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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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多山林, 相傳在崇山峻嶺之中隱藏著一處山穀, 樹木經年不凋, 花朵四季常開,滿坑滿穀盡是奇花異草,又有猛虎迅鷹守護, 乃是神仙居所。
這個傳說從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就有了,也確實有山中歸來的樵夫獵戶自稱誤入神仙穀, 但一沒證據二沒證人,口說無憑多是被打作吹牛之類的笑談,到了現在, 神仙穀也就是個民眾口口相傳的故事了,沒人相信世間當真有這麽一個神奇的地方所在。
但神仙穀確實是存在的。
穀外已是寒冬, 大理的冬天即便再怎麽溫暖, 也是有幾分寒意的, 但走進這山穀卻瞬間暖和了起來,濕熱的空氣撲麵而來, 混合著濃鬱的花草芳香,仿佛一夕之間從冬天變成了春天, 滿目盡是蔥蘢,深深淺淺的綠把視線所及的一切染上了生機盎然的色彩,間或雜著些或紅或白的花,也不知是什麽品種。
仲彥秋環視一圈, 就看見了幾個被藤蔓爬滿與草木融為一體的破爛木屋, 這裏也曾是有人住過的。
他又看了一眼木屋門前倒伏的青草, 默默在心裏添了一句。
許是現在也有人住著也說不定。
仲彥秋示意自己到木屋裏去看看,蘇夢枕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大師兄,這是什麽啊?”有人伸手拽了拽蘇夢枕的衣服,指著地上的一株小花小聲問道。
拉著他的是一個大概隻有三歲的孩子,剛剛會走站不太穩的樣子,生得靈動可愛,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眨巴眨巴,隻看這雙眼睛也可想想出等他長大了將是何等風流俊朗的模樣。
眼睛的模樣倒是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
蘇夢枕這般想著,答道:“那是金銀花,有清熱解毒之效。”
這孩子是仲彥秋撿回來的,資質極好很適合修習逍遙派的功法,生母昔年曾經是名動一時的歌女,生下他之後纏綿病榻沒熬過幾年便撒手人寰,而他的生父乃是大理皇族段氏的旁係,素來多情風流,府裏有名有分的夫人妾侍足有十幾個,更不要提外麵沒名沒分的露水姻緣,提起那個歌女,他連人叫什麽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如此倒也正好,仲彥秋不聲不響把孩子昧了下來收做弟子,排在蘇夢枕和包拯之後,是他的三弟子,取名叫做無崖子。
無崖子蹲下來盯著那株金銀花仔細看著,他對這些花花草草的一直非常感興趣,心性柔軟敦厚,總是一副笑眯眯的包子模樣。
蘇夢枕講了些與金銀花相關的醫理知識,無崖子腦袋一點一點認認真真聽著,仲彥秋從木屋裏走出來,手上牽著一個髒兮兮的孩子,懷裏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包裹。
“師傅?”無崖子疑惑地看著仲彥秋身邊的孩子。
“你的...師妹,巫行雲。”仲彥秋說道,雖然他手上這個孩子比無崖子的年紀大上幾歲,但是按照入門順序來說,確實是無崖子早上一些。
“師妹!”無崖子睜大了眼睛,好奇又有些忐忑地看著仲彥秋身邊的孩子,她那髒兮兮的模樣看起來可真不像是個女孩子,頭發亂糟糟的蓬著,穿著的衣服也很不合體,光著腳踩在地上,見無崖子在看她,巫行雲齜了齜牙,眼神凶狠地瞪了回去。
好凶!無崖子打了個哆嗦,被嚇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小心翼翼地躲在蘇夢枕身後,怯怯地對著巫行雲露出個討好的笑來。
仲彥秋正在跟蘇夢枕敘述這山穀的事情,這山穀的確是有些門道的,不過卻也不像是外麵傳言的那麽神奇,山穀裏的人修行一門叫做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的功法,練成後便可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隻不過直到這山穀裏的人老死病死隻剩下個年幼的孩子也沒有人真正練成這門功法。
作為山穀裏剩下來唯一活著的孩子,巫行雲可以算是被老虎之類的野物養大的,沒有學過半分人類社會的道德準則,打起人來特別狠也特別疼。
被迫和巫行雲住在一間房培養師兄妹感情的無崖子哭唧唧地抱著腦袋躲在床底下,無論外頭巫行雲怎麽嗷嗷叫都死活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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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和遼國打完仗開始扯皮的時候仲彥秋和蘇夢枕離開了大理,逍遙派的宗門建在了天山之上,金風細雨樓的能工巧匠從山腰到山巔錯落修建起許許多多的房舍宮殿,仲彥秋又在山下買了大量的土地莊園,雇傭了許多佃戶耕種。
