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天後，石雲開邀請丁汝昌參觀炮彈測試。

    測試場地還是在普通江上遊的靶場，石雲開和丁汝昌一行人乘坐柳京的交通艇沿江而上。

    普通江航道現在甚是繁忙，江麵上不時有船隻駛過，既有運輸石料的躉船，又有運輸軍火的小火輪。

    丁汝昌看到眼裏煞是羨慕：“石老弟治下的柳京，氣勢蒸蒸日上，變化日新月異，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丁汝昌也是很擅長經商的，他在威海衛軍港多有產業，曾和下屬因為商業商業上的事情鬧出不好笑話。丁汝昌的產業多是不動產用於出租，實體商業則是甚少涉及。

    石雲開並沒有因此鄙視丁汝昌，人無完人，哪怕是一軍之主也是要吃飯的。

    柳京的城市建設進入正規以後，出售土地成為目前柳京政府的最大進項，對此，石雲開倒是沒有異議。柳京目前城內上千家店鋪，沒有一家是石雲開的。

    開始出售青黴素之後，石雲開有了穩定的賺錢的門路，所以對於這些“小錢”看不上眼。若非如此，石雲開說不得也要多涉足一些商業領域，至少要給金惠馨多賺一些脂粉錢。

    “丁大哥過獎了，如果丁大哥有心，隻要是主政一方，也有大展身手的機會。”石雲開微笑回應。

    幾天下來，石雲開和丁汝昌的關係進展迅速，現在倆人是兄弟相稱。

    “為兄可不行，為兄可沒有石老弟的能耐，麵對老毛子還能錚錚鐵骨。”丁汝昌打趣。

    石雲開扣押俄羅斯公使尤裏一事，在多方的刻意淡化下，並未引起全世界的關注。但柳京警察逮捕肇事的俄羅斯人以及英國人一事，已經通過《紐約時報》引發了全世界的廣泛關注。

    令人驚奇的是，幾乎所有的報道都是站在柳京的立場上，稱肇事的俄羅斯人以及英國人行為粗暴、醜陋，玷汙了文明世界的形象，成了令人可悲的反麵教材。而柳京警察局的秉公執法。則是贏得廣泛讚譽，《紐約時報》甚至用“文明典範”一詞來形容柳京警察局的公正不阿。

    媒體之所以如此的統一口徑，這是石雲開的“金元攻勢”已經開始顯現威力。19世紀的西方媒體，實在是沒有操守可言。職業道德更是天方夜譚，隻要給的錢足夠多，指鹿為馬這種事並不困難。更何況發生在柳京的事情足夠吸引眼球，本身就具有相當高的新聞價值，自然引來了全球媒體的興趣。

    美國的《紐約時報》。英國的《路透新聞》，法國的《費加羅報》，這幾家報紙成了石雲開的禦用媒體，能夠輔助報端的，全部都是柳京的正麵新聞。

    發生這種事，英國人和俄羅斯人自覺麵上無光，也無意大肆炒作，於是由各國組成的觀察團草草結束行程，前天就已經離開柳京。柳京之行，觀察團的成員算是各有收獲。田貝收獲了一張草簽的密約，海靖收獲了好幾份合同，尤裏天天喝的酊酊大醉，歐根納走的時候麵上多了幾分憂慮，大鳥圭介的頭發快要全部掉光。

    “老毛子是外強中幹，他們的國土麵積雖大，但是人口密度太小，國力疲弱不堪，實在是沒甚能耐，現在不用太過介懷。”石雲開隨口應道。

    俄羅斯帝國確實是每況愈下。是所有的帝國主義國家中最弱的一環……不，還有更弱的，那就是奧匈帝國，這倆貨是比著爛。算是難兄難弟。也不對，現在看上去大日本帝國比俄羅斯帝國和奧匈帝國都要慘，俄羅斯帝國和奧匈帝國雖然狀況不佳，但還沒到要靠倡優賺取外匯的地步，日本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倡優輸出國，幾乎全亞洲都有日本倡優的存在。

    真是個比爛的時代。

    “石老弟似乎對泰西諸國非常了解。”丁汝昌疑惑。

    現在這個年代。清國對於西方國家的了解實在不多，魏源雖然寫了本《海國圖誌》，但是其中的錯誤概念太多，並不足以了解西方社會。而清國國內的守舊勢力，又強烈反對和西洋諸國交流，連最基本的派駐使節被斥為“寄生”，“大傷國體”，甚至是“傷風敗俗”。這種情況下，想要找一個了解西方國家的人並不容易，石雲開能指出俄羅斯帝國的窘況，也實在是令丁汝昌嘖嘖稱奇。

    “嗬嗬，隻要有心，總是能獲得不少信息。比如第一任駐英公使郭嵩燾，他寫的那本以《使西紀程》為名的日記，如果讀了就能使人受益良多，可惜這樣的書卻被束之高閣，甚至落個**毀版的結局，實在是令人無語。”石雲開搖頭歎息。

