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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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是怎麽到這旅店來睡覺的倒是有那麽一絲的印象,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我這一晚上雖然睡著了,可來來回回眼前總晃動著劉亞男的那張青白的臉,嘴角赤紅的鮮血仿佛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我的眼前,起床的時候,鏡子裏是兩眼黑青。
肚子也沒有饑餓的感覺,我用冷水洗了把臉,鏡子中仿佛又出現了劉亞男的那張臉,那呆滯的眼神讓他的生命停止在了二十二歲,我是他生命最終的見證者之一,一個人的生命是多麽的短暫脆弱,即使他的生前有多麽宏偉的願望都在這一刻化為了泡影。如果沒有這車禍,他也許真的可以試著和王纖雲來往,即使沒有王纖雲,當然也還有其他的姑娘,他以後會有自己的愛人家庭事業,他也許會像其他的普通大眾一樣平平靜靜的努力過活,逐漸老去,但這突如起來的事故,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片,把他的人生早早的斬斷,從此這個年輕的生命消逝,人們也會完全忘記曾經有這麽一個年輕人在這世界上來過。
我瞪著眼睛,看著自己黑色眼圈之中不知不覺又流出的淚水,自己心中一顫一顫的,我對於劉亞男即使不十分的熟悉,可那一刻的情形總是反複的在我的夢中出現,快速行駛的客車,歪歪斜斜的衝過護欄闖上了人行道,直直的照著他就碾了過去,他躲也來不及,反應也來不及,甚至尖叫一聲都來不及,就這樣昏死過去,我和王帥奔跑過去,人送進醫院,滿懷的希望落空,最終還是沒有留住這年輕的生命。
淩晨的一幕反複的出現,我知道自己的眼淚不是為劉亞男而流,可總忍不住心中悸動害怕顫抖,甚至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即使睡了二十四個小時還是沒有緩過來。
我的眼前也開始出現重影,我把手背靠到自己的額頭上,知道自己發燒了。
我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很少出現這種情況,發燒感冒很平常普通的事情,我自己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曆過,所以很是鎮定的安慰自己小事情,搖搖晃晃的走下樓去,問一樓的守門的老板附近可有藥店。
那老板很是好心,他聽見我有些沙啞的話語,抬頭仔細的看了看我的臉頰,問:“姑娘,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點點頭,卻不想再說一句話,那老板說:“這樣吧,你回房間去等著,我這就讓人給你買藥去,送你來的那人留了不少的押金,要不然你在休息一晚,你這樣子出門去很不安全。”
我對他的話表示讚同,勉強笑著表示了感謝,自己回轉房間躺著,頭暈的越來越厲害,不躺著是不行的了。
正有些迷糊的時候,有人敲門,我知道是那老板送藥上來,就說:“請進來吧,門沒有上鎖。”
推開門進來的卻不是那老板,而是王帥。
王帥關上房門,走到我跟前彎腰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說::“你竟然發燒了,要不是下麵的老板說,我還真不知道,這是你托那老板買的藥,我給你倒杯水,你起來吃了再睡吧。”
我點頭,王帥扶起我的肩膀,把我半抱著扶起身來,身後墊好了枕頭,等我坐好,才回身去要了熱水上來,用兩個杯子很細心的把熱水來回倒成了溫開水才遞到我的手裏,又把藥按照要求配好放到我口中,我把水倒入口中,把藥咽下去,手就有些顫抖了。
王帥急忙接過水杯去,又喂我喝了幾口,嘴裏說:“這時候多喝些熱水總是好的,你現在這樣子也不適合回公司去,這樣,等會兒我給你定一個星期的房間,你就好好的休息,早晚的飯菜我也安排讓老板不,老板娘送進來,你就不必出去了,要是有什麽想吃的你就告訴他,我這段時間會忙,不一定有時間來看你。”
我吃了藥,喝了熱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肚子裏有熱水舒服一些,竟然有了些許的精神,我問他:“工廠裏有什麽事情麽?”
