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故人相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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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母親告別後,我來到了花圃,找到了當年我埋酒的地方。我招了招手,地上出現了泥封的兩壇子的酒,剛想要搬的時候,耳邊就響起了我非常不願聽到的聲音。

    “四兒,你這是要去哪兒?”柳離軒的語氣還跟以前一樣柔和,隻是這樣的語氣讓我非常厭惡。

    沒想到他這麽快就開始懷疑我的身份,用這句話來試探我,我換上欣喜的表情回頭說:“四姐姐,你也來取酒啦,我正想在你這兒討兩壇嚐嚐呢。”

    在我意料之中的,我的身後隻有臉上掛著笑意不明的柳離軒,我立馬佯變生氣的模樣說:“柳師兄什麽時候也學會誆人了?”

    “隻是我一時叫錯而已,五兒之前不都是叫我四姐夫的嗎,怎麽如今改了稱呼了。”柳離軒用著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盯著我。

    “就說柳師兄會誆人,任誰都會信。”依我對白璿的了解,她不會這麽叫他的,因為她知道我的脾性。

    “以前的日子多好,那時候五兒十分粘著大哥,這還讓你四姐姐嘲笑你不少回了呢。”柳離軒走近了我一段距離笑著說。

    這樣的靠近讓我覺得非常危險,我麵上鎮定的說:“那也是我兒時太過頑皮,四姐姐那時又還未成人形,父親忙著族中事物,母親忙著照料四姐姐,大哥二哥又要學著掌管西玄山事物,三哥又成天的不見影,也隻有楊師兄肯帶著我了。”

    接著我又退了幾步跟柳離軒拉開距離說:“今時不同往日,我已成人,也已訂婚,自是不能像兒時那般胡鬧。還請柳師兄不要離五兒那麽近,免得四姐姐看見了,心裏不好受。”

    “好一張利嘴,連你四姐姐都趕不上你。”柳離軒還是朝著我走了幾步。

    “柳師兄,似乎你剛才沒有聽進五兒的話,還請自重。更何況,四姐姐的利嘴也許是成了親為人母後,才有所改變,否則我哪能趕得上。”我依舊退了幾步不動聲色的說,但周圍的氣氛讓人覺得非常緊張和沉悶。

    “也罷,我也算放心了,剛才不過是在試探你,隻因為汐兒說小姨這次回來身上的彼岸花香味有些變化。”柳離軒這次停止了腳步笑著說。

    “哦,是嗎?那汐兒可說了有何變化。”我漫不經心的問著。

    “汐兒說,小姨身上的味道變倒是沒變,隻是聞了過後,讓人不由得傷心。”柳離軒把玩著手中的折扇說。

    “所以柳師兄剛剛走近我,是想探個究竟。”我蹲了下來將鼻尖湊近其中的一株彼岸花聞著說。

    “沒想到五兒這般聰慧,說真的,五兒身上的花香氣讓我不由得想起一個故人,說起她,我自覺得心裏是有愧於她的。”柳離軒轉過身望向遠處說。

    “柳師兄還真是念舊的人啊!”我站了起來跨過柳離軒的身旁,走到了我招出的兩壇酒前蹲下抱起說,“柳師兄,時候也不早了,四姐姐和汐兒要是再見不著柳師兄,該著急了,我也該下山去找琅琊月了,就此拜別。”

    說著我便抱著兩壇酒向山下走去,想了想回了頭說:“麻煩柳師兄跟四姐姐說一聲,說妹妹我在此帶走了她當年釀的酒,想來四姐姐也不會說什麽,說不定四姐姐都忘了這裏的酒了,五百年都沒有少一壇。”

    說完,我就騰雲離開西玄山,向昆侖山的方向趕過去。到了昆侖山下的茅草屋後,天剛擦黑,走進院門口就看到荀璍將剛做好的菜肴端了出來,一看我兩手抱著兩壇子的酒,荀璍放下菜肴就立馬跑到我麵前接過了兩壇子的酒。

