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城好不好玩？”

    客房內，朱忌青端坐在桌旁，見古鯉兒敲門進來，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

    “還行，就是太大，玩了一天，也就在南城門附近玩了會。”

    “那你明天繼續去玩吧，年輕真好，不要辜負了大好時光。”

    “那……我們不找隱流使者了？”古鯉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急，不是還有七年時間嗎？”

    “也對，那朱大師早點休息，我也回房了。”

    “對了。”朱忌青抬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道，“咒語記得每天都要念，對你有好處。”

    “是，都記著呢。”

    回到自己的房間，古鯉兒想了許久，最終抵抗不了修習清心咒後帶來的舒爽感，很自然地念誦了數十遍才臥床睡去。

    他猜測過這個咒語可能有些問題，甚至可能是陰謀的一部分，但目前看來，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第二天起床後跑去敲朱忌青的門，想著請個早安，卻發現房裏空無一人，朱忌青竟是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古鯉兒沉默了一會，知道朱忌青必定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讓自己知道，便也不再理會。

    吃過早飯，出了客棧大門，古鯉兒似乎有明確的目的，目光在大街上掃視，很快發現了廊柱下蹲著的一個年輕人。

    正是當日住進客棧時圍攏過來的消息販子之一，那個自稱是夜貓子組織的諂媚男子。

    那男子見到古鯉兒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頓時雙眼一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客棧大門，沒見到那個凶神惡煞的光頭大漢，放心不少。

    他湊了上來，彎腰、垂首，眉眼笑成了弧：“這位公子，買消息嗎？”

    “我要崖城及周邊郊外的地圖。”古鯉兒啪的一聲取出一個折扇打開，在這深秋的涼風中輕輕搖動。

    諂媚男子目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神色，這等公子哥兒他見得多了，以為有兩個臭錢就能自命風雅，不過他當然也最喜歡這種人，因為錢多。

    “給你個最低價，十兩銀子。”諂媚男子笑道。

    “嗯，要詳細標注上附近的風景名勝，最好對一些出名的景點來曆有個介紹，本公子最喜遊山玩水，聽說崖城風景不錯，希望不是吹噓出來的。”

    “這……”諂媚男子搓著手，為難地說道，“恐怕短時間內準備不了啊，這價錢……”

    “說個數。”

    “三十兩銀子！”諂媚男子一咬牙，說了個連他都感到吃驚的數字。這地圖是州牧府管製物品，私自販賣是違法，一旦被發現就會有捕頭找上門來，但對於這些消息販子來說，自然不算什麽事，但這地圖就算是以往，頂了天能賣個二十兩，也就是看古鯉兒年幼不懂世故，一副公子哥兒模樣，才說了個三十兩。

    “給你三十五兩，我現在就要，一炷香時間沒見到地圖，我找其他人買去。”古鯉兒收了折扇，扇頭戳著他的胸口說道。

    “公子，這裏不是交貨的地方，請隨小的這邊來。”諂媚男子大喜，引著古鯉兒到了一個偏僻的胡同，飛快地從腰囊取了一塊方正疊好的牛皮紙。

    “你不是說短時間內準備不了嗎？”古鯉兒戲謔笑著，拿過地圖攤開看了看，發現正是自己想要的。

    驗完貨，古鯉兒塞過去三十五兩銀子，擺手告辭。

    “公子慢走，我這裏還有隱流使者的消息，要不要，隻需十兩銀子。”諂媚男子攔住他說道。

    “十兩？”古鯉兒轉身。

    “對對，十兩。”

    “嗬嗬，隻怕我給了十兩後，稍微追問幾個問題，價錢就漲到一百兩了吧？哼，別當本公子是傻瓜！”古鯉兒再次用扇頭戳著男子的胸口，這一次，用了幾分力。

    “哪能呢？”諂媚男子胸口很痛，卻不得不忍著，表情略顯尷尬，嗬嗬笑道。

    “本公子什麽大場麵沒見過，別想騙我。”古鯉兒一臉老子最聰明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了。

    “阿呸！”眼見古鯉兒走得沒影了，諂媚男子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鄙夷說道，“一個他娘的紈絝，要在我老家，老子分分鍾弄死你。”

    古鯉兒大概猜到自己走後，這人會怎樣罵自己，因為剛才扇頭戳得確實狠了點，但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誰會在乎一個紈絝公子？

    回到客棧房間，古鯉兒在桌子上攤開地圖，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南門區域，在南門郊外的一大片區域，果然詳細標注了十餘個風景點。

    華陽十八峰、華陽山大瀑布、野豬林、藥王崖……

    古鯉兒取出炭筆，將這幾個區域及其周邊區域全部框了起來，然後迅速忽略掉這一大塊，目光落在了其它區域。

    其它區域並非傳統的風景區域，但依然標注著道路、地名。

    古鯉兒一個一個看過去，目光最終落在了一個叫做黑龍潭的地方，他眯著眼睛，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黑龍潭位於華陽山東麓邊緣，一道斷崖在此隔斷山脈，形成飛瀑，千萬年衝刷，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潭水，說是湖，不夠大，說是潭水，卻又不止。

