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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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百曉生已經死了, 人們對兵器譜的排名也各有看法, 但是能夠上榜的人確實都各自的本事,正如以一對子母龍鳳環高居排兵器譜前列的為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憑著可以吸住各種鐵製兵器的雙環, 加之其能高深的武功, 在對戰中以能收能放與可攻可守而戰無不勝。在他殺死天機老人後, 金錢幫的威勢越傳越遠, 其門下聚集了榜上有名的一眾好手,也難怪會在在一夜間席卷江湖。

    金錢幫的擴張暫且並未影響到樂遠岑。

    一輛馬車從杭州出發向著而去,車裏還有同行的西門吹雪。

    樂遠岑也說不清是否為錯覺, 或是她本就並不了解西門吹雪, 這人與江湖傳言裏的如冰山積雪一般冷冽有一段差別。西門吹雪寡言少語是真的, 但也沒到一整天都在散發冷氣的地步。

    在不想騎馬之時,有人同行的最大好處是趕車的活可以兩個人分著來。

    西門吹雪的駕車技術還算過關,反正讓能樂遠岑在馬車上安穩地看書, 都是與戰國、秦朝有關的一些書,通過這些書或多或少總能了解一段早就掩埋的曆史。鹹陽古道音塵絕,她走過了很多地方卻沒有去過鹹陽,而千百年來過去,秦時宮殿早就化作了灰土,此鹹陽非彼鹹陽。

    在中秋過後,開始進入了秋雨不斷的時節, 有幾天即便是白天行路, 天色也非常昏暗陰沉。

    樂遠岑也就沒有一直看書, 盡管她帶著朱旬的疑惑往南走, 但也真把此行當做了休假,走得不算匆忙,時而在城鎮停留一觀景色。相比曾經同行過的葉孤城,在話不多的程度上,西門吹雪要好上一些,也不至於讓人覺得太過無趣,隻不過也別指望西門吹雪挑起話題。

    “莊主可曾去過鹹陽?”樂遠岑總要找點話,不然因為天色太陰沉不便看書,難道兩人要一路聽著車軲轆與雨聲,始終保持沉默地穿行在山路間?

    “路過而已,從未停留。”西門吹雪的回話從來不算多,兩人能夠安靜地同處一間馬車車廂裏,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不過天陰路滑,這種時候看書對眼睛不好,如果能讓樂遠岑放下手裏的書,他也願意多說幾句。“總捕頭對戰國與秦朝之事很感興趣嗎?”

    樂遠岑對那段時光談不上多有好感,先不說禮崩樂壞與戰火不斷,真要是去了一個沒有紙的年代,聽聞如廁之後都是靠竹片刮了來清理,她真的接受不了。想到這裏,都覺得有必要去學習一番造紙術了,誰讓她根本無法預測將來的運氣如何。

    “算不得感興趣,而是憶苦思甜。我看著過去那些人的生活,更覺得活在當下,讓人很是愉悅。”

    西門吹雪聞言神色不變地看著山雨淅淅,他心裏其實非常認同,當下的這一刻確實讓人心生愉悅。“還有兩日就是重陽了,你想在前方的城裏停留一番,還是繼續行路?”

    “當然要稍加停留幾日。既然趕上了重陽節,在城裏過總更熱鬧一些,我們也能吃些好吃的,重陽糕、秋蟹肥、羊肉麵、還有菊花酒。”

    樂遠岑說著就被勾起了食欲,為了這些好吃的也該在城裏過節,何況城裏的節日氣氛總比山林之中濃鬱。

    當然了,時逢重陽,很多人會登高望遠,可是像她這樣不時在山裏行路的人,更想一觀的是遍插茱萸與菊花的美景,特別是頭上簪菊或是茱萸的場景。

    遙想當年宋朝年間,男子簪花也不算奇怪的事情。芍藥牡丹薔薇朵,都向千官帽上開。如果是在重陽佳節,不隻是孩童、女子簪菊佩茱萸,男子也要行其事。可惜了,那時候沒有見過黃藥師頭上簪花。

    今日不與舊時同,這般男子簪花之事已然變得很少了,多是書生中舉才會簪花,可能李尋歡高中之時就曾宮花斜插帽簷低。

    如果今日同行的人是李尋歡,樂遠岑會提議一二,他們一起試一試簪花之趣,不過眼前的人是西門吹雪。而樂遠岑看著西門吹雪,已經腦補出了他戴著不同鮮花的模樣,讓她無法克製住地笑了出來。

