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山此地此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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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裏紅河,三江冰骨,都明山繞著明都,穿過瀚竹林,直向西北。離淵劍主望穿一山冬雪隻在一息,寬大的袖口迎風而亂跳,和那道靜如磐石的暗灰色劍鋒相比顯得格外歡樂,不過這並不影響抓著劍柄的手。
此人姓楊,名子善,然此善而非善良,便如離淵劍的顏色,劍身亮如白晝而劍鋒卻灰暗的勝過夕陽。他的心是冷的,劍亦是冷的。
正時晌午,明都內繁華的景象更勝晨曦,商販往來繽紛,好不熱鬧,城主府內郎秉坤斜坐大堂,背靠椅子扶手,懶散至極,隻是一對虎目盯著都明山方向,一眨不眨,仿佛已穿過圍牆,越過七十裏明都直達山頂。
左側有人微微躬身:“城主,此人威脅甚大,不如聯手靖王”
郎秉坤不耐煩的擺擺手,這人便不再多嘴,此時的郎秉坤一肚子疑惑,若說我這明都有哪些東西被這老小子惦記絕不可能,好東西老子會聞不到?像根柱子杵在那,喝西北風呢?
“嘶”
嘬了嘬牙花子,郎秉坤怎麽也想不通,順勢換了個姿勢,從側在右扶手換到左麵,眉頭微皺,目光依舊。
便在這時,楊子善還劍歸鞘,不再麵向都明山,而是轉身望向城主府,目光寧靜而又深邃。
郎秉坤虎目微凝,突然坐直身子,一股熱浪擰著勁兒迎上呼嘯而來的劍芒,瞬息而滅,毫無波瀾,此間事發生的毫無征兆又快如閃電,隻因山頂那一眼。
“奶奶的,他想打架嗎?”
郎秉坤感受著突如其來的冷冽之氣,怒喝一聲。又暗自比較了一番,這小子的功力與自己應當相差不多,於是咪起眼睛躍躍欲試。便在這時左側那人適時提醒道:
“城主,隻是挑釁。”
郎秉坤站起身子不予理會,大多時候這家夥的話,郎秉坤都是不予理會的,特別是有架可以打的時候。
“把我的戰袍拿來!”
門外的護衛應聲而未動,像這樣的事一天總要發生幾次,然後藍總管總是要阻攔的。
“城主,您已經卸甲兩年了。”
郎秉坤終於回身,怒目而視。
“藍封!你想去廚房做管事嗎?”
藍封依舊躬身行著禮,認真的說道:
“都可。”
郎秉坤抿起嘴唇,頭腦狠點。
“好!好!馬上去廚房報道!”
藍封直起身子認真點頭,郎秉坤一拂衣袖,轉身出了大堂。
至於楊子善,早已沒了蹤影,短暫的交鋒兩人都未占著便宜,自是知道若分勝負,自然要麵對麵來個痛快,畢竟這裏到那裏的距離,整整七十七裏,試探起來已是極限了。
藍封站在堂內,望著遠去的身影,向著門外招了招手,自有護衛進得門來,尊稱總管。
“今天的事不要宣揚,那道劍光的事,更不可亂說。”
護衛稱是,躬身退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心有餘悸的望了一眼對麵的搭檔,心裏不免有些劫後餘生的感慨,若不是職責所在,那一抹光亮初起,恐怕自己早已跑的不知去向了吧。不過轉念一想,那道劍芒明顯是衝著城主去的,若是衝著自己,哪裏又跑的掉呢?
藍封交代完畢,理了理袍子,信步而行,出得廳堂,左行而上,隱隱那個方向應該是廚房的路。
護衛們互相瞅了瞅,皆微微搖頭,如是想著,藍總管把這府裏的差事快幹了個遍了,最後不還是要回到城主身邊的。
都明山內一處平地,皚皚白雪中行著兩名少年,其中一人麵冠如華,劍眉星目,頭係瀚白鑲金束帶,身著長袍,淺藍色的領口,上鏽珠花四朵,乳白色的緞子細針密織,長袍直沒膝蓋,藍線收口。
腳上的鞋子倒是隨意了些,粗布鉤織青麵兒白底兒,一身行頭看著略薄,而在這雪山中又見這少年麵色無常,可以想象,此人還是有些功底傍身。
反觀另一少年便沒這麽寫意了,相貌倒是普通的很,棱角沒有白袍少年那麽分明,整張臉稀鬆平常,倒是一雙眼睛微微有些發紅,明亮似火。
穿著搭配自然是怎麽暖和怎麽來,鴨絨褂子扣的極緊,便是顏色也是便於吸熱的黑色,看其厚度有夠一寸,偏偏在其身後又係了件大紅袍子,腳蹬一雙厚底兒厚麵兒雲筒靴,兩手插於袖口之內,艱難的邁著步子,一頭短發立於風中,略帶冰霜。
“雨奇啊,你到底認不認得路啊,走了十多裏了啊!”
白袍少年悠哉悠哉的說著,時不時的看看身後的少年,一臉的鄙視,對於他的穿著甚是不滿,挺大個男的居然怕冷,所以陰陽怪氣的用了三個啊字。
洛雨奇知道這廝總是自帶嘲諷技能,便不予理會,隻顧著往前走,這麽冷的天兒能省些力氣還是要省的。白袍少年覺得無趣,便也不再多說,兩人很有默契的同腳邁步相行,不覺中這一路又走了兩裏多地。
正在二人商量著該向左轉還是向右轉的時候,白袍少年突然在腰間一抹,手中多了把漆黑的長劍,此劍修長且窄,通體無任何雕刻墜飾,剛被取出便出鞘立於胸前,洛雨奇也緊張的向少年身後靠了靠。
“小小,有什麽危險嗎?”
