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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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瞪圓雙眼滿臉驚訝:“你說什麽?你……剛才就是你?不是……不是杜郞?”
風輕愕然:“什麽杜郞?你……你是說那個……你老公?你……”忽然明白過來。剛才新郞逃命時把緋袍隨手一拋,正正罩在他身上,新娘子飛身出轎,濃霧中一眼瞥見緋袍,誤認他是新郞,拉著便即逃命。她心心念念以為他就是她的新郞,什麽急公好義舍己為人啥啥的,全部是他自作多情。緋袍隻是披在他身上沒有穿好,剛才逃命之際也不知掉落在哪裏。
想明白之後,心裏也不知道什麽滋味,起身便即走開。眼望莽莽蒼蒼的群山野嶺,腳下卻是踟躇。他雖然也算是山野農家長大的孩子,但在父母的蔭庇下近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農家活都沒幹多少,山野謀生本領半點也沒有。失去同伴,獨自一人,麵對陌生大山,心下十分害怕。再說這人踢沒了他的錢包,怎能就這樣算了?轉身走回,說:“你剛才把我錢包弄沒了,裏麵還有八百多塊的,你要賠我。要不然……”
新娘子把披散的青絲綰起。心懸新郞,掙紮起身,想要回去尋找。左腳踏下,疼痛難忍,一屁股坐倒在地,疼得噝噝吸氣。聽到風輕索賠,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瞪眼喝斥:“想得美!快滾!莫惹你家姑奶奶發火。”
風輕愣了愣,十分委屈:“你這人,講不講道理?”
“不講!”新娘子橫蠻地瞪了他一眼。“快滾!姑奶奶看到你就生氣。”不是他莫名其妙撞來,她怎麽會誤把馮京作馬涼逃到這裏?杜郞除了奇門遁甲之外,半點武藝、法術都沒有,這一番,恐怕凶多吉少!都怪他!想到這裏,不由得恨意橫生。
風輕又驚又氣,吶吶解釋:“我的家在千裏之外的五台山。沒有錢,我回不了家的,隻能在這做乞丐。我的錢包真的讓你一腳踢飛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誰讓你莫名其妙撞過來?快滾!姑奶奶身上也沒錢。”
風輕雙眼含淚,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那怎麽辦?你這樣,害死我了知不知道?”
新娘子扭過頭去不理他,蹙眉咬牙忍疼。若是一身無恙,她早扭頭跑回去尋找夫婿,哪有心情理他?
風輕看著她蒼白的臉和微微滲血的腳,躊躇半天,終於自認倒黴,不再說話,耷拉著肩膀轉身下山。新娘子見他掉頭而去不再糾纏,反覺意外。回頭看著他瘦削的身影一步一步遠去,孑孓獨行,越看越可憐,心思一轉,叫道:“喂,回來!”
風輕精神一振,轉身走回。新娘子舉袖擦拭額頭大半因疼痛而生的汗水,問:“你怎麽穿上了杜郞的衣服?”
風輕叫起了撞天屈::“什麽啊?冤枉!這個真的冤枉!我在地上尋找讓你踢沒了的錢包,你老公的衣服自己飛了過來,我也沒來得及起來,花轎就爆炸了,然後你就飛了過來扯著我就跑……就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恐怖襲擊?黑社會追殺?你們是黑社會?”忽然記得她提過什麽“大哥”,難道她是黑老大的妹妹?
新娘子聽不懂:“什麽恐怖襲擊,什麽黑不黑的?說人話!”
風輕眉頭緊皺:“你沒上學啊?這都聽不懂?恐怖襲擊就是有人頭腦進水了,好日子不過,仇視社會,就是******人格。黑社會就是江湖……你……嗯,有人追殺你們?你們有仇家?江湖追殺令?”
新娘子聽懂了,罵一聲:“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比咬文嚼字愛掉書袋的村夫子還不說人話!過來,幫我看看後背。”
風輕一驚:“你後麵也受了傷?”這才注意到她坐姿別扭。按說左腿受傷,身體重心應該向右才對,然而她偏偏扭腰向左,坐姿十分奇怪。同時坐得筆直,並不靠向身後的鬆樹。
新娘子斥道:“廢話!沒受傷,讓你看什麽?真倒黴,偏偏……身上沒藥。”出嫁的好日子,身上怎麽可能帶著傷藥?
風輕走到她身後。沒有她的同意他不敢掀拋她衣襟,仔細看她衣破血流處,說:“一,二,三,……四。你背上四個傷口,應該隻是破了點點皮,沒有流多少血。血都止住了,放心,沒事的……啊,屁股是不是也受了傷?難怪你不敢坐好……”她背後應該隻是花轎碎屑濺碰剮刮所形成的輕傷,沒有一處要緊。
新娘子臉皮紅脹:“好了,閉嘴!你……你懂不懂草藥?”
