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了？”母靈看著他。

    “我明白了。”古鯉兒笑了笑。

    “明白了就好。”母靈莞爾。

    “就算我明白了，我還是做不到。”古鯉兒抬頭看向水道的盡頭，又轉頭看向兩岸的伊太花，說道，“神靈的意誌無孔不入，你在這片天地的任何角落都能感應的到，是因為他們太強大了。而我的意誌仍然不夠強，還不能真正跳出這片天地。”

    “實在跳不出去，跳一半也是好的。”母靈說道。

    “當年的雞鳴真仙那麽胖，真不明白他是怎麽跳的。”古鯉兒搖了搖頭，戲謔地說道。

    “他也沒跳多高多遠。”母靈嗤聲說道。

    “我要求不高，能跳雞鳴真仙的十分之一，已經足以讓我有自保的能力了。特別是我即將離開神囊空間，厄運即將降臨，如果我不能躲開，其他一切休提。”古鯉兒說道。

    “你可以的，因為你的心……很純淨。”母靈莞爾說道。

    “這有關係嗎？”

    “當然，純淨的心沒有雜質，你的意誌將會更加具備穿透力。意誌力的強大與否並不是決定你跳出天地多遠的唯一決定因素。”

    “既然如此，那我就稍微跳一下吧，跳不了多遠，但嚇唬嚇唬人還是可以的。”古鯉兒笑了。

    “嗯，跟你聊天很有趣，你跟那些蠢笨的小家夥完全不同。漫長歲月以來，我隻對隱流宗的幾個人講解了空間之道，因為聰明的人太少太少，我講了他們也聽不懂。”

    “哦？最近一次你是對誰講的？”

    “三百多年前，一個叫做童花鼓的小家夥。”

    “童花鼓，他是誰？”古鯉兒聽長老提起過這個名字，知道此人曾經是隱流宗老一輩的天才人物，這樣看來，隱流宗目前修成了縮地成寸神通的就是此人了。

    “你連他都不知道？”母靈訝然，“他是你們隱流宗當今的宗主，嗯，一般如果是他問我問題，我會稍微回答一下，因為他跟你一樣，都挺有趣的。”

    “原來我隱流宗的宗主竟然就是他，童花鼓……”

    “你們兩個安心待在這吧，正好陪陪我。”母靈嘻嘻笑道。

    “我們這麽要好，難道你也不願意放我出去？”古鯉兒眼珠子一轉，問道。

    “不能，小家夥們雖然都哄著我，怕我，但我在有些方麵卻必須受他們的約束。”母靈搖了搖頭。

    “這樣啊……”古鯉兒沉吟。

    一旁的唐有點甜神色一暗，半年之後，宗門所說的辨識手段就要用在兩人身上了，而母靈那時還會是現在這副溫和的樣子嗎？

    ……

    ……

    壬村，湖畔。

    慕容康的目光從祁柳、盧劍生等人的臉上逐一看過去。

    “據可靠消息，古鯉兒和唐有點甜在進階庚村之後，被宗門關押了。”他淡淡說道。

    “這是犯了事？”祁柳心中微動，皺眉說道。

    其餘之人均是一臉錯愕，隻有盧劍生神色不動，靜靜站在那裏。

    “想必是犯了什麽事，否則不可能被關押。”慕容康略略觀察眾人的神情，輕歎說道，“原本他說讓我們等候征召，一起出任務，沒想到如今落得如此田地。”

    “那我們這追隨者的身份是不是……”其中一人遲疑說道。

    “這樣吧，大家先各自回去修行，如果一直沒有消息，我建議大家去村長那裏請求取消追隨者身份。”慕容康說道。

    “康哥說的有道理，他犯了事，總不能讓我們一直等著。”有人說道。

    “要不等他出來？也沒聽說犯了什麽事。”祁柳沉吟說道。

    “等三個月吧，三個月不出來，我們大家一起去申請。”慕容康大聲說道。

    “好，就聽慕容的。”

    “我也聽康哥的，大家一起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盧劍生突然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盧劍生，你這是什麽意思？”慕容康大怒道。

    “沒什麽意思。”盧劍生腳步一頓，淡淡說道，“不管你們信不信，他遲早會出來，而且會變得更強，你們這群蠢貨。”

    “你說誰？”慕容康麵色一冷。

    “說的就是你，怎麽？有意見？”盧劍生轉過半個身子，斜著眼看去。

    “你這是找死。”慕容康一手按住了劍柄，心中恚怒之下，正要給此人點教訓。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想打架嗎？”一個女子聲音大叫道。

    眾人看去，卻見全小慧村長滿臉怒容地站在不遠處。

    “我們走。”慕容康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盧劍生一眼，帶著其餘五人走了。

    “夏蟲怎知凜冬之寒？”盧劍生回憶起古鯉兒負手而立，任由他全力攻擊的模樣，還有那如風暴般旋轉的火焰果殼，心中再次凜然。

    “蠢貨也挺幸福的，因為你們不知道他的可怕。”

    ……

    ……

    庚村專屬試煉密境，殺戮之淚。

    在一片平原的極深處，靠近淚湖的長草地，一個披著牛皮大氅的黑瘦少年坐在一頭牛屍上，目光呆滯地越過無邊無際的草原，盯著天際紅彤彤的落日看。

    在他身旁不遠，有十幾頭體型龐大的野牛，正在吃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一頭牛的身旁，一把按住了牛頭。

