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緣：初見

    連胤第一次見到紀梨，是在西方極樂靈山上，彼時梵音檀香繚繚不絕，她一襲素衣執傘款款自延綿天地一方的雪白裏緩緩而來，抬眸看他時，清雅淡然，容華難得，一眼便是望盡萬年的邂逅。

    “在下連胤，敢問姑娘芳名？”沉香色披風擱在肩膀上悄然攔下春寒闌珊，他的視線落在那銀質麵具遮掩的半邊容顏上，下頷優美的弧度勾畫，唇角微抿起。猶豫了一下，連胤還是沒有擋住心中的好奇，一聲問候伴隨飄雨落英散落。

    雪雲紋裙擺滑過青石玉磚，簡素的衣裙更顯身形單薄，青絲未綰半幅銀色麵具掩麵，麵具上描繪的是鬼帝連胤最鍾愛的金色曼珠沙華。頰如雪，唇無色，眸靜秋水，芊芊素手執著一柄紙傘，傘上棠梨灼華枝勁風骨端的是妖冶傾城。聞言她宛然一笑，垂眸間睫羽在冰冷麵具上落下一道溫暖剪影，“神族，紀梨。”

    淡青傘麵上，素白的幾瓣梨花滑落綿綿，連著天地不盡的銀絲，少女清音脆若琉璃擊樂，他難得的晃神了下，唇角再次勾起輕笑時，那素衣傾城銀麵遮容的少女已然消失不見，仿佛隻是他幻想出的一個夢境。

    連胤垂眸，風輕雲淡的清貴姿儀悄然掩去眼底前一刻殘留的追思。

    “人從愛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

    亭台樓閣，煙雨畫橋，遠處濯濯水波彼岸似有有人輕敲木魚，剛入門的小彌陀和著鍾聲默著早課，悲憫微歎的語調押著木魚聲，繚繚香煙裏，那心間糾纏的紅塵也漸漸淡去，唯餘窗外一樹落英如雪，暮春寂寥更甚。

    許多年後，當年華漸去，連胤再憶起當初時，少女的樣子他已然忘卻，入目處是被煙雨模糊得隻剩下一團團暈染開來的素淡顏色和那麵具上盛開的華豔妖冶的金色曼珠沙華。

    極淡極素，極豔極麗，是他過往漫長歲月中見慣了的顏色，和從未擁有過的靜寧光景。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計劃好的，相遇。

    但如今的黃泉尚且不知道，他會因為這次相遇便遇上這一生中最漫長亦是最難渡的情劫，被那個唯一駐進心底的顏色被拉入紅塵滾滾，此後餘生，生苦，死難，嚐盡離恨哀傷，看遍天意錯弄。這個情劫連胤明白的太晚了，晚到即使明白也不打算去改了。

    然而他與她就如同兩條直線，相交一次便已經是極盡人間所能，如今他卻強求要他們再一次相逢，其中又有多少天意弄人呢？

    隻是因如是，緣如是，或許喜歡一人從來不需要任何理由，隻不過是一眼就認準了那個人是自己等待已久的而已。

    但是這天下之人來往熙熙攘攘，人之一生，與誰相遇相逢，與誰相愛相錯，大抵都是命數的安排，逃不過也逃不了那該來的劫難，若是遇上了，便是窮極一生追逐的念想。

    夕陽西下不正是極致絢爛過後的無盡悲涼，曾經參雜多少不舍眷戀，而後便是割肉剔骨之痛，腐骨蝕心，萬劫不複。

    正如人間戲台上，畫著精致妝容揮舞著長長水袖的戲子那般婉轉唱著的纏綿悱惻的詞般：“平生不會相思，所以才會相思，於是便害相思。”

    然後嚐遍世間七苦，人間離恨愁。

    可惜此時的連胤並不知道，這隻是他一個人的執迷不悟，他與她兩個人的緣分短淺。

    －－－－－－題外話－－－－－－

    先來寫一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