    “我回來的不算遲吧。”我笑著問。

    “沒有,剛剛好,可以坐下吃飯了。”荀璍將酒壇子放下說,“來,先淨淨手。”

    說著荀璍將預先打好水的木盆給端了過來,這不得不讓我覺得荀璍的心思簡直比女孩子的還要細致。正當我要坐下起筷的時候,一碗黑乎乎的藥出現在了我麵前,聞著這藥的氣息感覺比前幾日喝的還要重的多。

    “璍哥哥,別告訴我這是你替我改的藥方?”我皺著個眉頭看著荀璍說。

    “不是,隻因你今天要飲酒,所以加了些酸梅。”荀璍笑著說。

    “酸梅?”聽到酸梅我心裏就更加疑惑了,加了酸梅這藥卻變得這麽黑。

    看著荀璍氣定神閑的在我對麵坐著,想著還是將藥端了起來,閉著眼睛一口咕嚕嚕的喝了藥。我也如常的被藥汁給嗆著了。荀璍笑著搖搖頭,起身走到我身旁蹲下,幫我拍著背。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口中並沒有預料的苦味,反而是這苦中還帶著酸甜味兒,不由得胃口也跟著大開。

    “傻丫頭。”荀璍見我嗆完後,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笑著起身又坐了回去。

    嗆完後,我也沒閑著,將放在我身旁的一個酒壇的泥封給敲掉了,揭開了壇口。陣陣酒香縈繞在鼻尖,我聞著這酒香就感覺自己快醉了,就衝著這酒香也不枉它埋了五百年。我拎起酒壇子將酒倒入了荀璍事先準備好的玉酒壺中,倒好後,我和荀璍就開始品起了酒。

    “這酒初入口時有些苦澀,回味過後卻有一股甘甜縈繞在喉間,嘴中還有醇香綿綿,真是好酒。”荀璍嚐了一口後,不禁的讚歎道。

    “嗯,從前璍哥哥因身體原因無法飲酒,本以為璍哥哥今後也不會飲酒,沒想到璍哥哥是個懂酒的人。”我放下酒杯笑著說。

    “雕蟲小技,讓曦兒見笑了,我也是跟著師父學醫的時候,嚐了嚐酒。”荀璍放下手中杯謙虛說。

    “青嵐師叔?在我印象中青嵐師叔是個不沾酒的,怎麽會帶著璍哥哥喝酒呢!”我有些驚奇的問著。

    “凡事不能隻看這事物的一麵,人們都以為酒雖好,但會傷身,可不知道的是他們自己不懂節製才造成的損傷而已。在我們這些醫者看來,毒藥有時候也是良藥,隻要使用得當。同樣的,這酒有時候也不失作為一種良藥。”荀璍笑著解釋道。

    “原來酒還有這般妙用。”我拿著筷子夾起一塊魚肉吃著說,“那看來,我送這一壇未開封的酒給爹爹作壽禮是極合適的了。”

    荀璍,笑著幫我斟了酒笑說:“那我和嫿兒的壽誕禮,曦兒可想好了。”

    “哎呀!瞧我這記性,我身無長物,隻有這酒了。”我咬著筷子皺著眉頭說,沒過一會兒我的眉頭又舒展開來說,“如此酒菜全齊了,就差樂聲助興,那我就彈奏一曲給璍哥哥提前賀壽了。”

    說著,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將隱在腰間的香囊給顯現了出來,從香囊中取出了楠霄琴。可我看到楠霄琴的那一刻,我又想起了長歌,想起了長歌陪我修改《逍遙遊》琴譜的歲月。當我的指尖觸碰到琴弦的時候,我與琴之間似有一種心意想通的感覺,我調了一下音,這清脆的聲音像是在說自己有高興。

    “曦兒,是不是想起往事了。”荀璍離開座位,走到我麵前關心的說著,眼中有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無奈和嫉妒。

