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天承還真是心寬之人，剛丟寶珠時雖然也慌了手腳，幸而遇上個活神仙老道，指點他往西邊的金穀澗去。本來尋珠心切的天承跑了沒兩步便感到肚子裏空空的，恰巧預備的幹糧又給了別人，要趕路餓著肚子可不行，反正破老道已經算準，寶珠進了金穀澗就不會再走了，自己倒也不必追趕，早晚都免不了一番尋找，不如先填飽肚子，於是便進了這家客棧，才與黃纓有了一笑之緣。

    放下其他人不提，且說坐在大廳正中央那張桌子上的三個軍兵。自打黃纓進了店之後，這三人就一直在竊竊私語，其中那個軍官扮相的家夥頂了一顆橫肉叢生的黑腦袋，眉心堆著一顆半個鴿子蛋大小的紅色瘤子，鯰魚嘴周圍滿是黃胡子茬，樣貌醜陋無比。他身邊的兩個士兵一個又瘦又矮，跟馬似的長臉上刻滿了奸猾，另一個身材高大魁梧，壯的像頭牛，鼻孔寬大朝前，打個噴嚏都能刮起一陣大風，他正不停地從桌上抓東西往嘴裏塞。三個人湊在一起，儼然就是閻羅王身邊的黑臉兒判官帶著牛頭和馬麵兩個小鬼到地上抓人來了。

    這會兒，那個醜鬼判官正在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黃纓，兩隻突出的怪眼胡亂翻騰著，不知道打了什麽鬼主意。馬麵見判官的興趣早就不是吃酒，而是在這個穿著不俗的俊俏公子身上，心中暗笑，這家夥老毛病又犯了。於是貼到判官耳朵邊上，壓低聲音說：“大哥，怎麽？看上這個小子了？”

    判官一邊摩挲著胡子茬，一邊點頭，不時發出淫邪地笑聲，“恩——嗬嗬嗬嗬！”眼睛始終舍不得離開黃纓的側影。

    馬麵也跟著嘿嘿地樂了兩聲，說到：“大哥的眼光是越來越高了哈，這小子確實不賴，對您的口兒，哎不過——”馬麵賣起了關子。

    “恩？不過什麽？”判官顧不上看他，隻是將身子朝馬麵一歪，想要聽聽下文。

    馬麵接著說：“看他這身打扮倒是個男的，不過大哥你聽到剛才他說話的聲音沒有，聽著怎麽像是個女的，會不會是女扮男裝啊？大哥您可弄準了，千萬別搞出笑話來，嘿嘿。”

    醜鬼判官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狠狠地瞪了馬麵一眼，“笑話！管他是男是女，還有我瑞大爺消受不起的？！”回過頭來再看黃纓時便又喜笑顏開起來。原來這自稱瑞大爺的醜鬼不但是個淫棍，更是個男女通吃的畜生。黃纓扮成男子出行就是為了避免這種麻煩，偏又遇上這麽個東西，看來當真是塵緣甚厚之人。

    瑞大爺一下大呼小叫，一下嘎嘎淫笑，自然引起了坐在不遠處的黃纓的反感，雖然聽不真他們具體說的是什麽，隻零星聽到什麽“男女”、“消受”這些個詞兒，但看那醜鬼和馬麵下流的表情和眼神兒，還當是他們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女兒身，她哪裏知道，就算自己真是個男子，也躲不過這一遭。

    瑞大爺盯著黃纓細長、雪白的脖子和深入衣領的烏黑發髻，就想把手伸進衣領裏去摸一把才解了癮，於是情不自禁地抬起屁股，就要往跟前湊副。

    馬麵一見，趕緊拉住了瑞大爺的胳膊，猝不及防的瑞大爺踉蹌地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差點仰了過去。他回過頭罵道：“奶奶地，你拉老子幹什麽？！”

    馬麵趕緊解釋說：“大哥，別著急啊。您看這小子的穿著，絕對不是平民百姓，弄不好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也說不定，我是怕您碰了釘子。”

    瑞大爺聞聽此言一時沒了主意，旁邊始終沒停了胡吃海塞的牛頭終於說話了，“怕什麽？上次把楊大人的外甥打的滿地滾，他個楊濟老兒也沒吭一聲不是？有孫大人給大哥撐腰，誰能把大哥怎麽著？”看來這牛頭樣貌雖蠢，腦袋卻不笨。

    “啊就——就是！有我大哥在，天皇老子也動不得瑞大爺我。”牛頭的兩句話又讓瑞大爺有了主心骨。越是蠢東西，就越是難以自控，看這個架勢，他今日若不能遂了心願，勢必不肯罷手。馬麵見他這副德行便懶得再多說，反正在這麽個小白臉兒身上也吃不到什麽虧，幹脆等著瞧好戲得了。