    西門吹雪也想忽視落在身上的目光,奈何這道目光停留的時間有些長,又是聽到了樂遠岑壓抑不住的笑聲,他一側目就看清了身邊人眼中的戲謔。

    樂遠岑與陸小鳳一樣總能夠自得其樂,還是一些旁人不以為意的樂趣,這一刻顯然是在以他為樂。

    西門吹雪沒有半絲氣惱,他知道不該多言,卻還是忍不住問了,“總捕頭,我很好笑嗎?竟是能博得你一樂。”

    樂遠岑肯定不會把腦補了什麽說出來。她目前不適宜動武,若是把簪花一事說了,天知道西門吹雪是什麽反應。

    “常言道,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我就是在想,這句話放在我身上不太適用,而莊主不常笑,運氣還是不錯的。如果莊主時常笑一笑,不知會否好運更甚。”

    ‘你就編,我就靜靜地看你繼續編’。

    西門吹雪依舊神色淡淡,但能夠看出他眼中的意思,而他卻說到,“我不喜歡有太多好運。”

    在劍法不斷提升的一道上,西門吹雪知道他的運氣算是不錯。

    比如說對戰獨孤一鶴,他先一睹了蘇少英的峨眉劍法,又是有霍天青耗去了獨孤一鶴的半成內功。若非如此,很難說死的人是誰。隻是比起運氣,他更喜歡實力,憑著實力一步步走向劍道的頂峰。

    樂遠岑聽懂了這句話,切切實實的實力才是如同西門吹雪這樣的劍客所求。

    “其實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不過人的運氣可能真不會用之不竭,這裏多了一些,那裏就少了一些。我也覺得在能盡人事的地方,憑自己的本事去做,那麽在隻能聽天命的地方,說不定就能多些好運了。”

    西門吹雪見樂遠岑說著笑容變得清淺了,他攥緊了手裏的韁繩,目光移向了山路。此時,他寧願樂遠岑一直都笑得恣意,可是他能做什麽?

    每多行一段路,就覺得劍上纏繞的牽絆深了一層,讓人分不清是甘之如飴,還是飲鴆止渴。他卻太過清醒地意識到同行之路總有盡頭,他不會甘願讓劍一直纏繞著那些牽絆,因為人不改其道。

    “羊肉與螃蟹倒還好說,但你要快些養好傷,不能多飲酒,菊花酒也不行。”

    西門吹雪終是隻能回以此言。在梅花大盜一案時,他曾經見過李尋歡,那人一直咳湊偏偏還一直喝酒的人,樂遠岑可不能好的不學,學了這一壞習慣。

    樂遠岑無奈地點頭,她才沒有嗜酒如命,隻是應景想喝一些,不過事不湊巧,恰好最近不能喝太多。花滿樓算是她的主治大夫就難免多話幾句,西門吹雪也真是近朱者赤了。

    “我哪敢辜負莊主的好意,絕對做到不會貪杯。”

    兩人說著也就駛入了前方的城池。

    **

    重陽節的天氣格外得好,讓人們能夠盡興得歡度佳節,從白日的登高望遠一直到夜間的熱鬧集市。

    樂遠岑雖然晚上美餐了一頓肥肥的螃蟹,還覺得意猶未盡繼續上街覓食。她並沒有邀請西門吹雪同往,總覺得逛街找小吃與西門吹雪的畫風不符,她也不能總是壞人的畫風,就讓西門吹雪保持住高冷的形象。

    夜市裏酸甜香辣的各式氣味都在勾引人,幸而練功讓人能吃又不會胖。

    樂遠岑盡管花心但也有分寸,能夠每樣好吃的都來一些,尚未發生心有餘而胃不足的情況。

    然而,這種歡愉的氣氛裏卻總有一二敗興的事情。

    前方忽而就響起了孩童的哭泣聲,隻聽一個婦人驚魂未定地說,“小寶,別哭了。娘再給你去買抱隻小狗來,旺福是一條好狗,今日替你擋了一災。那個殺千刀的老婆子,她竟是敢賣出有毒的糖炒栗子!”

