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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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粒驟然散去之際, 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站定在了樂遠岑三人麵前。
“有水嗎?”男人麵無表情地先說了這三個字,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有些渴了。”
瞧這話說的,多新鮮啊!
在沙漠裏行走, 渴是一種很常見的感覺, 水則成了一種很稀缺的資源。
李二卻是從懷中取出了酒囊,“沒有水了,還有一口酒, 你要嗎?”
男人點了點頭,他拿過酒囊一口喝完了酒, 忽而就笑了起來。這個笑容讓他本是平平無奇的相貌多了一份神秘之感。“好酒, 我沒有喝過這樣的酒, 真是不錯。”
這酒是樂遠岑釀的酒, 無俠鎮之外的人鮮少有機會喝到, 大多都進了李二的肚子。比起領薪水, 李二選擇了以酒抵工錢。
因為他很清楚這是好酒, 此酒不能一直想喝就喝。釀酒的人會離開,喝酒的人也會離開,離開之後, 酒是那種酒,卻也不再是那種酒。
正如在沙漠之地,最後一口酒也能喝出仙釀之味。
“我叫戚平, 平平無奇的平。我聽說這裏出現了寶物就來尋寶了。”
戚平很自然地將來前來此地的目的說了出來。不過, 人會前往大漠這般鳥不生蛋的地方, 如不是為了尋寶,多半就是為了尋仇,沒幾個人是來陶冶情操。“三位朋友,你們呢?”
樂遠岑看著戚平。如果換一個地方相識,戚平自稱的平平無奇還有一分成真的可能,但剛才是有人爆掉了地下宮殿的一角,從沙坑裏飄了出來,總不能讓他們都以為那是海市蜃樓的幻境。
戚平看上去確實很平凡,但這種平凡就是他不屑於掩飾的偽裝。好像在說,他就是裝得平凡了,他高興就想演,演得好不好,壓根不必考慮旁人的感受。
“我們也是來尋寶的。可惜沒有找到寶物,反倒是遇到了地下城池裏的機關,才逃出來準備去找水喝。”
樂遠岑向戚平簡單介紹了一下他們三人的姓名,她也沒有隱瞞什麽,因為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墓道裏有紅色的毒蛇,還有能遏製內功與讓人產生幻覺的毒素。換個角度想,從稀有的程度來說,那也算是寶物了。”
戚平聞言笑意更深了,他再掃了眼前的三人一眼,目光從李二的手,飄過了陸小鳳的胡子,最後直視向樂遠岑的眼睛。
“你說得很對,其實我們都已經尋到了寶物。我查看了刻畫牆上紅色印記的粉末,這東西是從一種西域奇異植物中提取,它所練的毒.藥有一個很美的名字雲蒸霞蔚。人中毒之後就會喪失內力,但能猶如夢入仙境一般,夢裏一切都是燦爛美好。等到藥效過去,內力恢複了,夢境卻也不複存在了。”
陸小鳳想到了中毒時眼前出現的司空摘星,他隻想要教育司空摘星別在貪便宜,所以什麽見鬼的夢入仙境,那都是騙騙傻子的話,分明就是讓人見到心有不甘而已。
“我有一點還不太明白,這種毒難道聞一聞就會中招嗎?或是越使用內力就毒發得越快?”
“地下城池裏的雲蒸霞蔚用量極大,它彌散在空氣裏,需要以紅蛇的氣味為藥引才會被激發藥性。如果不是經過幾百年的毒性流失,我與你們隻怕尚不能在此敘話。”
戚平的耐心似乎變得格外得好,他就像是在沙漠中遇到了同伴,隨著三人一邊在尋找水源一邊解釋了下去。
“中毒者最好就是睡一覺,慢慢等藥性散去,在這一過程中使用內力是最不妥當的事情。但這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說法,在那種情況下,我們能不跑嗎?能不動用武力嗎?不過這種毒已經不多了,後來的人玩不了無色無味以藥引誘發的下毒方式,改作釀酒了。”
戚平說到這裏不滿地搖了搖頭,“與李先生的酒不一樣,那種酒香則香矣,失了純粹的感覺。西域有人稱呼那種毒酒為赤霞紅,喝了它就會毒入經脈,內功盡失,必須要解藥才行,那真是沒意思透了。雲蒸霞蔚是讓人夢入仙境,赤霞紅隻會俗氣地讓人中毒而已。”
這兩者有區別嗎?