    首任駐英公使郭嵩燾，剛到倫敦，就把這一路上的見聞以日記形式發揮國內，被命名為《使西紀程》，這本書從郭嵩燾途經的十數國的地理位置、異土民情、風俗習慣、宗教信仰，到土耳其開始設立議會、製定憲法的改革，甚至是巨大的挖河機器，“重商”對西方富強的作用……日記中全都作了介紹，盡可能讓國人對世界有更多的了解，擺脫夜郎自大的狀態。

    可惜這本書命運多戕，被認為是“極意誇飾，大率謂其法度嚴明，仁義兼至，富強未艾，寰海歸心……凡有血氣者，無不切齒”，“誠不知是何肺肝，而為之刻者又何心也”，“殆已中洋毒，無可采者”，甚至有人以郭嵩燾“有貳心於英國，欲中國臣事之”為由彈劾郭嵩燾。

    “郭筠軒確實是奇人，可惜去得太早。”丁汝昌也知道郭嵩燾，倆人甚至還打過交道。

    “是啊，可惜去得太早，一邊是悲歎無人識得泰西諸國，一邊卻又拒絕了解這些國家，怎能不令人惋惜。”石雲開不無責怪之意。

    郭嵩燾的悲劇，並不是某一個人造成的，而是這個腐朽的社會，這個即將走到末路的朝廷上下共同造成的。

    沿江而上，交通廳速度極快，沒過多久就抵達靶場。

    石文錦已在這裏等候多時，他派人拉過來幾門75毫米炮，再加上兩門155毫米火炮，準備測試多種炮彈。

    石雲開和丁汝昌不如主席台坐定，一聲令下，測試正式開始。

    葫蘆島生產的75毫米炮操作簡單，隻需要六名士兵就能熟練操作。隻聽炮長一聲令下，六名士兵齊齊開始忙活，不到五分鍾，剛才還處於行軍狀態的火炮完全展開，已經做好了發射準備。

    “測距！”炮長繼續下令。

    “目標正前方，距離1800米，偏右加一，高低加二……”測距兵使用光學測距儀測距，很快就得出各種數據。

    光學測距儀現在已經出現，這也是柳京剛剛引進的新玩意，北洋水師尚且沒有裝備。

    “準備，目標獲贈秦方，距離1800，偏右加一，高低加二，一發測試。預備……”炮長下令。

    幾名士兵配合默契，打開炮閂，裝彈，瞄準，動作標準，簡明有力，不過十餘秒，即舉手示意準備完成。

    “放！”炮長聲嘶力竭。

    “轟！”

    雖然是75毫米步兵炮，但在石雲開聽來聲音已經能稱得上震耳欲聾，但在丁汝昌看來就不怎麽夠看。丁汝昌常見的是305毫米的巨炮，這種75毫米炮，看在丁汝昌眼裏實在是毛毛雨，就跟用慣了毛瑟步槍的石雲開看警用左輪手槍一樣。

    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炮口噴出一團橘紅色的火焰，炮彈疾射而出，帶著攝人心魄的尖嘯，撲向自己的目標。

    遠處隱隱傳來炮彈爆炸的轟鳴聲，透過望遠鏡，能夠看出彈著點有點偏。

    “修正方位，距離1900，偏右加一，高低加二……”

    炮彈剛剛爆開，測距兵就報出修正後的參數，炮長隨即發令，又是一輪試射。

    從第三發開始，炮彈落點就一直都在預定目標位置附近不過四五十米處，這已經是很精確的射擊，看得丁汝昌驚疑不定。

    在丁汝昌看來，石雲開麾下的炮兵，雖然已經打出自己的名頭，但畢竟成軍時間不長，戰鬥力應該相對有限。沒想到石雲開麾下炮兵的表現令丁汝昌刮目相看，他們不僅技能掌握熟練，而且配合默契，使用75毫米步兵炮，居然能夠打出一分鍾九發的成績，實在令丁汝昌歎為觀止。

    更令丁汝昌歎為觀止的是炮彈威力，清軍中陋習極多，每每炮兵表演時，為了增大炮彈威力，多有在目標地事先埋設**，然後火炮發射教練彈作假的行為。石雲開的炮兵顯然不是如此，他們先是經曆了幾輪試射，然後又開始全力射擊，這可不是作假能夠達到的水平。

    丁汝昌身為水師提督也是炮兵專家，如果石雲開麾下的炮兵作假，丁汝昌一定能看得出來。

    “石老弟，你這炮彈威力不凡，愚兄看這火炮口徑也不過就是普通步兵炮，卻能打出大口徑火炮的威力，實在是令人稱奇。”丁汝昌借著讚歎發問。

    “嗬嗬，小弟工廠所產的炮彈，現在都是使用t`n`t**作為戰鬥部火藥，威力自然是比黑·火藥要大得多。”石雲開詳細解釋。

    石雲開已經購買了一套生產t`n`t的設備，但現在還沒有運到柳京，不過t`n`t成品卻從美國買了不少，用起來倒也不吝嗇。

    “t`n`t？”丁汝昌驚呼出聲。

    19世紀末的清國，無煙火藥都是稀罕物，t`n`t更是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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