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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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金虹的死會讓金錢幫何去何從, 這不在樂遠岑的思慮範圍內。
江湖上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各種勢力也是此消彼長。沒有了極具野心的上官金虹,是會有一段時間的安穩, 但並不存在永遠的太平。
不管太平與否,在休假的時候就盡情享受,更何況現下是兩個人都要安心養傷。
西門吹雪傷在右肩, 這傷讓他終不能無視風吹雨打,也要堅持每日練劍了。為了能早日恢複早日握劍, 在養傷一事上, 他比樂遠岑更加自律,兩個多月裏從來沒有做過偷偷喝酒這種事。
當兩人抵達廣粵時,傷勢都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可以不再顧忌太多地乘船出海去白雲城了。在那之前還有一件要做的事情, 夜探平南王府去偷窺一眼平南王世子。平南王久病多年,平南王府的大小事務早已由平南王世子接管。
然而,樂遠岑覺得此事已然生變, 因為當她傍晚進入了廣州城, 就見到了剛剛貼出來的很多張通緝令。
通緝令上赫然是樂遠岑的名字!罪名是捉拿繡花大盜的嫌疑人歸案。
這張通緝令是由皇上禦批, 大概意思是說朕很痛心, 因為親自任命的六扇門總捕頭, 竟然會是製造了近期多起慘案的重大嫌疑犯,所以要把人抓回京城刑部問審。
最近, 繡花大盜一案鬧得很凶, 因為作案凶手的手段太過毒辣, 不隻是盜走了財物,更是殘忍地刺瞎了受害者的眼睛。其中平南王府也被繡花大盜打劫了,王府管家江重威的雙眼也被刺瞎。
不過,這會是傳了出來,在江重威被刺瞎之前,他成功摘下了繡花大盜的麵具,看清了此人正是六扇門的總捕頭。江重威不堪巨大的打擊自縊了,死前卻是寫下血書,請平南王世子為他討回公道,為此平南王世子已經為遠赴京城。
“你們說六扇門的總捕頭怎麽會知法犯法?”
“都做了刺瞎人眼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還提什麽知法犯法。”
“怪不得聽人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女人狠毒起來,真是難以預料,當年皇上就該選金九齡做總捕頭才對。”
“皇上的決議,你也敢說。現在皇上已經親自下捉拿公文了,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樂遠岑聽著人群的議論紛紛,她看著告示欄上的通緝令卻笑了起來,這個故事真是出乎意料的精彩,想出來的人有些本事。
西門吹雪對著通緝令上的畫像蹙起了眉頭,這件事簡直荒謬之極,可他側頭隻見樂遠岑在笑,而且真的不是苦笑,反而笑得很愉悅。
在圍觀的人群之中,他隻能壓低了聲音說,“現在你還笑。”
“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你不覺得好笑嗎?”樂遠岑並沒有笑得太過放肆地,畢竟是身在圍觀人群裏,她也就湊近西門吹雪耳邊說到,“都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但好歹也要畫得像才好。你看這畫像,哪有表現出我的氣宇不凡、風姿卓絕,別說七分了,三分都沒有。”
“我知道了,下筆的人一定非常崇拜我,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寧可犧牲了身為畫師的尊嚴,也要讓我逍遙法外。難說他冒了多大的風險,待來日回到六扇門,我定然好好謝謝他。”
這會似乎明白了為何通緝犯都很難抓捕歸案,沒有高手畫師出手,依照這種通緝畫像能抓什麽人。
“如若不然,就是那些畫師的水平太低了。希望日後大老板別給我加重工作負擔,還要我去提升畫師的畫技,這活多半吃力不討好,何況漲不了幾兩銀子的薪水。”
樂遠岑說著了一大段,卻沒等到西門吹雪的回答,難道他是被她的言之有理深深折服了?
於是,她不再繼續看通緝畫像,側頭準備去接收西門吹雪歎服的眼神,卻發現他似乎看著她在發傻? “莊主,你不信嗎?”