也許,在追求不同感覺的戚平心裏是雲泥之別。
然而,毒物終究都是毒物,都會讓人在某個時段裏無法正常。
李二拿著酒囊沒有說什麽,是醉是醒與毒沒有關係,與心才有關係。
他從夢中醒來,又想到已經被取走的金絲甲,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也許是在塞外邊境呆了太久,竟是覺得江湖很有可能會發生什麽大事。明知自己不該再回去,但還是想要回去一探,不隻是因為思念成灰,誰又不想葉落歸根呢?
戚平沒有再說毒.藥,而是說起了兩個故事,與很多有好奇心的人一樣,他是因為故事才來此尋寶。
第一個故事說的是至親至疏夫妻。
幾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雲夢仙子,雖為仙子卻是極為毒辣的狠角色,她練的是世上無解之毒。江湖上還有一位萬家生佛,他行事正直,被江湖中人敬仰。
沒想到這兩人卻是做了夫妻,合謀殺害騙去了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籍。隻是與所有能共苦不能同甘的結局一樣,世上少了萬家生佛,西域多了一位快活王,雲夢仙子追殺快活王至死。
第二個故事說的是以人為玩偶卻難逃心牢之困。
十多年前,沙漠裏來出現了一個像是孩子般模樣的男人,隻有走進看他才會發現此人是個侏儒。縱然他是才高八鬥,天資過人,武功蓋世,但就是無法讓他長成為普通身高的人。他的一生以旁人為玩偶又如何,還不是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上蒼玩弄了。
陸小鳳聽著戚平的故事,又想到了樂遠岑以前說的故事,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黃沙漫漫之地會藏著很多的秘密。
“沙漠是一個有趣的地方,但也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體會到這種樂趣。”
“要體會樂趣,先要有命才行。沙漠如此,江湖亦是如此。”
戚平說著已經遠望到了前方的波光粼粼,樂遠岑真的找到了水源,這種本事讓他也是心生佩服。“好在我們都還有命,為此就值得幹一碗水。你們說對不對?”
樂遠岑聽了戚平的故事,已經從中確定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逍遙侯曾經建立了玩偶山莊,肆意抓捕了很多江湖人將其囚禁其中,但他的一生何嚐逃出過命運畫的心牢。
而今,不必為他人感歎,她拿到的天宗名錄定是會引起一場風波。逍遙侯與蕭十一郎一起失蹤了,那麽天宗還存在嗎?如果還存在,是誰控製了天宗?
“幹幾碗都是值得的,謝謝戚先生給我們說了兩個精彩的故事。”
“先生?”戚平笑了起來,是很暢快的笑聲,“我還是頭一回被人叫做先生。我沒有那種為人師的本事,我比你們都要大,叫我戚叔就好。你們倒不如猜一猜我小時候最想做什麽?”
陸小鳳怎麽會感覺不出戚平的不平凡,這個笑得仿佛街邊賣包子大叔般的中年男人,卻是能以一己之力破開地下城池之困。“戚叔總不會是想要開一家糕點鋪子吧?”
不是書坊,不是酒樓,是會散發著甜味的糕點鋪子。
戚平看著陸小鳳地眼光深了些許,他竟然真的點頭了。
“說出來你們不信,我最想開的正是糕點鋪子,那裏會賣各式甜甜的糕點,當然也能有鹹味的糕點,像是鮮肉月餅就不錯。可惜和很多人一樣,年少的心願隻能是心願,我沒能開成糕點鋪子。”
他沒能開成心心念念的糕點鋪子,卻一不小心卻建立了西方魔教。
四人在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小河邊上,都拿著水壺盛了水。
他們真的幹了一壺水。
在沙漠裏喝水,水顯得格外得好喝。坐在河邊喝著水,看著夕陽緩緩落下,這一刻的雲蒸霞蔚裏,相聚之人就是朋友。
“很久以前,我也有過簡單的心願,走遍各地,賞遍美景,看遍美人,以景入畫,此生足矣。”
樂遠岑看著落日孤煙,她也算是實現了最初的心願,隻不過早已謬之千裏。“心願是很美好的,能實現多少都會讓人高興。如果自己一點也實現不了,看到別人實現其實也不錯了。”
戚平讚同地點頭,“就是這個道理。後來,我的舊故開了糕點鋪子,我覺得他家的糕點最好吃了。”
陸小鳳還想多問一句是哪一家糕點鋪子,夕陽就徹底隱沒在了遙遠的沙漠裏。
戚平站了起來,他平靜地說出了分別之語,“太陽落山了,我必須離開了。你們也早些離開大漠,這裏美則美矣,終究少了一些人氣。如果有緣,來日終會再見。”
如是再見,但願我們還是相逢在雲蒸霞蔚裏。
在如此美好的夢幻之境,我就是想開糕點鋪子的戚平,不是神秘莫測的玉羅刹。
戚平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的出現真的像是沙漠裏的海市蜃樓。
陸小鳳看著戚平消失不見,搖頭笑道,“這人還真是有些古怪。”
“陸兄,你說別人古怪?沒人說過你的四條眉毛古怪嗎?不都說,隻有古怪的人才會容易遇到古怪的人。”
樂遠岑這樣說著卻在心裏默念了一串地址。
在戚平離開的那一刻,他以傳音入密留了她幾句話。既然她的心願是作畫,如果想把畫給更多的人看,也需要一個推廣的合作夥伴,就去找地址上的人報出戚平的名字。
戚平真是憑心情做事,他感謝樂遠岑找到了水源,也就多此一句。
其實,他也不介意為李二與陸小鳳做些什麽,但誰讓他們都沒有說出心願。他的心情好想要做點什麽,有人沒抓住機會,那就過期作廢了。
樂遠岑記下了在京城的這個地址,被推薦的合作夥伴該不會是糕點鋪子的老板吧?人以類聚,戚平的舊故應該也不會簡單,她要不要去見一見?
