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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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遠岑看著西門吹雪, 想要從他那張多年不變的冰塊臉上看出什麽來也不容易。雖不知西門吹雪為何有了興致出海,可她並不介意有人同去白雲城,想來葉孤城也應該想要見一見西門吹雪,也不知葉孤城會否喜歡她帶去的驚喜?
“隻要莊主不在意與我同行可能會遇到的麻煩, 我是沒有什麽好介意的。”
樂遠岑知道總有一撥人想要她死,其中可能有些人她聽也未曾聽過, 可是就像總有刁民想要害皇上, 總捕頭也是一個招人恨的職位,誰讓她出手就是毀人好事。
西門吹雪微微搖頭, 他是沒有湊熱鬧的喜好, 但並不在意麻煩找上門。如果他很討厭麻煩, 那麽就不會與陸小鳳做朋友了。
陸小鳳打了一個酒嗝, 有些眼神朦朧地看著西門吹雪, 剛才是西門吹雪想他了嗎?他一定是醉了,必須再多喝幾壺醉得更徹底,才不會生出如此奇怪的感覺。
“花兄, 小樂,你們不喝嗎?難得有機會暢飲西門家的梅花酒,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可惜了,孫姑娘四人早走一步,否則就能更熱鬧一些了。”
花滿樓無奈地笑著取過酒壺與酒杯也喝了起來, 而他特意望向樂遠岑的方向, “樂捕頭可別因為陸兄的話動搖, 這段時間你並不宜飲酒, 免得與藥性相衝。”
樂遠岑對上花滿樓的笑容,她的手尚未伸向酒壺。這次由反噬所致的內傷著實不輕,而她所需的藥丸皆是花滿樓幫忙配置,現在大夫看得緊了,作為病患應該積極配合治療,戒酒是應該的。
“我很明白,花酒雖好,但當下並非貪杯的好時候,隻得等日後再與花公子同飲花酒了。”
花酒與梅花酒,一字之差,但差得有些遠。
花滿樓笑得更無奈,他習慣了陸小鳳的不著調,再多一個樂遠岑也不覺得多了。
花滿樓笑而不語,樂遠岑對著一個一直在笑的人,也不能再繼續調笑下去,這事要一來一回才有趣。何況她對陸小鳳剛才的後半句話更感興趣,孫秀青竟是早一步離開了,那不是少了一場八卦可以圍觀。不比時常能聽聞陸小鳳的八卦,西門吹雪的八卦太過難得,若是有幸圍觀當然會很有趣。
青衣樓被毀之後必須要做收尾工作,樂遠岑一來一回就是一個月,沒能及時了解這些留在江南的人們都發生了什麽。
可隻要不是呆子就能看出孫秀青對西門吹雪有情,這一點孫秀青並未完美地遮掩,西門吹雪又不傻總不至於毫無所感。不過獨孤一鶴死於西門吹雪的劍下,即便不談報仇,恐怕峨眉眾人很難支持孫秀青的感情,也不知馬秀真將來是否會找西門吹雪比劍以而了斷一份師仇。
這會樂遠岑的好奇心剛被勾了起來,但陸小鳳說了一半竟睡了過去,西門吹雪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一樣麵不改色地繼續在喝酒。再看花滿樓,他仍舊在笑,笑中多了一份了然,但他偏偏也什麽都不說。
今夜,樂遠岑既喝不得花酒,也沒人主動開口分享八卦,真是不待這樣欺負人的。那她還能怎麽辦,隻能繼續彈琴了。
這一曲格外的靜心,梵音悠悠散入風中,將紅塵之意盡數拂去。此曲已然深得無花琴音之精髓,靜到了極致,讓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的陸小鳳也從迷醉美夢中醒了過來。
“小樂,你這是彈琴還是敲木魚,讓我在春夢裏突然看到一個禿頭。”
陸小鳳委屈地看向樂遠岑,他剛剛在夢裏遇到佳人,就見佳人在他麵前掉光了頭發,忽而變作禿頭了,這種反差也太大了。他又哪裏做錯了,要這般整他?
“你哪一天缺了佳人?現在竟是連夢都不放過了。”樂遠岑不承認她是故意破壞了陸小鳳的美夢,誰讓陸小鳳話隻說一半吊人胃口。“看來是我低估你了。那你就繼續做夢,我作為養病之人還是早點休息得好。”
樂遠岑說完不管陸小鳳是否能再續美夢,她揮了揮手就轉身先離開了。
陸小鳳攤了攤手看向水榭樓台裏的另外兩人,西門吹雪還是在喝酒,花滿樓還是在笑,似乎都沒有受一點影響。“剛才到底是怎麽了?”
花滿樓沒有回答陸小鳳而是問到,“桌上是不是少了一隻酒杯?”
西門吹雪看向樂遠岑剛才坐的位置,不知何時那裏是少了一隻酒杯,而本是酒杯的位置多了一個酒壺,就見壺口懸著一滴酒。“一杯而已,無傷大雅。”
花滿樓除了微微搖頭也不能多說什麽,如果樂遠岑僅是喝一杯,其實並不會影響藥性,他反倒問起了西門吹雪,“一杯酒確實無傷大雅,西門莊主卻是飲了幾壺,這也無關緊要嗎?”
