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鯉兒醒來的時候，十字星已經大放光芒。

    “你醒了。”一個女子聲音說道。

    古鯉兒猛地跳了起來，隻覺得胸腹部一陣劇痛，伸手一摸，發現已經被包紮妥當，轉頭看去，青綰師姐一臉疲憊的站在不遠處。

    “青綰師姐，是你救了我？”古鯉兒說道。

    “嗯，昨晚我走出了很遠，想著你的狀態不太對，硬著頭皮又趕了回來，發現你身受重傷躺在地上，我給你吃了丹藥，塗抹了生機膏，好在隻是皮外傷，不算太嚴重。”

    古鯉兒知道這是胡九涅故意為之，當時對方想要殺他，不過是隨手之事，但不知為何卻又沒有殺他。

    如今想來，當日在隱流宗神囊空間中，朱宋應該就是被魏三所殺，一切隻是為了讓古鯉兒能夠更快地進步。

    隻是，他為何要這樣做？

    “甜兒……”古鯉兒捂著胸口，遙望著藏龍島方向。

    一切都太遲了，天已經亮了，一整夜過去了，以胡九涅的實力，誰能阻止他殺死唐有點甜？

    這個傳說中的男人，據說整個隱流宗，數百個實力驚人的長老都不是此人的對手，隻有宗主童花鼓能夠壓製他，但童花鼓又憑什麽來這裏救一個小小的庚字輩弟子。

    “總有一天……”

    古鯉兒渾身顫抖，雙拳緊握，雙目再次漸漸化作猩紅之色。

    “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但如果你自己都失去了理智，那你將失去一切，包括你自己。”青綰輕歎說道。

    古鯉兒猩紅的目光忽明忽暗。

    “三年前，我被一個甲字輩師兄征召外出任務。”青綰幽幽說道，“秋野郡一家小型門派因為遲了三天進貢，宗門派了這位師兄帶隊調查。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這家門派的掌教、十餘名長老以及六百多名弟子全部跪在大殿上，惶恐不安，甚至他們的家眷都跪在大殿之外等候處罰。”

    古鯉兒默默看著她。

    “這位師兄當著這家門派掌教的麵，將其妻兒子孫全部殺死，就連繈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我當時出離憤怒，真恨自己是隱流宗的弟子，但我知道我不能改變任何事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那一天，這個門派血流成河，百餘人被斬首。我很清楚，這種無力的感覺有多麽讓人沮喪，我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但你要明白，隻要活著，我們總能有所作為，就像我今天救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了。”古鯉兒閉上雙目，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驀地睜開雙眼，其內已經一片清明，再無猩紅之色，“師姐，大恩不言謝，告辭了。”

    古鯉兒說罷，身形如電，向著藏龍湖的方向跑去。

    青綰伸出手，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什麽都沒說。

    一柱香時間之後。

    古鯉兒縱身跳進了藏龍湖，他沒有在水麵上跑，因為他在水下遊動速度更快，哪怕知道一切都太遲了，他還是抱著萬一的念頭，想要去阻止胡九涅。

    他甚至很清楚，就算他出現在唐有點甜身旁，也絕對阻止不了胡九涅的惡行，但這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

    母靈的地下河中，唐有點甜扯下麵具之時，說“在護城河裏，你救了我，現在，我陪你一起去死，還你一命”。

    現在，古鯉兒也想趕到她的身旁，對她說一句：我阻止不了他，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死去。

    ……

    ……

    藏龍島，龍首城郊。

    “按照收集到的消息，胡九涅當年就是在這個小村莊長大的。”唐有點甜站在山崗上，指著山坳處的一個寧靜村莊說道。

    “嗯，古師兄交代之事，我們必須完成。”盧劍生說道，“這樣吧，唐師姐你們幾個先在這裏等著，我先去村裏打聽一下，先摸摸情況。”

    “百多年前的事情，不知道村裏還有幾個人記得，凡人可沒有這麽長的壽命。”祁柳說道。

    “不用，我們一起過去，然後分頭在村子裏找找，問問。”唐有點甜說道。

    “也好。”盧劍生點頭。

    眾人走進村子，愈發感覺到這裏寧靜安詳。

    一個泥石屋舍之前，一個老嫗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正在曬太陽，見到幾人，咧嘴一笑，她的牙齒早就掉光了，這讓她的笑意透著幾分淒涼。

    唐有點甜偏頭示意。

    祁柳搶先一步，走上前去，喝道：“老太婆，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胡九涅的人？”

    “客氣點。”唐有點甜皺眉。

    “胡九涅？”老嫗含糊不清地說道，“當然認識，這條村子裏的人，誰不認識老祖宗？”

    “老祖宗？”祁柳說道。

    “嗯，老祖宗，我小時候在老祖宗身上爬上爬下，哈，有一次我還在老祖宗的脖子上尿了褲子！”老嫗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開心地笑著。