    樂遠岑聽著進一步了解了來龍去脈。

    小寶一家人出來逛夜市,小寶還帶著他的狗旺福。剛剛,從一位老婆子處買了聞著香甜的糖炒栗子,小寶看旺福眼饞就剝了一顆讓它嚐鮮,誰讓到眨眼的功夫,旺福就口吐白沫而死了。

    小寶的家人憤怒地在找賣糖炒栗子的老婆子,但是人海茫茫哪還有蹤跡。那老婆子看起來白發蒼蒼很是可憐,卻沒想到如此惡毒,事後再想她竟是穿著一雙鞋子。隻能快些口耳相傳,讓街上的人別去買腳穿紅鞋老婆子的糖炒栗子。

    這個賣糖炒栗子的人,應該就是江湖傳言裏神出鬼沒的熊姥姥,見過她的人很少,因為基本都死於毫無防備吃下了糖炒栗子。

    不過說到紅鞋子,樂遠岑莫名地想起了公孫大娘,還有著不知為何死前掉了鞋子的上官飛燕。

    當時,樂遠岑就很想知道為什麽公孫大娘會去青衣樓,盡管她所為是幫了陸小鳳幾人一把,但她出現太過巧合,而她匆匆來又匆匆去。

    何況葉秀珠所看到的第二個上官飛燕,也就是易容成上官飛燕的人,她出沒在藏有賬冊木屋的荒郊,那也是巧合嗎?

    世間真有這些巧合嗎?

    樂遠岑撿起了被小寶一家扔掉的半袋糖炒栗子,她想要知道這到底是用了什麽毒。明明聞著是如此香甜,但卻是裹著甜味的毒.藥。

    西門吹雪留在客棧裏,聽到樂遠岑走進庭院的腳步聲,卻隔著窗戶也聞到了那股未散的甜味,但是甜得過於惑人就是毒了。這讓他立即就推門而出,借著月光看清了樂遠岑手裏的半袋糖炒栗子。

    西門吹雪難得有了冷淡之外的急惱表情,“你怎麽什麽都敢吃!”

    樂遠岑被問得一懵,她像是那麽傻的人嗎?可是,她對上西門吹雪關切的眼神,也不能說他是不分緣由地多管閑事。

    “我沒打算吃,撿回來看一看裏麵加什麽毒。可惜沒能遇到熊姥姥,否則能直接綁了問清楚。”

    “你的記性如果還沒被甜味腐蝕,應該記得醫囑,在內傷未愈之前,最好不要與人動手。”

    西門吹雪也聽過熊姥姥的傳聞,那人必是易容了。樂遠岑想要快點傷勢痊愈,就該別在節外生枝去找麻煩。他也很清楚這一點,亦是因為想到她不便動手,心裏也多了一個同往白雲城的理由。

    “我當然記得。然而,遇到了熊姥姥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就超出了最好不要的範圍。”

    樂遠岑沒自虐的喜好,她分得清有所為有所不為。熊姥姥是無差別殺人,用心險惡,很可能是心理變態,應該及早抓住以免危害百姓。“除暴安良是捕頭的職責所在,莊主不認為熊姥姥該抓嗎?”

    西門吹雪見樂遠岑依舊在笑,他驟然生出一股悶氣,也不多解釋,拿走了一半糖炒栗子。他從未對誰用毒,但是不表示他不精於毒,總能分辨出什麽來。

    在臨走前,他冷冷地說到,“你總有道理。我看有毒的不是糖炒栗子。”

    樂遠岑看著西門吹雪急促而去的背影,空氣裏依舊飄散著香甜的味道。過了一會,她緩緩搖頭回了房,西門吹雪既是知道有毒,想來就不會去品嚐。

    **

    京城,六扇門。

    金九齡確認了一件事,最近風頭正盛的上官金虹非常有野心。

    上官金虹有著謀得天下第一的心,所以天機老人死了,而兵器譜上的那些人,不是為他所用,就是被他所除去。既然如此,他怎麽能不試探一番六扇門的總捕頭。

    ‘蝕骨向南而去,與西門吹雪同行,途徑曲安城。’

    金九齡將這一消息送了出去,他想上官金虹並不會退卻,反而會更有戰意。“總捕頭,如果此番你有幸活著,那麽就要委屈另一個人了,我隻能玩一票大的。誰讓你我之間,是既生瑜何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