不過,即便她有這個好奇心,在那之前,還有一連串的正事要做。
“陸兄,我的佩刀,你就直接還給錢知縣,我不回無俠鎮了。李二,你呢?你有什麽打算?”
李二已經開始動手升起了篝火,他將腰間的木雕扔到了火堆裏,“我與鐵師傅也要離開了。金絲甲的事情讓我有些擔憂,但願江湖裏少一些風波。”
**
李二的心願還是落了空。
十月獲稻,梅花大盜重現江湖。
江湖中傳出了有關金絲甲的消息,更加勁爆的是素有第一美女之稱的林仙兒承諾誰抓住了梅花大盜,她就會嫁給那人。
梅花大盜到底有多恐怖?
樂遠岑無法準確地去回答這個問題。
曾經,梅花大盜殺了不少人,卻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後來據說是死了,但沒有人見過他的屍體。時隔多年,梅花大盜重現江湖,隨之還有防禦性極高的金絲甲一起出現,更是有第一美女的下嫁承諾,江湖怎麽可能不熱鬧。
江湖上總有大大小小的熱鬧,每個人都會被多多少少的卷入不同的熱鬧裏。
然而,比起天宗名錄所示的一張大網,梅花大盜惹出的事情隻能說還不夠熱鬧。
樂遠岑離開沙漠之後,先專程在邊境尋找懂得突厥文字的人,將那些尚且未解其意的部分都大致翻譯了出來,就親自去核對了一遍名單上的人物。
主要是一個目的,看一看逍遙侯失蹤了之後,天宗是否還為人所用。她在半年之內,將天宗的人員都踩點了一遍,確定了這張網仍在被物盡其用。
至於很可能接手了逍遙侯天宗之人,確實讓人有些意外。
**
京城,一條很普通的街。
街尾有一棵梧桐樹,秋天來了,梧桐葉難免落了一地。
有一個男人在樹下靜靜地站著,他看著二十五六歲左右,衣著普通,神情平和。
風吹過的時候,男人伸手接住了一片梧桐葉,輕輕轉動起了葉梗,然後對著遠遠而來的樂遠岑點頭笑了笑。
樂遠岑看到樹下的男人,大約是在五六年前,原身來到京城意圖加入六扇門做捕快的時候,與此人有過幾麵之緣。他就是當今聖上,先帝的二皇子朱旬。
這個朝代雖為明朝,皇帝也都姓朱,但是與樂遠岑模糊記憶裏的明朝似是而非,反正她從來沒有聽過一個叫朱旬的皇帝。
在原身與朱旬認識的時候,朱旬並不是太子,太子是他的大哥。
朱旬喜歡聽些江湖故事,認了六扇門的一位老捕頭為師父,他與原身算是有一縷師兄妹之誼,盡管兩人也隻有幾麵之緣。
後來朱旬的大哥越病越重,在先帝過世之前就死了,朱旬成了第二位太子,他不能再是混跡於六扇門的皇子了。
“師兄,我來晚了。”樂遠岑走到了朱旬的身側,又與其保留了一段距離。
朱旬希望她七月歸京,奈何天宗的事情麻煩了一些,她剛剛才踏入了京城。
朱旬淺淺地笑著打量起樂遠岑。他與蝕骨有過幾次簡單的通信,裏麵蝕骨說要先完成先帝囑托的差事,蝕骨才有顏麵回京見皇上。
“師妹,你變了很多。那也不奇怪,我們都變了很多。我的心願是遊曆天下,卻不得不留在紅牆之中。你不再似從前冷冰冰的,什麽情感都沒有。這樣才好,我早說了,人不管身處何地,都要想辦法讓自己開心一點,你以前就是少了一些人氣。”