風輕慚愧搖頭。明白天氣炎熱,外傷皮肉容易感染腐爛,她現在急需止血消炎之類的藥物。尤其是左腿的傷口,如今還是滲血,最為危險。束手無策,滿臉擔憂地看著她,害怕她失血過多忽然昏厥過去。
新娘子白了他一眼:“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你十六歲了?”新娘子驚訝地上下打量他,“那你說你有什麽本事?你都學會了什麽?天文地理、琴棋書畫、仙法道術、技擊武藝、兵家農家、或者吹拉彈唱打鐵補鍋諸般手藝………你會什麽?”
風輕臊紅了臉皮,張口無話。語文數學英語,曆史地理物理化學……樣樣通樣樣空,他不知自己會什麽。貌似除了吃和玩,打遊戲,他啥也不行。
新娘子見他久久不語,一個勁地擦汗,心下更加鄙視,問:“看你臉白手嫩,果然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少爺。吃喝玩樂樣樣行,正經營生樣樣不行。好吧,你扶我起來,咱們去尋找一些草藥。”
風輕依言幫她起身,心下驚佩:“你認識草藥?”
新娘子鄙視他一眼:“廢話,你以為都像你這些笨?喏,那是酢漿果,可以吃的。紫黑色的就是熟了,甜得很!雖然小,但是它經常掛了滿棵果,多摘一些,解饑又解渴。”手指幾步外草叢中一棵隻到小腿肚高的草本植物。那棵植物枝莖纖細,翠綠的葉子指甲大小,卻掛得許多小如豌豆的漿果,有青翠色,有紫黑色。
風輕連連咽著口水,扶著她一瘸一拐過去,喜孜孜摘取了一把紫黑色的熟果,左手心一半分與她,右手心一半送入口中,略略一嚼,果然滿口甜津,狠狠地一口咽下,整個人舒服多了。讚歎不已:“好吃,好吃,真好吃!”
新娘子拈取三四粒酢漿果投入口中,餘下的搖頭不要:“你自己吃吧,我還不餓。”風輕更不客氣,反手送入口中。扶著她繼續尋尋覓覓,新娘子隨手指點兩三種可食的植物,或食漿果,或取地下根莖。大約十幾分鍾之後,終於在一處山坡下找到了一味止血生肌的草藥:“看,那是七姐妹。你去摘了它的葉子來。看看是不是七朵小白花圍成一圈?”她下坡不便,指使風輕去摘取,自己扶著一棵樟樹站住。
風輕依言下坡,近前一看,果然植株頂端七朵小小的白花圍繞著嫩綠的葉芽兒一齊盛開,親親熱熱一朵不拉下,不愧七姐妹之名。坡下微見沮洳,七姐妹成片生長,雖然隻是小小的一片,怕不有二三十株。卵形的葉子雖然不大也不肥厚,二三十株的葉子聚攏來,勉勉強強也夠了。於是一邊向幾米外的新娘子報告真偽多寡,一邊摘取葉子:“是的是七朵小白花圍繞著……咦!也有六朵的,應該是天生的殘次品,葉子長相一樣的……這裏有二三十棵,我全部采了吧?葉子這麽小,你傷口可不小……”
新娘子應了一聲。擦擦汗,捋捋被汗水打濕粘貼在額頭的一綹青絲,低頭看左腿,鮮血一直滲透出來,緩緩流入腳下紅色繡花鞋。鞋內窪積不少鮮血,襪子粘連著腳丫,十分難受。她扶著樹身慢慢坐下來,除下左腳鞋子,把血淋淋的襪子除下。看一雙嶄新的白襪子成了紅襪子,她心裏恨恨地罵了一聲,揚手把襪子扔出三四米遠。靜坐一瞬,心思又轉到杜郞身上,不知他有沒有命逃開?大哥怎麽還不來?仇家……聽風輕在坡下嘮嘮叨叨,不由得生氣,喝斥:“閉嘴!怎麽這麽多的廢話?快點幹活!仔細看著,別摘錯了。”
風輕漫不在乎:“不會錯的,這裏都是七姐妹。要不然就是長葉子的茅草,不會錯的。嘿,這邊還有酢漿果,剛才我都沒注意!太好了。我采,我采,我就采。我又采,我再采,我還采,我不停地采,我一個勁兒采……我左手采來右手采,上麵采完下麵采,綠的不采黑的采……”邊采邊往嘴裏塞。大概是酢漿果解了饑渴,精神頭來了,采得興高采烈,嘴裏喋喋不休。雖然隔著三四米的距離,新娘子還是讓他吵得心浮氣躁,忍不住再次喝斥:“閉嘴!你怎麽這麽多的廢話?大男人囉哩囉嗦像娘們!”
風輕回答:“高興嘛,這麽多的酢漿果,這回餓不死了……咦,這是什麽鬼?哎呀呀!”怪腔怪調地塵叫一聲,嚇了新娘子一跳。揚眉要罵,卻見他連滾帶爬地跑回來,語不成調:“快逃!快……獸,怪獸!躲起來,快躲!”不由分說地扯她起身,轉到樟樹後麵躲藏。慌裏慌張,扯疼了她都不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