王帥說:“是啊,不說劉亞男的事,今天上午王玉才自己送上了警察的大門,現在被關起來了,聽說他們刑警隊現在正調查那肇事的車輛,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了。”
我的聲音非常低沉沙啞,我說:“影響到了公司吧?”
王帥點頭說:“是有一些,不過都不要緊,你現在不用管這些,先休息,好好養病,我明天再來看你。”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王帥起身在我的額頭吻了一下,又用他的額頭貼了貼我的額頭說:“要不然我帶你去看醫生吧?看這樣子溫度可是不低呢!”
我微微搖頭,說:“你忙去吧,公司裏還有那麽多事情,我不要緊的。”
王帥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起身離去,隔著房門我能聽到他在樓下交代旅店老板事情,仿佛是要對我格外照顧一下的意思,我鎖好房門,一頭栽倒床上。
昏暗中,有各種車子朝著我飛奔而來,客車,轎車,有一輛火紅的跑車是敞篷的,那車輛的顏色非常的惹眼,徑直朝我衝撞過來,我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疼痛,五髒六腑仿佛都被那火紅的車撞的七零八落,骨骼被車輪壓得粉碎,從那車輪下的鮮血匯集成了小溪,就那樣潺潺的流淌在馬路上。。。。。。
我恐慌的想要叫喊,可是根本就叫不出聲音,我的眼前變的一片血紅,整個世界交織成了紅色和黑色,一切都變的扭曲不定,一個人影出現在我的眼前,這人影初始十分的模糊,但大致上能看出來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形象,然後漸漸的清晰,身形相貌,竟然是馬少白!這馬少白不是王纖雲的男朋友麽?
我隱隱約約記得這人確實是王纖雲的男朋友的,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馬少白的臉一出現就開始扭曲,很快混亂一片,眼睛擠到了一邊,嘴跑到了橫著的另外一半,腦袋呈現出扁扁的三角形狀,然後又一次開始扭曲變形。。。。。。
車子,車禍,車子,車禍。。。。。。
我仿佛是一個機器,不停的被那車子衝撞,時間也不存在,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或者並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在我的眼前一遍一遍的上演,大部分都是那紅色跑車的模樣,駕駛艙裏有時候是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有時候是劉亞男,有時候是馬少白,漸漸的,竟然是我父親那張蒼老的容顏。
我的父親已經離開我三年多了,他從來都不曾在我的夢中出現,這時候我突然發現我是在睡夢之中,那些車禍什麽的都不曾發生,可任何一件事情都是那麽的真實,車子衝過來的一霎那,身體被衝撞的巨大疼痛,渾身被撕碎了的反複碾壓,任何針刺刀割的傷害都比不上這樣的痛苦,每一個細胞毛孔都在撕裂變形,就連整個世界都在撕裂變形。。。。。。
然後,父親的身體出現在了車輪之下,就在那紅色的跑車車輪之下,他仰著臉,似乎在朝著我笑,但他的身上每一次似乎都在往外邊冒血,周圍的人都那麽看著,一切都靜止了,出了那火紅的跑車和鮮紅的血液,剩下的全都成了黑白兩色,世界都無聲,任何聲音都沒有了,人,車,一切都到此靜止了下來。
我猛然張開眼睛,想要叫出聲來,但聲音嘶啞,一聲都發不出來,眼前卻逐漸有了色彩,不是隻有黑白和刺目的鮮紅。
耳邊傳來的是敲門的聲音,外邊有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問:“小姑娘,你好些了沒有?”
我緩了一會兒,想問:“誰呀?”
張嘴確實沙啞的嘶嘶聲,這一刻,我竟然失語了。
又是砰砰砰的敲門,聲音似乎開始急促起來,一個男聲說:“要不,我打開門看看怎麽樣?”
我聽出是旅館老板的聲音,想要起身去看門,卻怎麽也動彈不了,真的是渾身疼痛,連抬手都不大容易做到了。
沒想到這次的病情竟然如此嚴重,我的眼前是一圈一圈金色紫色藍色的三色光暈,這光暈在我的眼前轉呀轉的,慢慢竟然變成了赤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