    引起他注意的不是黑龍潭的形成和位置，而是下方一小段描述：潭深水碧，藏凶獸，食人，勿近。

    他的雙眼亮了起來，拿著炭筆在城門與黑龍潭之間比劃了一下，又在已知的城內兩點之間比劃了一下，略作比對。

    “竟然距離南城門不過十餘裏，倒是個好位置，不遠不近，藏匿幾個人，想來不難。”

    刀疤老六等人當然不會傻到躲在那些風景區域，他們從古家鎮外千裏迢迢躲到這種地方來，自然是為了避風頭。

    黑龍潭傳說有凶獸，想必普通民眾不會前去，少了許多暴露的機會，更何況黑龍潭距離崖城不過十餘裏，想要采買一些生活用品，也不算困難，正是最好的藏匿之地。

    古鯉兒再次看向地圖，這一次，他從天鵬客棧所在的區域看起，一條一條街道看過去，有時會閉上眼睛凝立不動，手指不時在桌子上塗畫。

    一個時辰之後，他仰頭，再次閉上眼睛，這一次，過了一炷香時間才睜開眼。

    他在記憶整張地圖。

    而現在他已大致記住了，一張標注了關鍵節點的地圖已經深深印入他的腦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不會忘記了。

    “偷兒最重要的是什麽？”很多年前，老乞丐曾經問他們幾個。

    “心態。”耳窿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技巧。”黃毛麵無表情地說道。

    “眼力。”鼻涕蟲說道。

    “心態、技巧和眼力。”斜眼撓著頭嘿嘿笑道。

    “我…我不知道。”狗尾巴慚愧地垂下了頭。

    所有人都看著古鯉兒，隻有他在沉默。

    “善惡。”古鯉兒不知道為什麽這樣回答，但當時老乞丐聽到這個答案之後，緩緩抬起了頭，盯著他看了許久，不置可否。

    “你們都錯了，是準備。”老乞丐用竹簽剔著牙縫，另一隻手撓了撓腳底板，嗤聲說道，“用十年時間準備心態，用六年時間準備技巧，用三年時間準備眼力，最後，用足夠多的時間準備與目標人物相關的一切信息，例如環境、天氣、目標人物實力性格愛好……如果這些準備不足，什麽心態、技巧和眼力，都不過是浮雲。”

    老乞丐沒有評價古鯉兒的“善惡”，但對於“準備”這兩個字，古鯉兒已經記住了，特別是在其後幾年的時間裏，六個小屁孩算是徹底領悟了“準備”這兩個字的內涵。

    一切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寧願花百倍的時間做好準備，也絕不容忍一次失敗，因為對於他們來說，一次失敗，很可能就意味著斷手斷腿，甚至丟掉性命。

    古鯉兒現在正是在做準備，確認敵人的藏匿之地，了解目的地的信息，判斷敵人的實力，甚至規劃逃跑的路線，一切都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然而這些顯然是不夠的。

    無論他的左臂如何強大，其內潛藏著如何驚人的力量都沒用，因為他根本無法使用，他甚至不會任何武功，就這麽貿然出現在刀疤老六麵前，隻怕對方一招自己就死了。

    “怎樣才能使用我左手的力量？”

    傍晚時分，朱忌青提著一壺小酒，哼著小曲回來的時候，古鯉兒開門見山，直接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哦？你終於忍不住來問我了。”朱忌青淡淡看了他一眼。

    “這條手臂到底是什麽……東西？”古鯉兒本來想問這條手臂到底是什麽手臂，但總覺得這樣問怪怪的，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代替，到最後用了“東西”二字。

    “不管是什麽東西，你隻需記住，它現在跟你是一體的，它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但它也曾經是古半月身體的一部分。”

    “不，古半月從未擁有過它，你不一樣，這條手臂長在你肩膀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與你融合，第七天的時候與你徹底融為一體，不再分彼此。”

    “為什麽？”古鯉兒茫然。他問的是為什麽是他，古半月如此驚才絕豔的人物為何不能得到這條手臂的認可？

    “不知道。”朱忌青聽懂了他的意思，但立刻就搖了搖頭，“要不要來杯酒？”

    “不，謝謝。”

    “你想使用手臂的力量？很可惜，這並不容易，神骨的力量來自於神靈，而神靈是很吝嗇的，他們不會輕易將這個力量施舍給你。”朱忌青倒了杯酒，仰頭一口喝下，眯著眼看他。

    “神骨是什麽？神靈的骨頭？”

    “這個世界連神靈的毛都見不到一根，你還想得到神靈的骨頭？”朱忌青的語氣中包含了濃濃的嘲諷意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