    祁柳皺眉，這話怎麽聽著有點怪。

    “啊，對了，老祖宗就在祠堂裏，你們去找他吧。”老嫗指著村子盡頭，說道。

    “去看看。”唐有點甜說道。

    村子盡頭依山建了一座祭殿，殿門口有一尊丈許高的石質雕像，這雕像是一個瘦高的年輕人。

    “原來這就是在老祖宗的身上爬上爬下……”祁柳笑道。

    “叛徒胡九涅的雕像公然立在隱流宗領地，宗門竟然沒人來管？”盧劍生皺眉。

    “因為沒人惹得起他，宗主沒有發話，誰也不敢拆了這雕像。”唐有點甜說道。

    祠堂裏有些昏暗，一個老人佝僂的背影仿佛凝固了時間，他正在案台前擺弄燭火，聽到響動，轉過身來。

    這老人真的很老了，臉上皺紋百結。

    祁柳正要上前，盧劍生已經搶先一步。

    “老人家，在下隱流宗盧劍生，有一件事想打聽一下。”盧劍生抱拳說道。

    按慣例來說，一個修士自然不用對一個凡人如此客氣，但盧劍生卻偏偏客氣得像是對著自家長輩。

    “哦。”老人家努力睜著雙眼，似乎看清幾人的麵目，“又是來問老祖宗的事情的吧？問吧。”

    “還未請教老人家尊姓大名。”盧劍生說道。

    “我叫楚四。”老人家咧嘴笑道。

    這一聽就像是個假名，盧劍生微微皺眉，說道：“看來老人家在家中兄弟排行老四？卻不知您的兄弟如今在哪裏？”

    “我的兄弟們呐……”老人似在努力回憶，喃喃說道，“我大哥韓大自殺了，我二哥趙二被逼無奈自焚而死，我三哥魏三倒是活著，原本想來這裏，既然你們在這裏了，我就讓他不用過來了。”

    “魏三？”唐有點甜愣了一下，當年的癸村村長就叫魏三，沒想到竟然聽到了一個同名同姓之人。

    盧劍生卻是心生警惕，側過身子，手已經不經意地撫上了劍柄。

    “卻不知老人家還有沒有弟弟妹妹？”盧劍生沉聲問道。

    “有啊有啊，我還有五個弟弟，個個都很有本事，最小的那個弟弟叫做胡九，更是一等一的天才。”楚四笑道。

    錚！盧劍生拔劍，遙指對方。

    “盧劍生，你這是做什麽？”唐有點甜怒道，“快快收劍，不要嚇著老人家！”

    “唐師姐，你們速速離去，我擋住他。”盧劍生神色肅穆，冷然說道，“他是胡九涅，他就是胡九涅！”

    “什麽？”祁柳等人紛紛大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傳說中的人物突然出現在眼前，如何能叫他們不驚？

    “不要胡說，他身上毫無法力波動，怎麽可能是胡九涅？快快放下你的劍！”唐有點甜喝道。

    “如果胡九涅能夠輕易被你感知到法力波動，他還是那個縱橫天下的胡九涅嗎？唐師姐，你糊塗！”盧劍生急急說道。

    “你很不錯，真的不錯，資質悟性、反應速度都是一等一。”楚四看著盧劍生，一臉讚賞之色。

    “你是前輩高人，何必為難我們這些小修士？”盧劍生沉聲說道。

    唐有點甜此刻終於看出來不對，一把取下背上的長短槍，迅速組合在一起，擺出戰鬥的姿態。

    “閑雜人等不要在這裏礙事。”楚四說罷，祁柳及其他幾個追隨者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道血線，然後頭顱咕咚掉在地上，脖子上鮮血噴射上半空。

    眨眼之間，同來的七個人就隻有唐有點甜和盧劍生還活著。

    “你……”唐有點甜驚恐地看著這一幕，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為何不殺我？”盧劍生根本沒看清對方的動作，甚至沒有感應到任何法力的波動。

    “我一向很欣賞天才，你算是半個，可以多活些時日。”楚四說道。

    “欺負我們這些小輩算什麽本事？”盧劍生冷冷說道。

    “你走吧，我不殺你，我要殺的是唐有點甜。”楚四說道。

    “受人之托，忠人於事，唯死而已！”盧劍生一震手中長劍，喝道。

    “那你先躺下吧。”楚四揮手，一股巨力轟擊在盧劍生身上，將他擊飛，遠遠落在祭殿之外的空地上。

    盧劍生隻感到一陣劇痛，暈了過去。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我可以幫你轉給古鯉兒。”楚四看著唐有點甜，笑了笑。

    唐有點甜目光閃動，最終長歎一聲，將手中長槍當啷拋在地上，因為她知道不可能是此人的對手，反抗終究無用。

    “告訴他，我不後悔。”唐有點甜說道。

    “去吧，孩子。”

    楚四伸出一根手指，一點黑色光芒閃過，瞬間洞穿了唐有點甜的頭顱，從眉心進入，後腦穿出，爆發出一小團血花。

    砰，唐有點甜倒地，雙眼兀自圓睜，卻已失去生氣。

    死了嗎？怎麽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