“有勞花公子關心,酒酣耳熟,我卻尚且清醒。”西門吹雪隻說了這一句,他又再一次彈起了琴。
陸小鳳眨巴著眼睛,誰能解釋一下到底怎麽了?為什麽他一醒來就什麽都看不懂了?
花滿樓依舊在笑,沒有要為陸小鳳解惑的意思。有些事情,陸小鳳就別湊熱鬧了,如果他還想保住另外兩條眉頭,有的話就不該說不該問。
陸小鳳隻能聽琴,比起剛剛將他喚醒的梵音嫋嫋,西門吹雪的這一曲卻溫柔了很多,但也多了些許悲傷。陸小鳳不明就裏地疑惑了,西門吹雪居然也有感傷之時,難道是因為喜歡他的孫秀青離開了?
之前被飛燕針偷襲的那一夜,石秀雲點破了孫秀青的心意,如果那一晚孫秀青中了飛燕針,西門吹雪會否帶走她去療傷?這個假設卻沒有意義了,此後也沒見西門吹雪有半點意動。
後來,峨嵋四秀被困在青衣樓之中,一眾人逃離之時,西門吹雪是出手幫了她們一把,可也僅限於此了。
馬秀真謝過西門吹雪,卻也明言了將來總有一日要上門一戰,不管她是否能勝,但都要為獨孤一鶴之死,盡到弟子該盡的一份力。孫秀青並未留下,黯然地也回了峨嵋。這裏麵還有什麽隱情嗎?
陸小鳳揉了揉眉心,他猜不透西門吹雪在想什麽,也想不明白一直宅在萬梅山莊的人為何會出海而去,隻能說葉孤城的魅力真夠大的。
“西門,你該不會再向葉城主邀戰吧?一場還沒有打就定另一場,這像不像碗裏的沒吃到,就又看著鍋裏的。”
‘錚——’西門吹雪指間的動作停了,他淡淡地掃了陸小鳳一眼,有時候他真想把陸小鳳的嘴堵上。“你醉了,是該回房休息了。”
“我醉了?”陸小鳳指了指他自己,他剛才是醉了,但已經被一曲梵音弄醒了。醉的人到底是誰?西門吹雪這是在指鹿為馬。
西門吹雪不管陸小鳳的不解,他起身離開了。
水榭裏,花滿樓拍了拍陸小鳳的肩膀,說了一句晚安也離開了。
“行,你們都夠朋友!把我弄醒了,然後就都去睡了。”陸小鳳又取了一壺酒喝了起來,不明白就不明白了,反正他也不是什麽都要問個究竟。
陸小鳳是不必明白。
西門吹雪心裏很明白。
當聽聞孫青秀的思慕之情,他亦是為之一怔。他從來沒有將任何女子放在心上過,更不談生出一絲愛戀之情。
然而,有的感覺隻需一瞬,從來沒有想過的一旦想了,就會既上心頭,可是浮上心頭的並非思慕於他的孫秀青,而是前一刻將他氣到內傷之人。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膽大妄為,也沒有那個本事狂妄不羈。
僅僅一念而已,西門吹雪走到了情字的邊緣,可他在那夜聽聞了樂遠岑與花滿樓的一番話,就了然此情注定無疾而終。
有的話不必說,更是不必表露出來半分,他想與樂遠岑同行一程,何況白雲城裏有他聞名已久的葉孤城。等走完了同行之路,來日他的劍會斬斷一切紅塵羈絆,那樣的無情劍道是他心之所求。
先一步離開的樂遠岑早就把八卦之念拋之腦後,她捉弄了一番陸小鳳就滿意了,更重要的是成功地偷倒了一杯酒帶著離開了。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乖孩子,怎麽可能會好好聽話。”
樂遠岑低語著淺嚐了一口梅花酒,她為什麽要乖乖聽花滿樓的話,他是大夫也不行。而嚐一口就知道萬梅山莊所釀的酒果然很好喝,這一杯偷得值了,但此番樂趣卻再難與人訴。
她笑著仰頭望向夜半而出的下弦月,終也隻能與月對影成三人。“醒時相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你說是否如此?”
這話也不知問得是否是月亮。
反正天亮之後,月色下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翌日,樂遠岑帶上了該用的藥丸,就向南邊出發了。
這次沒有從杭州直接走水路去白雲城,為的是求一個安穩別在又搞出了沉船事件,先到廣粵再坐船出海,就能夠減少一大段在海上的航行時間。
隻是在南行之際,江湖人仿佛一夜之間就都聽過一句話,‘金錢落地,人頭不保’。
樂遠岑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她記得吳明的遺言‘錢是個好東西’,霍休因財而亡,而今金錢幫以席卷之勢一夜間稱雄江湖。
上官金虹蟄伏已久,聽說他剛剛殺了天機老人,正以不世梟雄之姿席卷武林,他的野心可見一斑,可他該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的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