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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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 江南花家堡。
樂遠岑向花如令送去了拜帖, 相約在這一日上門拜訪, 商談一下有關極樂樓一案的後續情況。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久聞樂捕頭大名, 今日一見,花某確信那是名不虛傳。”
花如令對於新上任的六扇門總捕頭也有一些好奇,在真真假假的江湖傳聞裏,可以肯定一點, 人稱蝕骨的總捕頭絕非徒有虛名。
因為身處江南之地, 他得到消息的速度快了一些, 已然聽聞了姑蘇無垢山莊一案, 具體的情況無法了解得太清楚, 但其中確實有新任總捕頭的身影。與他年輕的時候不同,如今的江湖真是夠熱鬧的。
樂遠岑溫和地笑著搖頭, “花堡主客氣了,樂某也不過是在其位謀其政,沒有外人傳得那麽玄乎。”
六扇門的捕快並不是一個討喜的職業, 往往是夾在江湖與朝堂之中, 遊走在情義與皇命之間。正如樂遠岑本身對於是否殺了連城璧並無執念, 但是她作為總捕頭, 就是要做到斬草除根。
“江南風景如此美,我不想浪費冬日賞景的時間,就有話直說了。此次, 我受皇上所托前來花家堡, 主要是為了兩件事情。極樂樓的銀票造假大案後, 大通錢莊的損失是否都補回來了?當時,洛馬所得的贓款去向有些不清不楚,這筆賬目尚未上交刑部,皇上關心花家的損失,讓我前來問一問。”
花如令是一個明白人,皇上關心的事情是洛馬所得的贓款是否流入了別處。
“此事確實有些隱情。極樂樓經營了四五年,吃、喝、嫖、賭,所賺所得太多了。八月中旬案件告破之前,極樂樓的賬目卻是被想要逃跑的洛馬前一步毀去了,後來洛馬在獄中自縊。
從犯大通錢莊的錢掌櫃早被洛馬殺害,這裏麵的賬目就有些盤算不清楚了。大通錢莊的損失是追回來了,但是極樂樓到底賺了多少,剩餘的錢款是否有所缺失,這事情還真的不好說,所以這筆賬到現在都無法理清呈交刑部。”
樂遠岑也懂了,極樂樓賺得錢太多了,花如令是從這裏麵追回了損失,但是誰也說不清楚是否有人也已經挖了牆角。
“如此說來,那還真是有些難辦。不過,我也不會讓花堡主難做,這個案子的後續也是六扇門的責任。究竟有否隱情,我會想辦法查清楚的,如此也需要花堡主的配合,將已知理清的賬目與我一觀。”
“這是應該的。還要勞煩樂捕頭了。”花如令沒有拒絕的道理,“當時,我的小兒子花滿樓參與到了此案中,他負責了理清後續的賬冊追查之事,我會讓他全力配合樂捕頭的調查。”
“那就有勞花公子了。”
樂遠岑轉而說起了第二件事情,“還有一件事,在正月提起著實有些敗興,但又是不能不提。花堡主年輕之時遊曆四方,更是交友廣泛,聽聞是認識西域瀚海國的老國王,這應該就是割舍不去的年少情義了。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老國王的身體出了點狀況,隻怕瀚海國會有一段動蕩。皇上讓我把這消息盡早告之花堡主,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花如令聞言微微蹙眉,他與老國王是相識於微末,確實是關係很好的老朋友。後來,他在江南成家立業,老國王在西域登臨王位,他們有很多年沒有見了。分別之時,他替老國王保管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如今老國王的身體不好,不知會否有所變故。
“多謝樂捕頭告之我此事。我還有一個多月也要到六十歲生辰了,人到花甲,老朋友就越來越少了。這個消息確實有些讓人難過,也多勞煩聖上掛念於我。”
“花堡主與人為善,造福一方,六位公子都是傑出人才。皇上自是希望花家能夠平平安安的,我也定然盡全力完成皇上之托。”
樂遠岑希望瀚海國的皇位更替別鬧幺蛾子,她最近的心情絕對算不得好,但是江湖的鬥爭從不以她的想法為轉移。
“我會在杭州停留一段時日,花堡主有任何的問題都能派人來摘月樓找我。”
摘月樓?那是杭州最雅的青樓。
花如令麵不改色地點頭了,“不如,今日就讓花某做東,請樂捕頭吃一頓便飯,也不知我能為樂捕頭提供什麽幫助,我是很想盡一下地主之誼。”
樂遠岑特意選了午飯之後來城外的花家堡,這會距離夕陽下山還早著,何談吃什麽便飯?不過,她還真是有一件私事要說,郝掌櫃寫的推薦信裏麵,有一家書坊就是在杭州,這還就是花家的產業。
“還真是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煩花堡主。”
樂遠岑很是自然地提起了賺外快的事情,“捕快的薪水不多,我也不得不做些兼職,好在還算擅於作畫。得朋友介紹想去暗香書坊試一試,後來得知是花堡主的產業,也就想著先打個招呼,免得日後堡主說我故意隱瞞。”
花如令怎麽可能不懂。樂遠岑可以選擇不說,但她選擇這個時候說,也就是讓她與花家有了一層私人關係,那麽就是主動表露了交好的意思,很多事情也就更好辦了。別管樂遠岑的畫是不是能賺錢,那都是要給這個麵子。
“這真是太好了,樂捕頭與花家有緣,我當然要全力相助。不知,我有否榮幸一睹為快樂捕頭的名作?”
