄的那手功夫也很特別,它有名字嗎?”
“靈犀一指,這個名字應該還不錯,反正我很喜歡。”
陸小鳳說著站起來開始翻查房間,這裏的很多東西都被打碎了,但總還留下了一些書文。他翻查了半天,才拚湊出了一些能證明掉落屍體之一的身份線索。“看來那具男屍應該是快活王,這裏有他的印章,但女屍是誰就不好說了。”
陸小鳳一回頭就看到樂遠岑手裏的木雕已經完工了。比起李二所雕的那位女子,樂遠岑所刻的男子更為栩栩如生。
陸小鳳不得不去想,雕刻的人是要有幾分的心有所念,才能仿佛讓木雕像是活了過來。如果他在人海中遇到了木雕之人,應該一眼就會認出對方。
“我有些佩服李先生,他其實是一個很堅強的人。”
陸小鳳沒有問樂遠岑所刻是誰,他想到的是李二一遍又一遍地去雕刻。小李飛刀消失不見,而李二的每一刀看似落在了木雕上,何嚐不是落在心上。一遍遍地去重複,這種勇氣不是誰都有的。正如李二喝得那些酒,隻怕每一口都是愁。“如果是我,就會選擇忘把過去忘了。”
樂遠岑輕輕地摸著雕像。木雕在笑,她也在笑。
“有的人記得是不願意放過自己,有的人記得是希望活得更好。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正因為人與人不一樣,才讓江湖變成了一個有趣的地方,不是嗎?”
“確實如此。”陸小鳳也不提那些遺憾之事,他轉移話題隨口一提盜墓賊,“走了這一遭,我也是知道盜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裏還不是快活王的墓葬,而是他從前居住的地方,如果真是深入一個墓室,也不知道要麵對什麽危險。那些盜墓賊先是被馬賊為殺,如果沒有在客棧被攔下來,真的來了這裏,他們不是兩手空空離開,多半也會死在石道裏了。現在想來,你對那位老大所為,是很溫柔的做法了。”
樂遠岑聽著陸小鳳最後一句的玩笑之言,她煞有其事地解釋了一番,“陸兄,難道你以為我是為了報複,才砍破了那位老大的衣服?這你就理解錯了。客棧的大門被他踹飛了,你想客棧是不是會很冷?既然客棧感到了冷,就要讓那位老大也感同身受一下冷是什麽滋味。我覺得這很公平。”
這種古怪的解釋讓陸小鳳忍俊不禁地笑了,“樂捕頭,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獨一無二的女捕頭,其實應該稱你為樂樂更形象,加了捕頭而字,反倒是不太合適了。”
“樂樂?”樂遠岑不在意旁人怎麽稱呼她,隻是有的話要說在前麵,“以前是有人叫我樂樂,但她們都是女子,有些姐妹相稱的意思。如果陸兄不在意,我也是不在意的。”
陸小鳳看著樂遠岑溫柔的笑容,這種溫柔幾乎要驚豔了時光。他喜歡美人,卻很明白有的人美若天仙,也不必生出觸碰之心。
“那還是算了,你都叫我陸兄了。我看著長你幾歲,所以還是稱呼小樂比較好。”
樂遠岑隨意地點了點頭,就指向了頭頂的位置。
“上麵有風的聲音,這樣的地下石磚大型建築應該會有一條通風的小道。正門是出不去了,下麵又有不知何時才退的蛇群。等李二醒了,我們想辦法拆掉幾塊磚,看一看能不能往通風小道離開。”
陸小鳳聞言也認真了起來,他就擔心萬一又落下了奇怪的東西。不過這個房間看著像是快活王的臥室,快活王不會那麽想不開在頭上弄些什麽。
“那我們再翻一翻屋裏有沒有相關的線索,比如說什麽宮殿平麵圖紙之類的。”
兩人放輕了動作沒有吵醒李二,卻也沒能找到什麽太有價值的東西,除了幾封書信之外,就是幾本殘破的春宮圖,這些很符合臥室的畫風。
如此一來,等到李二悠悠轉醒,就看到了樂遠岑與陸小鳳貼在屋子的上方,兩人在輕輕敲擊磚塊。“你們是還打算拆房子嗎?”
“你醒了,那正好一起把能搬動的東西都挪到這個位置。”
樂遠岑圈定了要拆除的磚塊,她能夠確定這些磚塊之上是空的,但是尚且有一個問題。在費力將這些磚塊敲碎之後,所考的問題也就成真了。通風道很窄,並不能讓一個成人通過,隻能容得孩子爬行。
樂遠岑拿著火折子往洞口照了照,通風道似是看不到盡頭,好消息是迎麵而來的流動之風裏沒有異味,這裏應該不存在蛇蟲等奇怪的東西。
隻是,下一刻,樂遠岑的眼神一凝。火折子的光雖是昏暗,但是她看得清楚,這條通道裏有過人爬行的痕跡。
如此狹窄的通道隻能讓孩童通過,怎麽會留下人的手掌印記?然而,那些手印比小孩的要大一些,但又不似成年人的手掌。到底是什麽穿行在狹長的通風道之中?