安頓下來後他也沒忘記給多年未見的二弟子包拯寫了封信,告訴他自己又收了幾個徒弟,有空的時候可以來天山看一看。
雖然他覺得包拯估計是沒什麽空的。
這才幾年的時間,包拯就已經從定遠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知縣混到了開封知府,期間起起伏伏又是被罷官又是得了丞相青眼得以起複,間雜著烏盆喊冤狸貓換太子等帶著神怪因素的案子,更是讓他身上多了些神秘的光彩。
仲彥秋的確是沒猜錯,包拯現在確實是沒什麽空離開開封府,雖然他真的很想親眼看看那幾個剛入門的師弟師妹,但是案子一樁接著一樁,還都不是什麽能隨便丟出去的小案子,今天跟龐太師沾了邊,明天又是什麽皇族不可見人的秘聞,皇帝沒事還特別喜歡召見他,也不說什麽正事,就拉著他打聽師兄家裏的弟弟秋秋的事情。
第一次他聽見“秋秋”這個久違的小名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之後......心情就更複雜了。
樁樁件件的事情壓在一起忙得他別說給自己放個假去看看師傅,日常就連吃飯的時間都得掐著時間。
這還是有了公孫策這位剛來投奔的才子的幫襯,工作量小了一些的情況。
於是包拯寫信給了跟自己一直保持著良好關係的展昭,不求對方出仕,隻求這位人脈廣闊的大俠在他辦案子能給他幫幫忙。
他覺得展昭要是再那麽一天到晚帶著白錦堂的弟弟浪跡天涯遊山玩水,時不時行俠仗義拔刀相助,日子快活的他在京城都能聽見說書人講他們的故事,他真的要忍不住去把人打一頓了。
——這幾年他的功夫可是有好好練著半點沒有落下,因著來刺殺他的人不少,還大多是內力深厚的高手,北冥神功的進境反倒可以稱得上是一日千裏,對敵經驗也多了不少。
用白錦堂的話來說,以他現在的功力,一人對上展昭和白玉堂二人也輸不了。
但是也贏不了就是了。
包拯在第二年往北疆犒勞軍隊的時候終於得空去了一趟天山,看了看多年未見的師傅師兄,還有從未見過的師弟師妹。
師傅逍遙子看起來還是那般......年輕,站著依舊沒有他跪著高,眼神依舊是那般犀利,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這些年幹了些什麽,心裏頭想了些什麽,抬手就把他揍了一頓。
這些年包拯身量又長了些,早些年龐太師說他是包黑子,近些年龐太師都說他是鐵塔,黑的發亮還又高又壯,每每早朝站在文官隊伍裏那叫一個鶴立雞群,以至於遼國來使第一次見他都以為是武將站錯了邊。
尤其他前頭站著的還是宰相王芑,瘦巴巴一個老頭,對比起來更是辣眼睛。
仲彥秋不介意徒弟長得比自己高,畢竟這麽多年他半點沒長,逍遙派除了他剛收進門的小師妹李秋水尚在繈褓比他矮之外,其餘的都比他高。
但是他不介意,不代表包拯能隨便腹誹他的身高。
包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然後慘兮兮的被巫行雲拖去上藥,巫行雲倒是很喜歡包拯的長相,從小被野獸養大的孩子比起山上風姿高潔如白鶴的大師兄,唇紅齒白溫文爾雅的三師兄,還是更加喜歡身材健壯肅穆威嚴讓人非常有安全感的二師兄。
嗯,身材健壯是重點。
上完藥後蘇夢枕跟包拯關在書房裏聊了好長時間,他們二人一在廟堂之高,一處江湖之遠,時常交流保持消息靈通總是沒壞處的。
包拯這一次來去匆匆,隻待了兩天就急著離開了。
如此又是好些年倏忽而過,包拯除了開封知府外又多了好些頭銜,在皇帝麵前也極有臉麵,宰相王芑年事已高,很看好他做自己的接班人。
展昭和白玉堂機緣巧合下還是在皇帝麵前出了頭,得封四品禦前侍衛,因著皇帝讚了展昭一句“卿如朕禦貓一般”,叫白玉堂氣得約了展昭好些天切磋,展昭倒也回回都應了。
誰叫他這禦貓的名聲,正正好好壓了白玉堂那錦毛鼠一頭。
讓白玉堂出出氣就好,又不是什麽大事。
卻說一日,開封府衙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走下來三個人。
左邊是一少女,約莫十七八歲,挑眉鳳眼櫻桃口,一身冰肌玉骨可稱得上是上上之姿,俏臉板著如寒冰似飛雪,自有一番威勢。
右邊是一少年,瞧著比少女小一些,長身鶴立氣度不凡,眉眼溫和叫人如沐春風,一雙桃花眼輕眨,便叫不少姑娘麵紅心跳。
他們倆中間的女童看起來年紀更小,卻是體態風流秀麗明豔,一顰一笑幾可入畫。
他們都穿著淺青色的衣服,外袍則是月白,衣帶當風恍然如神仙下凡一般。
“就是這裏嗎?”女童打量著開封府衙的牌匾,嗓音清脆如珍珠落玉盤。
“嗯。”少女冷著臉點了點頭,淡淡掃了少年一眼,少年會意,笑著走上前去。
“公子有什麽事嗎?”開封府衙門口的門房問道。
“不知可否幫忙向包拯包大人通傳一句,”少年拱手說道,“就說他的師弟師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