“要麽叫我白小小,要麽叫我老白,別單叫這倆字!”
白小小咬牙切齒的說著,也不知是這稱呼惹了他不高興,還是此間警覺才使得他如此用力說話。洛雨奇沒有還嘴,明亮的眸子環顧四周,未發現可疑事物,但直覺告訴他,危險便藏於某處。
就這樣,兩人一劍在丁字路口一動不動的站著,頭頂的太陽灰蒙蒙,四周的涼風冷嗖嗖,而兩人的額頭居然見了汗了。
郎秉坤一路疾馳,心想著藍封此時應該在廚房報道呢吧?嘿!真以為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若不找個理由支走你,老子哪有機會跑過來看看?一想到這兩年藍封寸步不離的樣子,郎秉坤又是一個勁兒的鬱悶。
四周的樹木呼嘯著略過,腳下的積雪卻未見著哪怕半點散落,盞茶的工夫便來到楊子善先前站立的位置,駐足四下觀望,毫不費力的看到兩個少年站在丁字路口,一臉的戒備,自然也看到了離少年們不遠處樹上的人。
看著這三個人,郎秉坤也算明白了楊子善此行的目的,下意識的捋了捋下巴,想起胡子已不在,索性又收回了手。
看來楊子善此行不善呐,離淵劍門離這少說一千餘裏,楊子善又貴為一門之主,千裏迢迢跑到這找倆少年的麻煩,如不是大事絕對犯不著這麽大費周章。
那麽問題來了,自己到底管不管?
郎秉坤犯了難,不知不覺中,當年不管不顧隻憑心意做事的性子還是被藍封影響了不少,現在的他不得不承認,在藍封的幹預下,很多事都省去了不少麻煩,而他貌似也有點喜歡上了沒有麻煩的日子,雖然枯燥了些。
便在他猶豫的這段時間裏,楊子善已經來到了兩人近前,白小小是看著楊子善從自己右側一棵樹上飄下來的,便是這一看讓他的後背瞬間被汗打濕了。
洛雨奇倒是淡定了些,這人站在樹上時無聲無息無影,若他不動,自己和白小小死也發現不了,可見此人的功力了。
深吸了一口氣,白小小回頭與洛雨奇對視了一眼,見洛雨奇並沒有被嚇倒,再看看自己這慫樣,反倒是光棍了,將劍歸鞘,剛要開口,卻被洛雨奇搶了先:
“前輩來此與晚輩二人會麵,想必是有事囑托,不妨開門見山,晚輩洗耳恭聽。”
楊子善不予理會,一雙眼睛盯著白小小目不轉睛,陰側消瘦的麵容把白小小剛有的光棍樣子瞬間嚇的化為烏有,歸了鞘的長劍又被他立在了胸前,隻是這次是帶著劍鞘的,被鎖定了周身要害的白小小可不敢當著楊子善的麵兒拔出長劍。
就在兩人即將虛脫的時候,楊子善終於開了口:
“不歸山有個習俗,新生的人兒要被送到深山裏與野狼度過一個白晝,若未遭吞食,便會被接回山門悉心照料培養成人,可見你們兩個崽子還不如那裏新生的嬰兒,老夫總是要比野狼慈善的多。”
抖了抖離淵劍,楊子善將目光轉向別處,白小小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暗自吐了口氣,便在這時,楊子善又將目光移了回來,白小小欲哭無淚,好不容易出趟門,怎麽就攤上這麽離奇的事兒呢,此人一身功力至少已到炎上鏡,幹嘛和自己這個連開雲鏡都沒到的菜鳥過不去?
洛雨奇倒是輕鬆許多,眼前這人大部分神識都放在白小小身上,而自己貌似被他忽略了。
此間地界隻有我們三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看這架勢此人是衝著小小來的,我與小小認識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但看小小的神態又與此人毫不相識,唔,洛雨奇一邊想著一邊盯著白小小,最終目光定於他手中握著的長劍,眼色一凝。
楊子善等了半天未見任何動靜,眉宇間不由得煞氣一閃,離淵劍平舉過腰,劍氣四處蕩漾。這一幕使得白小小如臨大敵,咬破舌尖靠著刺痛提起精神,將身後的洛雨奇向後又退出幾步,順勢抽出長劍斜指地麵,一身修為轉運到極致,下一步便要衝出。
這一切楊子善看在眼裏,卻未做理會,劍氣一浪高過一浪,目中的狠意推到了最高點,手中的離淵劍鞘應勢飛出,白小小瞳孔瞬間放大,他發現自從拔出長劍,便再也做不了任何動作,眼睜睜的看著劍鞘向自己飛來,從臉頰飛過,帶著呼嘯聲音向後疾馳。
遭了!雨奇在後麵!難道從始至終他的目標都是雨奇而不是我?白小小心思電轉,但無論真相是怎樣,他都無法改變什麽。
洛雨奇被白小小推開兩米開外之後,心神還未定下來,便又看到一隻劍鞘攜著道道劍氣朝著自己極速飛至,這一撞哪怕粘個邊兒,也是必死無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