“小樂,這一點就不太好笑了。”陸小鳳聽了樂遠岑的話,他懷疑也探頭看了一眼,但遠處確實有一串明顯的痕跡,難道這個沙漠地下宮殿裏有什麽古怪的存在?“你們說那會是什麽留下的?是活人嗎?”
“不是。”樂遠岑說了這兩個字就看到陸小鳳的臉色更詭異了,“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感覺到活人的氣息。”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讓氣氛更加瘮得慌。
“侏儒,或者縮骨功。”李二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這些是很罕見,但並非沒有可能。”
樂遠岑將剛才沒有說完的話繼續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不管曾經是誰留下的痕跡,這裏很久沒有活人的氣息了,他已經離開了很久。”
“你們都確定?”陸小鳳先看了李二,又看向樂遠岑,“你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活人的氣息什麽感覺?”
“是一種你暫且沒有辦法學會的感覺。其實,你學不會也很好。”
樂遠岑沒說這是常年在黑暗裏才會領悟的感覺,觸摸到正常人不懂的感覺,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不過,有一點你卻是能學會的。”
這一點正是縮骨功。
樂遠岑很早就接觸過縮骨功,九陰真經就有縮骨功,而後大悲賦之中的移換穴位也與縮骨功有關,再至天書中所成的武功也包括了這一點。
如今隻剩下了通風道這一條路,樂遠岑先一步上去探了探,正是依照那留下的一串印記,她爬行了許久找到了另一端的出口,是一間很久沒有人進出的石室。
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還好尚且留下了幾疊資料,有一些應該是武功秘籍,還有一些應該是對什麽的記錄,其中一半是漢字,可另一半卻是突厥語的文字。
樂遠岑曾經在西域之地久留,她多少學過一些當地的各種語言,雖然稱不上精通,不能完全讀懂所述之事,但足以看明白其中一本冊子的封皮。
那個字跡的意思是‘天宗名錄’,落款是一個人的名字‘哥舒天’。
哥舒天就是之前探查到的逍遙侯本名。
李二的猜測沒有錯,這裏確實是快活王的宮殿所在。
樂遠岑的猜測也沒有錯,這裏也曾是逍遙侯的秘密據點。
兩者沒有衝突,因為這個地方很大,快活王死在二十多年前,逍遙侯是在一年多前失蹤,他們先後利用了這個地下之城。快活王與一人生死相鬥,死在地下之城裏。逍遙侯卻是一去不複返,沒有再度回到這個地方,但還是留下了一些線索。
暫且不提無法完全辨識的突厥語,陸小鳳與李二為了脫身,他們不得不學習了縮骨功這種詭異的功夫。
兩人都是武學上的天才,有了樂遠岑的詳細解說,要在幹糧與水耗盡之前學會功夫離開受困之地,難也不算非常艱難,但是疼是真的刺骨鑽心得疼。
大半個月之後,陸小鳳總算是穿過了長長的通道,來到了逍遙侯的石室,他真有一種渾身散架的感覺。這時,就能看出李二異於常人的好忍功,許是心傷久了,不管怎麽痛都不會再表現出半分了。
“我們是可以出去了吧?”陸小鳳一把拉開了石室的門。外麵是黑乎乎的一片,他們手裏的火折子已經全都用完了。不過,他站在這間石室的門口,又聽到了久違的聲響,是來自地麵上的呼哧呼哧的風吹沙粒之聲。
樂遠岑在兩人練習縮骨功的大半個月裏,把逍遙侯留下的資料都翻閱了。
她將不能確定的部分都抄錄了下來,趁著還有燭火未用盡之前,順帶去探查了上去的路。這條路不難走,因為逍遙侯留下過足跡,不必再度繞彎路。
“走吧,我帶路。我們很快就能見到沙漠的陽光,出去之後就先找水源。”
三人向著地麵走去。
這一趟,他們各自驗證了心中所測,也算得上圓滿了。
隻是,當三人重回到地麵之後,猛然從他們的目力可及之處爆發出了轟然的聲響。一塊沙丘凹陷了下去,沒過多久有一個人仿佛從地下飄了上來。
那人仿佛周身都籠罩在了沙粒之中,隔著一層迷沙看不真切,卻是朝著三人的方向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