    “沒什麽的,璍哥哥,我來彈奏一曲給璍哥哥你賀壽。”說著我展開笑顏找一個空曠卻離荀璍不遠的草地上盤腿坐好。

    我這五百年一直處於沉睡的狀態,所以也就沒有譜過新曲,隻好彈了《逍遙遊》。微風吹著我鬢邊的碎發,荀璍在我彈奏的過程中,至始至終都在看著我,放佛我好像很快就消失不見一樣。而我在彈奏的過程中,始終都是閉著眼睛的,所以也就沒有留意到。

    一曲終了,我抱起琴走到石凳前坐好,將琴放入了香囊。

    “感覺這曲子比五百年前要顯得豁達的多。”荀璍斟著酒笑著說。

    “也許是心境不同吧。”我笑著飲著酒,我的身後就響起了一個急切又不確定的聲音。

    “四姐姐,真的是你回來了嗎?”聽到白璿的聲音,我放下酒杯站起回過了身看到淚眼婆娑的白璿和站在她身旁的琅琊月。

    “對,我回來了。”我笑著說。

    白璿聽到我這句話後,不由分說的就跑到我麵前將我抱住哭著。

    “好了好了,我一回來你就哭成這樣,是不希望你四姐姐我回來嗎?更何況璍哥哥和我妹夫還在呢!”我拍著白璿調侃道。

    “四姐姐的嘴還真是不饒人。”白璿聽著就鬆開了我,用手擦著眼淚說。

    荀璍向琅琊月對了一下眼神,兩人就往院門外走去,隻剩下我和白璿。

    “告訴我,你什麽時候知道西玄山的那個不是我。”我幫白璿擦著眼淚問道。

    “雖然那個人帶著一模一樣的彼岸珠,但那顆珠子一點生氣也沒有。”白璿握住我的左手撫摸著我的彼岸珠說,“更何況,我知道四姐姐是不會與尉遲師兄退婚,轉和柳師兄成親的。”

    “還是妹妹了解我,傻丫頭,你遲遲不與琅琊月成婚,就是在等我回來。”

    “嗯,沒有四姐姐替我送嫁,我是絕不成婚的。”白璿倔強的說著。

    “要是我一直回不來呢?”我拉著白璿坐好說。

    “不,我相信四姐姐一定回來的,況且四姐姐你真的回來了。”白璿搖著頭說,“當我在昆侖山聽到四姐姐的楠霄琴的琴聲,我都高興壞了,不由分說就衝到月郎的房中將他拽下山,也想讓他幫我看一看,是不是我出現了幻覺,直到看見四姐姐,我才敢確定是四姐姐回來了。”

    說著白璿的眼淚又從眼角滑落。

    “傻瓜,都怪我不好,害的你們為我操心。”我替白璿擦著淚自責道。

    “四姐姐,為何你回來怎麽沒有去找尉遲師兄,上一次看到尉遲師兄的時候,隻覺得他整個人都沒有往日的神采。還有四姐姐怎麽會遇到璍哥哥的……”白璿這下子倒是不哭了,便開始問了我一堆的問題。

    而我也一一給了白璿答案,白璿聽了過後,皺著個眉說:“瞎說,尉遲師兄在外漂泊了五百年就是在找你,怎麽會在意你的容貌,再說了,白家兒女可從來沒有這般扭捏過,無論四姐姐你的容貌再怎麽改變,你還是我的那個四姐姐啊!”

    “你說的對,我白家兒女何時這般扭捏。我想通了,等給乾荒爹爹賀完壽,我就去找長歌。”我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傻妹妹,你和琅琊月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不然你們兩個還要等上個幾百年。”我點了點白璿的額頭笑著說。

    “四姐姐。”白璿紅著個臉咕嚕著聲叫著我。

    接著我們兩姐妹相視一笑,而沒有注意到站在院門外眼中有著不舍之色的荀璍和一臉幸福微笑看著白璿的琅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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