樂遠岑看著淺笑的朱旬,這人很難與皇帝的形象掛鉤,他更像是一位溫和的書生,又比書生多了幾分灑脫之氣。
這次相約在宮外是朱旬在信的意思,以師兄妹相稱也是朱旬在信裏的意思。
其實,原身與朱旬並不相熟,幾麵之緣僅是認識而已。
隻不過,如今朱旬願意說得如此情真意切,樂遠岑又為何不全了這份情誼。
“多謝師兄掛念,人在江湖行走,總會明白一些道理。人不如舊,傾蓋如故,都是緣分。是緣分,那就好好珍惜。”
朱旬聞言笑意更深了。
人不如舊,是過去的緣分,但他們其實並不相熟,選擇蝕骨是先帝的意思。
傾蓋如故,是眼下的緣分,雖然談不上後背相托的信任,可他已經知道了選擇樂遠岑做總捕頭,是同一個不錯的選擇。
“如此甚好。看著你能好好照顧自己,我也就放心了。言歸正傳,此番相邀宮外,是因為宮裏隔牆有耳,有些事情隻能來這裏說。”
朱旬的表情依舊非常溫和,仿佛宮裏紛亂鬥爭根本影響不到他分毫。
“昔有秦王漢武,我敬佩那樣的帝王,可我卻隻希望現世安穩。想要夢想成真,就總要有人去做些什麽。有的大道理先帝已經說了,我就不囉嗦地再重複了。”
朱旬明白先帝選中蝕骨,是想要她成為手中的一柄利刃,去收拾那些不安分的人。
隻不過,先帝是先帝,他是他,他們是不同的帝王。
也許,先帝是看走了眼,眼前的人並不會成為誰手裏的利刃。
掌控不了利刃,也能成為君臣、朋友、同伴,這種關係比其可能會傷到己身的利刃要好上很多。
“昔有三顧茅廬,我也就直言問了,師妹是否還想成為總捕頭?如今,江湖與朝堂的那道微妙的界限正是岌岌可危。我需要一個能處理這些的人,就好比你已經查到的天宗,這樣一張大網是必須清除。說到底,江山與江湖都是一盤棋,你我都在局中,誰都逃不了。”
朱旬看著樂遠岑,卻又轉而說到,“當然,假設你已經沒有了如此心願,我作為你的師兄,贈予你良田百畝、竹林小舍、鮮衣白馬,這些都還是能做到的。雖然人在局中身不由己,但我為帝一日就能保你一日平安。”
別看隻有寥寥數語,樂遠岑承認朱旬是一位大氣的帝王。
帝王有開疆擴土的那一種,也有安邦治國的那一種。朱旬不是前者,也不能算後者,他的心裏尚有江湖之遠,卻是願意盡職地坐鎮廟堂之高。
“六扇門,從來沒有女子做為總捕頭,皇上此舉隻怕是前無古人。”
朱旬卻是毫不在意,“那又如何?我也從來沒有希望大哥先去了,更是從來沒有希望父親跟著去了。世間的事情,從來沒有的偏偏就成了現實,世人都要接受才行。何況,師妹足夠勝任總捕頭一職,六扇門總捕頭的官職也能讓你名正言順地去管一些事情。”
名正言順?
隻怕,皇帝的任命書一出,有些人一定會不服氣。
樂遠岑看向身邊的梧桐樹。朱旬是希望鳳棲梧桐,良禽擇木而棲,卻也難免被人認為這一紙詔書帶有私情。不過,她從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她在意的是總捕頭待遇如何?休假多嗎?上班地點靈活嗎?最關鍵,可以幹私活嗎?
“承蒙皇上厚愛,我也沒有再推辭的理由。有一點,還是要先問一問,總捕頭畫畫賺些外塊錢,無傷大雅吧?”
