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骨

    第七章：天下為局

    劍光，似雪生涼，似雪亮，一霎自天際生。

    那劍光如雪，卻又比雪更要清冽，仿佛一道光，斬開了這雪山上的風暴，斬開了這黎明前的黑暗，斬開了漠漠長天之上無邊巍峨蒼穹。

    洛陽抬頭，狹長的目中映出那一道雪光。

    悠然間，似有一聲清幽的歎息響起，洛陽手中的扇子在那雪色下，盛開出一朵花。

    那花在風中搖曳出最動人的姿態，輕柔的向那光飄去。

    “滋滋滋。”

    沒有驚天的爆炸聲，沒有燦爛的光芒，嬌柔的花瓣與那清亮的劍芒交織，發出一陣陣熱油般的滋滋聲。

    強大的力量不斷的侵蝕，泯滅，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上，靜止不動。

    洛陽看著那一道光，眉宇間依稀有恍惚，紀梨也看著那一道光，眉眼如畫，滿是淡薄。

    這是力量的對決，也是意誌的對決。

    這是洛家舊部和昭國帝姬的對決。

    這是鎏金扇和璃劍的對決。

    亦是命中注定的對決。

    誰贏誰就活，誰輸誰就死。

    一切很公平，一切也很自私。

    ……

    在燕國邊境的雪山之巔上紀梨和洛陽經曆生死對決的時候，遠在萬裏之外的昭國，也有人半樽薄酒，月下獨酌，閑看一樹庭花繁華。

    “陛下好興致。”湖光瀲灩波色粼粼，身著墨藍祭裙的女子自殿內緩緩行了出來，一雙明眸中毫無情緒。“大祭司也來了。”那樹下獨酌的男子抬頭，看透這浮世沉淪的眼中墨色沉沉。

    這便是昭國最有權勢的兩個人。

    一人掌神權，聽從著荒原之上神遺棄壇裏浮屠塔中神的旨意，擁有著數以億計的忠誠教徒和永遠不可捉摸的天機；一人握皇圖，治理著這浮生紅塵錦繡人間如畫江山，擁有著最廣袤的無垠國土最強大的軍隊和最忠心的下屬，和最無雙的力量。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大祭司在昭帝麵前停下，墨色的裙裾在繁花的陰影下融為一體。“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昭帝垂眸，手中碧玉杯酒光蕩漾，映出帝王微帶疲倦的漠然雙眼。

    皓月，皎光，案上薄酒兩相對，繁華茂葉間花影斑駁，落在祭司的裙上和帝皇的衣上，對影成三人。

    ……

    雪巔上的對決還在繼續，洛回生看著眼前少女的背影，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梨花樹前，少女含笑的容顏，然後握緊了手中的劍。

    “你在想什麽？”身旁有聲音傳來，洛回生沒有回頭，素來清冷的眸中似有寒潮生出。“別想著去幫她。”溫潤的聲音傳來，洛回生終於回眸，瞳中寒濤驚湧，冷冽逼人。

    倘若是其他人，再這樣的目光下早已堅持不住了，然而他麵對的，是連胤，不是殷念。

    身著緋豔紅衣的男子含笑而望，月色清輝下風華無雙，一雙墨瞳中廣闊無垠浩浩蕩蕩恍如大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為什麽。”沉默半晌，洛回生開口問道，目光依舊涼薄。

    “因為她是紀梨。”迎著他的目光，連胤勾唇一笑。

    彼時夜色漸淺，東方啟明星微亮，男子緋衣冽豔灼華，紅袖在烈烈寒風中舒卷，但卻又片雪不沾，仿佛帶了紅塵三千丈的繁華和妖冶，一笑仿佛佛曇妖蓮的綻放，容色淡泊如清逸山水，墨發婉轉，風華如仙，容顏清冶。

    星光黯淡，雪山黯淡，似隻有那人笑顏點亮這寂寞黑暗。

    “我欲尋一人，尋到後，便陪她看盡三千繁華紅塵美景，伴她直至華發蒼顏嬌容不複。”

    “她是我放在心尖上疼寵的姑娘，也是我唯一愛的人。”

    “我不願她生生世世為宿命所困，操碎了心，甚而還丟了性命。她該是世間最高貴無憂的神女，活得恣意張揚，霸氣凜然；她該是得天道厚愛的洪荒尊神，活得超脫六道，與天同壽。”

    連胤輕輕一歎，“然而我也知道，那就不是她了。”晨風漸起，天際一線微光顯現，男子拂袖獨立於這雪山巔峰，目中深沉愛戀，厚重如山，清透如水，無人能承起，無人能看見。

    “所以我願以這天下為局，度她涅槃歸來，重新君臨天下。”

    山巔寂寞，青衫長劍在風中飄搖，許久後，當天邊的第一縷晨曦衝破厚雲時，風雪斂盡，傳來洛回生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但我想知道，你會不會照顧好她？不欺騙她，不背叛她，不拖累她。”陽光撒在青年臉上，意外的堅定與認真。

    “吾心吾血，吾骨吾脈，吾生之意義。”連胤垂眸，“遇上她，愛上她，是我的宿命。”

    亦是他的劫難。

    ？

    －－－－－－題外話－－－－－－

    祝大家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