    就見瑞大爺抱著肚子，邁著羅圈腿兒，晃悠到黃纓跟前，彎下腰想要仔細看看黃纓的樣貌。

    黃纓心中有數，知道這個東西是衝自己來的，打定主意不理會他，倘若他敢放肆就教訓他，所以隻是瞥了瑞大爺一眼。這一瞥著實讓黃纓既慶幸又後悔，慶幸的是自己還沒吃東西，不然必定要吐個幹淨；後悔的是看了這一眼，恐怕一會兒要吃了東西還得盡數吐出來。看來自己久居深觀，見識確實淺薄，竟不知道世上還有樣貌如此醜陋之輩，再加上他醜態百出的舉止，當真是世間無二了。黃纓不忍心再毒害自己的眼睛，趕忙別過臉去。

    這一眼把黃纓惡心的夠嗆，卻讓瑞大爺大飽了眼福。黃纓卷曲的睫毛、挺立的鼻梁和單薄的上唇看的瑞大爺是口幹舌燥，淫心陡然又漲了幾分。他圍著黃纓轉了一圈，嬉皮笑臉地說：“這位兄弟生得好麵相啊，真讓大哥我羨慕。”

    黃纓聽醜鬼這樣稱呼自己，方知道他並未看破自己的女兒身，既然當自己是男子，竟然還來騷擾，果真是個畜生不如的東西，若不是出門在外，又重任在身，定要讓他吃點苦頭，現在最好不搭理他。

    瑞大爺並不氣餒，又死皮賴臉地說：“我以前竟沒見過你，你是從外地來地吧。”這醜鬼心裏早就盤算好了，若他是本地的官宦子弟就頂著大哥孫秀的旗號或籠絡或威逼，若是外地來的，就無所顧忌了，軟的不行直接來硬的，他一個粉麵公子，孤身一人在外地，哪有不任自己擺布的份兒。見這位公子還是不理會自己，瑞大爺更厚顏無恥起來，“好兄弟，好歹跟哥哥說句話啊，你到這幹什麽來的？”

    黃纓畢竟涉世不深，不知道這醜鬼肚子裏裝的什麽花花腸子，不厭其煩之際，隻得裝出男子的聲音，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回來了一句，“來會個朋友。”

    瑞大爺在這間客棧欺男霸女不是一遭兩遭了，掌櫃的早就知道他的手段，聽黃纓這樣回答她，心裏一涼，可憐這姑娘要遭殃了，但也隻能低著頭、苦著臉裝作算賬的樣子，繼續拔了著算珠子。一旁的夥計也是幹著急沒辦法。

    瑞大爺聽得黃纓這樣說，且又不是本地口音，心裏樂開了花，舉止上也更加放肆起來，他舔著臉說：“你會的那位朋友也太不仗義了，把這麽好的兄弟一個人扔在客棧裏，自己跑去快活，這樣的朋友不會也罷，大哥我最會疼痛人兒了，不如以後你就跟著我，保證你吃不了虧。”說著話，瑞大爺便伸出爪子去抓黃纓十指芊芊的玉手。

    黃纓察覺了醜鬼的意圖，不動聲色，看似並無目的地把手稍微一挪，便讓他撲了個空，不死心的瑞大爺又連著捉了兩下也都落了空。看上去黃纓隻是隨意地在桌上挪動著玉手，卻恰到好處地一次次躲開了瑞大爺的爪子，完全看不出是有意在回避，若是內行人，便知道遇上了行家，多半會知難而退，可惜這位瑞大爺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行，而幾番未能得手，更勾起了他的**，恨不得一把將黃纓摟到懷裏，隻是再無恥的人也要些體麵，心裏起急也不好發作，隻得退而求其次地去搭黃纓的肩膀，心想這下你可躲不開了。

    誰想到就在瑞大爺的爪子剛落到黃纓肩膀上的時候，黃纓的肩膀往下一塌，瑞大爺感覺到有一股勁力吸住自己的手掌往下拽，險些被拽了個跟頭。

    牛頭和馬麵不知其中緣由，隻當他是酒勁兒上來了，都哈哈大笑起來，馬麵幸災樂禍地說到：“大哥，怎麽才喝幾杯就站不穩當了，這可不像你的酒量啊。”說完兩人又是一陣兒樂。

    瑞大爺本就因黃纓不肯就範而壓著一股火兒，這會兒又在倆弟兄麵前出了醜，一時惱羞成怒，非要在眾人麵前找回麵子來才肯罷休。於是用手指著黃纓罵道：“好小子，瑞大爺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你敢不識抬舉！”

    黃纓見已經撕破臉皮看，心裏明白這坨****今天是非踩不可了，隻可惜自己穿的是新鞋。她早就悄悄地把桌上的筷子攥在手裏，若這個畜生敢動粗，就用手中這兩根筷子把他的爪子釘在飯桌上。

    瑞大爺眼見這個粉麵小子剛才還畏畏縮縮的，現在不但是一副毫不畏懼的表情，還對自己怒目而視，心下更是來氣，嘴裏吼著：“呀喝？敢跟大爺我瞪眼？讓你知道老子的厲害！”話音未落，揚起的巴掌已照著黃纓的臉蛋兒抽了過來。

    隻聽“啪”的一聲響，在場眾人都是一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