“如果我不信,你還要證明不成嗎?”西門吹雪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地朝邊上移了一步拉開了兩人過近的距離,說著就匆匆朝人群外走去。
西門吹雪倉促而去,樂遠岑卻無法忽視他的耳根竟微微發紅。
這一幕讓樂遠岑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看來有的感覺不是錯覺,養傷的兩個月來,沒有一直握劍的西門吹雪多了些許溫柔。
樂遠岑搖著頭將其事擱置一邊,隨即也走出了人群。他們定了明天一早的船票去白雲城,原定的行程並不必改。繡花大盜也好,平南王府的管家證言也好,上京求一個公道的平南王世子也好,這些人不管是合謀或是其他,她都要去問一問葉孤城的意思,這裏麵有沒有葉孤城的手筆。
唯一讓人有些擔憂的是朱旬的安全,朱旬不可能自願禦批這種詔書,他也許被人轄製住了,或是出了其他的事情,才有了如此聖旨與通緝令。
可是廣州與京城相距太遠,一時半刻也趕不及回去查明一切,還不如先按原計劃先找葉孤城,隻要葉孤城沒有參與其中,那麽事情就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過,總還是要請人幫忙查一查,繡花大盜究竟是怎麽一會事。
如果世上僅有一人,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還會堅定不移地相信樂遠岑絕不是繡花大盜,那人一定是花滿樓。因為他們都知道眼盲之事有多殘忍,在這一點上,他們都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樂遠岑將有關紅鞋子的疑惑,還有上官金虹半路截殺之事都寫入了信裏。
這先通過花家在廣州的產業將這信快速送到花滿樓的手裏,那麽陸小鳳應該也就會看到了,這之後的事情隻能先麻煩陸小鳳了。
入夜後,西門吹雪去平南王府走了一圈,確實沒有發現南王世子的蹤跡,等他回到客棧,樂遠岑也已經送好信回了房,已經悠閑地坐在書桌邊了。
西門吹雪難免想起了那個雨夜,樂遠岑伸手摸過花滿樓的臉。“你就這麽相信花公子?”
樂遠岑沒提花滿樓。時到今日,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願意過多打擾花滿樓。平日裏一同賞花觀月倒是無妨,但處理繡花大盜這種刺瞎人眼的案子,她出於私心不願花滿樓參與過多。眼下也是沒辦法了,誰讓陸小鳳的行蹤不定,一封信隻能通過花滿樓轉交。
“我也很相信陸小鳳的本事。既然我分.身乏術,京城的問題請他去查一查,有什麽不妥嗎?”
西門吹雪見樂遠岑避而不提,他問了第二個問題,“王府裏麵沒有南王世子,他的一眾親信也都不在。現在,你還打算先去白雲城找葉孤城嗎?”
“辛苦莊主走一趟了。不管怎麽樣,明天還先往白雲城去,莊主不想見一見葉城主,定一個比劍之期?”