    說也奇怪，或許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恐怖的氣息，這頭力氣極大的蠻牛竟然溫順地低下了頭，並沒有反抗。

    黑瘦少年張大了嘴巴，露出了上下各兩排細密潔白的牙齒。

    這嘴巴張得真大，普通人根本無法把嘴巴張成這樣，因為此刻他的嘴巴已經足以吞下人的頭顱。

    然後他一把銜住了整個牛嘴。

    噗！

    他開始吹氣，用力地吹。

    那蠻牛終於害怕了，恐怖的氣息正不停地從它嘴巴裏衝進身體內，它感覺自己在不斷地膨脹。

    片刻功夫，這頭牛已經被吹成了一個球形，整張牛皮鼓鼓的，牛頭處七竅流血，已經死去了。

    但黑瘦少年顯然不打算停下來，繼續吹。

    砰！！

    一聲巨響，蠻牛被吹炸了，血肉成扇形揮灑，撲簌簌落在方圓數丈之內，一大片草地被染成血色，到處是血肉的腥臭味。

    黑瘦少年一把將牛頭扔在地上，輕輕歎息了一聲。

    “古鯉兒，古鯉兒，我的朋友，你在哪裏？我抓了好多好多牛，想跟你一起吹，一個人吹牛真的很無趣呢。”黑瘦少年滿嘴是鮮血，看著天邊最後一抹紅色，喃喃說道。

    ……

    ……

    一尺高的零花整個人趴在羅小竹的胸腹部，一動不動。

    她維持這個動作已經很久了。

    每隔七天，她會喂羅小竹一枚丹藥，以確保羅小竹不會餓死。

    羅小竹全身無法動彈，她的雙眼已經失去神采，變得無比呆滯，這種痛苦的日子她從未經曆過。

    但她畢竟是超級大派隱流宗的甲字輩大師姐，即便到了現在，她依然沒有放棄逃生的念頭，她腦中無時無刻不在思考。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為了讓她擁有超越所有人的修行資質，在她出生之前，以正義的名義，殺害了無數的人。

    她幾乎就是站在血海中誕生的。

    她憎恨父母，也憎恨自己。

    但在這一刻，當她經曆著這無盡的孤獨和痛苦之時，她突然平生第一次對生命產生了渴望。

    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行屍走肉。

    從未想過自己也是**凡胎。

    原來極致的孤獨可以看清自己的內心，原來無邊的痛苦可以喚醒麻木的生命。

    偶然有些時候，她呆滯的目光會突然爆發一陣神采，那是無比璀璨的智慧之光，是她靈魂的一次升華。

    看清自己，認可自己，哪怕身體再肮髒，也可以涅槃重生。

    羅小竹的嘴唇緊緊抿了起來。

    ……

    ……

    溶洞內光怪陸離，大樹的五彩之光，地麵的深紅，伊太花的猩紅和金黃，血色河水反射的粼粼波光。

    說這裏是地府也並不為過，如此恐怖的地方足以嚇到很多人。

    最恐怖的是，五彩樹下的那個小女孩，一張口卻是滄桑古老的聲音。

    “伊太無思無想，飄遊於無盡時間長河，或是一瞬，或是兆億之年，突有一刻，一點微弱光芒於冰冷虛無中亮起，像是無盡黑土地上冒出來的一點草芥之綠，於是空間就這麽誕生了，它依附於縹緲的時間，時與空再也無法分離，虛無中第一次出現了一股意誌之力，這便是真正的伊太……

    伊太之息吹過哪裏，時空就蔓延到哪裏，直到有一天，時間變得太漫長，空間變得過於龐大，伊太之息再也無法支撐這種消耗，於是時空蜷縮起來，化作一個果殼，靜靜地漂浮在虛無之中。

    伊太過於疲憊，傷痕累累，灑落點點鮮血，化作一朵朵伊太花……”

    五彩樹下，母靈盤膝而坐，神態莊嚴，雙手疊掌於小腹前，微閉著雙眼，正以蒼老的嗓音在講道。

    古鯉兒與唐有點甜在她對麵盤膝坐下，閉目靜聽。

    她已經講了好久好久，但似乎並不打算停下來。

    古鯉兒也早已忘記了時間，他隻知道如果餓了渴了，就吃五彩樹上結出來的一種五彩果子，其他時間就一直聽，一直聽。

    聽到高興的時候，他嘴角會多一抹明悟的笑意。

    聽到艱澀的地方，他眉心會微微皺起竭力思考。

    或許隻是過去了一瞬，或許已經過去了千百年，直到一艘小船突然從水道盡頭冒出，在嘩嘩地水聲中越來越近。

    船頭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郝然是長老高鴻鳴。

    “弟子見過母靈。”遠遠地，高鴻鳴抱拳，朗聲叫道。

    母靈緩緩睜眼，停止了講道。

    古鯉兒和唐有點甜渾身一震，醒了過來，見到高長老駕船而來，心中均是一驚。

    兩人相視一眼，手握在了一起。

    審判的時刻終於到了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