朱旬笑著搖頭,“六扇門的規矩,你比我清楚。捕快不必一直呆在京城,破案之際,能欣賞山河之景,吃遍天下美食,別穿著差服就是去青樓逛逛也行。除了薪水少了一些,抓捕的對象危險了一些,還算是不錯的工作。”
這兩點已經讓很多人不願意做捕快了,更別提是與江湖危險分子打交道的六扇門捕快。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靠賣畫賺錢,當然沒有問題。”
朱旬說著就想到了另一個人,他神色淡淡地提了一句,“六扇門裏麵有個很會享受的金九齡,他被譽為三百年以來六扇門的第一人,你說不定能向他討教一下如何生財有道。”
金九齡在近幾年被稱為天下第一名捕,總捕頭之位一直空懸,這回他沒有能當上總捕頭,隻怕心裏總會意難平。
樂遠岑已經料想到了這些事情,有人的地方總有鬥爭,好在六扇門的捕快常年出差去各地辦案,有的一年也就見幾次麵而已。
“我與金捕頭既是同僚,總也該和睦相處。師兄不必擔心我們吵起來,給你添麻煩。”
朱旬知道什麽是平衡之術,他從不認為臣子們都能和氣一團。隻不過,六扇門這個地方本就是維持朝廷與江湖的平衡,內鬥越少越好。
“朕相信你的本事,凡事都能拿捏好分寸。說到分寸,天宗的接任者是在江南,你必是要毀了這一組織。然後,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跟進,兩個月前,極樂樓的作案人真是有些膽大了。”
極樂樓的幕後之人是捕快洛馬,他大量製造了假銀票,這事情要是再往下越演越烈,就會攪動民生安定了。
樂遠岑在調查天宗時聽了一些傳言,裏麵似乎與陸小鳳有些關係,他幫助江南首富花家破了案。“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朱旬可不認為天下人都聽他的意思,“朕得到消息,西域瀚海國的老國王身體情況不太好。花家的當家花如令與老國王是老相識。花如令的六個兒子,有的為官,有的經商,都是不錯的人。朕是希望花家太平一點。”
朱旬的言辭有些不清不楚,但樂遠岑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江南先是鬧出了大通錢莊假銀票一案,這裏麵牽扯到了花家,現在瀚海國老國王抱恙,花如令與其卻是故交,說不定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花家富甲一方,青年一代又是為官又是經商,皇上是希望花家能夠‘太平’一些,對花家好,對朝堂也好。
“你親自負責此事,反正都是去江南就一並做了。朕要知道極樂樓的後續影響究竟如何。案子是破了,但那些錢款追查的如何了?別給有心人惦記上了。至於最近鬧騰的梅花大盜,朕看交給金九齡正合適,你總不能娶什麽美女。”
朱旬讓樂遠岑做總捕頭,最重要就對那些有圖謀的江湖人釜底抽薪,每次破了案子,關鍵的是要把能攪動人心的錢款都充公了,免得有人留下這些資本,又是東山而起。
樂遠岑應下了上任之後的第一件差事,她接過了朱旬手裏的梧桐葉,順帶把這位偷偷翻出宮牆的皇帝,再給送過牆。
如此一來,六扇門要有一位總捕頭了。
樂遠岑還要在京城呆兩天,等待明日的詔書頒發,與相關的工作手續交接。
天色將暗,她也準備去吃晚飯,就逛到了合芳齋門口。這個地址就是戚平所給的地方,說是找一位郝掌櫃。
合芳齋是一間糕點鋪子,走到門口就聞到了股淡淡的甜味。
此時,合芳齋卻是有些冷清。
樂遠岑沒有看到其他夥計,隻有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年輕男子坐在櫃台後麵。
白衣人看向樂遠岑,他也不說話,隻以冷淡的眼神示意‘今日不接客’。
“請問郝掌櫃在嗎?”樂遠岑不覺得這位二十多歲的男子是郝掌櫃。
白衣人沉默了片刻才說,“有事,直說。”
“我不是來買糕點的。”樂遠岑說了這句就看到白衣人微微蹙眉,她已經吸取了足夠的經驗教訓,別誤打誤撞再弄出什麽事情來。“我隻是受人所托,來探望一番郝掌櫃。”
白衣人尚未說些什麽,就從店鋪後方匆匆衝出來了一個中年男人,他尚未來得及跨進正堂就急匆匆地喊到,“我就是郝掌櫃,你的事情,我們慢慢說。”
樂遠岑覺得郝掌櫃這般匆忙的出現是怕她亂說了什麽。天知道,她口風真的很緊的。
誰想到,郝掌櫃跑得匆忙沒看腳下的門檻,他的話剛說完,就要臉朝地狠狠摔下去了。
一瞬之間,樂遠岑從門口移動到了店內側,扶住了眼看就要頭破血流的郝掌櫃。
隻不過,樂遠岑扶住了郝掌櫃的左手,白衣人竟也是同時從櫃台後麵竄了出來,扶住了郝掌櫃的右手。
白衣人沒有去看僵硬的郝掌櫃,反而是突兀地問到樂遠岑,“你會用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