樂遠岑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如果繡花大盜與平南王世子有所勾結,她甚至能大膽猜想到一個更糟糕的可能。
不過,她的口風其實很緊,對於葉孤城是平南王世子師父一事,葉孤城不提的話,她也不會隨意說出去。眼下西門吹雪不理解,也隻能請他暫且疑惑一下了。
“說來你我的約戰之期也該定了。我們的傷都差不多好了,不如就在葉城主的見證下比劍,如此也不錯。”
西門吹雪握著劍的手微微一緊,那一天總要來的,他隻是冷淡地說,“劍貴於誠。現在鬧出了這些麻煩,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影響到了比劍。”
“莊主多慮了,這些小事怎麽會影響到我。我相信陸小鳳的本事,他能夠獨當一麵解決了麻煩,讓我能在白雲城悠閑地呆幾天。”
樂遠岑說著笑了,“既來之則安之。藍天白雲,碧海沙灘,如此景色難道會迷住莊主,讓你不願出劍嗎?莊主的記性好,不會忘了是你說要比劍的。我看在上島後選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也就在這半個月之內了。”
西門吹雪深深看了樂遠岑一眼,動搖了他出劍的並不是美景。他沒有說好或不好,正準備離開卻被拋來了一卷畫。
“傍晚的時候,你說了要讓我證明一下。”樂遠岑指了指畫卷,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這是我畫的,證明給你看了。你不喜歡的話,可以燒了,我不會怪你的。對了,畫已出手,絕不接受追責。”
西門吹雪想起了在城門口公告欄之側的一幕,拿著卷軸沒再說一句,就轉身離開回了他的房間。等到一關上客房門,他疑惑地打開了畫卷,其上是一位頭上被包紮著蝴蝶結的傷患。顯然畫中人的張臉與他的臉一模一樣,但如此模樣,怎麽看都不該是他。
西門吹雪深呼吸了幾下,克製住了直奔到隔壁去找樂遠岑的衝動。等過了半響,他終是有些無奈地靠在椅背上。
沒錯,比劍之事是他先開口的。
對此他並不後悔,但誰能料到某人美到了像是毒.藥,亦正亦邪,從容佻達。一旦沾上,在若即若離之中,讓他越發抗拒不了。
西門吹雪想著搖了搖頭,他摸上了畫中人的嘴角。其實這裏不太像,他分明是在笑,控住不住地在笑。
然而,西門吹雪再看著桌上的劍,這世間從來沒有兩全法,他的手握住了劍,就無法握住另一個人的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比劍之日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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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樂遠岑還是稍稍改了改容貌,她不想橫生枝節,雖然不相信那些捕快的眼力,但也別差一點就在上船前被攔住了。
這樣稍稍改裝,又是遇到了一帆風順,四日後就順利抵達了白雲城,那就直奔城主府。
守門人見到前來的兩人,麵上不動神色,心裏卻是有些發蒙。以往幾年都不見誰來探望城主,最近來找城主的人有些多。“兩位稍等,這就為兩位通報一聲。”
等樂遠岑與西門吹雪被迎進了會客廳,先等來的卻不是葉孤城,來的也是兩人,一張熟麵孔,一張生麵孔。
“師兄,你怎麽在這裏?”樂遠岑見到笑意盈盈的朱旬,一瞬間她就想到了很多,“你這是將計就計,狸貓換太子了。”
朱旬笑著點頭,“師妹果真不會認錯人。我流落白雲城,多虧城主收留。雪中送炭難,葉城主真是一個好人。我在這裏吃好住好玩好,快活似神仙,可你偏偏來打擾我了。”
門外的葉孤城聽到朱旬此言,他真不需要有人稱他為好人,特別是這個人是當今皇帝,而他那個不死心的徒弟已經坐到了紫禁城的龍椅之上。
葉孤城還沒能說什麽,他就看到了另一個不省心的人在說傻話了。
葉孤鴻穿著一身白衣,他一進門就忐忑又激動地看向西門吹雪,醞釀了好一陣,他終是能不結結巴巴地向西門吹雪打招呼了。“在下葉孤鴻,久聞西門前輩大名,今日終於親眼您見一麵,是我三生有幸。”
葉孤鴻這麽說本是沒錯,江湖上崇敬西門吹雪的人也不少。
不過,樂遠岑打量著葉孤城與葉孤鴻,這兩人應該是親戚關係,葉孤鴻難道不崇拜葉孤城嗎?這樣當麵打臉葉城主,好嗎?
樂遠岑朝著葉孤城笑了笑,“葉城主,別來無恙。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是專程來給你添些樂趣。”
“真是謝謝了!”葉孤城說著居然還笑了,這是一個稱不上愉悅的笑容。
葉孤城本也沒有太過在意府上多了一些人,西門吹雪能來白雲城更是甚得他意。然而,他收到了樂遠岑頗有深意的目光。坑他的徒弟、坑他的皇帝、坑他的遠方堂弟、坑他的朋友,他到底為什麽要認識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