樂遠岑是有備而來,她已經觀察過了暗香書坊,那裏也賣春宮圖。於是,她按照試稿的規矩,先畫了新書的前幾頁帶來給大老板過目,就將薄薄的書頁從懷裏取出遞給了花如令。
“算不得名作,我是個俗人,真的是為了混口飯吃。在商言商,不會讓花堡主虧錢的。”
花如令翻開了書頁就是眼神一凝,沒有料想裏的孤舟蓑笠翁,反倒是萬花叢中過。
他混跡了商場幾十年,才能夠臉不紅心不跳地讚歎到,“以我的眼光來看,我們一定合則兩利。還好,我與樂捕頭有緣,要是讓別家賺去了這筆銀子,隻怕我也會歎氣的。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們就把合作的契約簽訂了,你我都能放心了。”
下午,樂遠岑帶著一紙合約回到了杭州城裏,這張表明能夠財源廣進的合約,是近日來難得的暢快事了。
元宵當夜,樂遠岑逃了,遠遠地避開了。
縱使相逢應不識,她沒有前去認識那個人。
原因可能有很多,歸根到底,樂遠岑能記得很清楚,是她讓楚留香忘了她。
即便是輪回轉世又如何,當一個人失去了記憶,他還是他嗎?起碼,沒有記憶的香香不是她的香香。
記憶與靈魂是一個太過複雜的問題,她還沒有得道成仙,要如何回答?
既然解答不清楚,那麽就算了,先避開再說。
杭州那麽大,總不至於再一下就撞到。而複雜的事情就交給忘情天書了,等她得道的那一天說不定就什麽都明白了。
樂遠岑不欲多想,就按照花如令給的地址,去找他的小兒子花滿樓。她才知道原來花如令還有第七個孩子,隻不過花七公子鮮少在人前露麵。
花如令年輕的時候行走江湖,惹下了一樁舊怨,後來因此使得花滿樓在七歲的時候被仇人所害瞎了。花如令的其餘六子或是為官或是經商,唯有這個小兒子練習了一身武功,最初也是為了讓他更好地在黑暗裏生存下去。
這個故事有些耳熟,不僅是耳熟,更是感同身受過。
樂遠岑都不願去聯想原隨雲,她對那個人無恨也無怨。怨恨是因為在乎,那個人造成了她的一世苦難,她已經親手殺了他,為何還要在意對方。
至於花七公子是什麽樣的人,那隻有見過才知道,也不知道陸小鳳交朋友的眼光靠譜不靠譜?
陸小鳳正站在百花樓的二樓,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裏的樂遠岑,沒想到她真的來江南了。“小樂!這裏——”
說曹操,曹操到。
樂遠岑抬頭看向不遠處的百花樓,她見到陸小鳳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人與麻煩一直有著親密關係,就看到陸小鳳還在一個勁地招手。其實,應該客觀地去推測,陸小鳳與花滿樓認識,那麽在這裏見到他也很正常。
然而,樂遠岑踏入百花樓見到花滿樓的那一刻,她完全收回了前麵的想法,很多事是該來的逃不了。
“樂捕頭,我已經收到了父親的傳信。”
花滿樓剛剛接到了花如令的傳信,大致意思就是配合樂遠岑調查極樂樓的後續。“我整理出了後續的賬目資料,你有什麽需要的就盡快開口。”
“哎呀,我說你們見麵正事多無聊。極樂樓的後續要慢慢來,急於一時也沒用啊。”
陸小鳳打量著外麵的天色,還有半個時辰就能吃飯了,他是對這頓飯有所打算。“小樂是我的朋友,花兄也是我的朋友,你們相逢也就是朋友了。”
陸小鳳朝樂遠岑眨了眨眼,“小樂,你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明日是花兄的生辰,我剛才在說請他今晚去吃一頓好的。當然,你也一起同去才更好,我們暢飲幾杯,在大漠就沒能喝夠。”
此時,樂遠岑都不知道她的養氣功夫是好到了什麽程度,也許以如今的情況與無花再對弈,她會穩操勝券了。
“陸兄,你怎麽不早說?難道飯讓你請了,而我兩手空空地去吃?那我也該送一份賀禮才好。”
花滿樓笑著搖頭了,他根本就不看中虛禮。“不必如此客氣,大家相遇是一件樂事。”
陸小鳳倒是明白不能讓樂遠岑難做,這會讓她出去買有些不合適,他靈機一動看著桌上的空白扇子。“不如就題扇贈畫,也是你們都喜歡的風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