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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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晗追到人的時候,夏苒已經走到了酒店外的景觀花圃旁。

    方才有臭男人說雷聲大雨點小,這會兒果真由遠傳來一陣轟轟隆隆的聲音,來到近處,猛地炸開一個響雷,頃刻間,雨點隨之密紮落下。

    天意如此,無可奈何,夏苒拿包擋住頭,衝著左道駛入酒店的一輛出租車剛一揮手,腰上卻被人狠狠抱住。

    不必回頭也猜得到來人,夏苒將出租車門打開,說:“師傅,去——”

    林晗抱著她轉了一百八十度,腳後跟往車門一踹,將門整個關上了,下巴死死磕在她肩頭,耍賴說:“不許走。”

    連推帶拽,抱著她走出安全距離。

    夏苒:“剛剛不還讓我自己打車回去的嗎?”

    林晗:“現在不讓了。”

    夏苒拿手肘砸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你就讓我走吧,以後咱們倆也別見了,相處這些天,鬧過多少場了。林晗,我問你累不累,你要是不累,我可累了。”

    林晗還是自後緊緊抱著她,說:“夏苒,我有話跟你說。”

    夏苒說:“這一天說得夠多了,我現在懶得聽。”

    林晗急了:“你真要我給你跪下來是不是?”說著果真就往地下蹲,一雙手還緊緊纏著夏苒。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夏苒這時候有種癡癡的念頭,如果這個人果真是她命裏注定的劫,她大概是真的不能隨隨便便甩開了。

    夏苒認了命,一雙手握住他,拽著他:“哈哈,你起來吧,你起來,我現在都想給你跪下。”

    林晗再不裝腔作勢,將她轉個圈抱進懷裏來,說:“苒苒,我有話跟你說。”她耷拉著腦袋,歎氣裏嘰裏咕嚕說了句什麽,林晗沒聽清,問:“苒苒,你說什麽呢,說大聲點?”

    夏苒氣沉丹田:“我讓你把傘給我打起來!”

    林晗:“……”

    一回房間便是泡澡。

    林晗特地準備的蜜月套房,一晚四位數,一應俱全的硬件設施外,還有花瓣鋪床和甜美助興的氣泡酒。

    按摩浴缸碩大,水因震動,咕嘟咕嘟的起了細小的波,夏苒剛將整個人沉下去不多會兒,就被一隻大手從熱水裏整個撈出。

    她向後一甩黑濃的長發,後頸連上背脊,彎成美麗的弧線。林晗貼著這道線將她掩進懷裏,細細密密地吻上她鎖骨。

    去到床上的時候,夏苒軟成一灘泥,虛弱地包裹在被窩裏,說想要喝水,林晗披著雪白的浴袍去給她倒。

    摟著她起來喂水的時候,特意摸了摸她額頭,小心翼翼地問她是不是有哪不舒服,方才淋過一場雨,他怕她會因此受涼。

    林晗後悔,特別後悔,可教他後悔得又不僅僅隻是方才逼得夏苒不得不走時的一番爭吵。

    他從辭職,被頂頭上司大罵自毀前程,沒有職業精神沒有團隊意識,一時之念棄整個項目於不顧。辭呈被扣在他的手裏,希望他在慎重考慮後重新給予答複。

    一方受阻,被賀雅嵐聽見時,又指著他腦門大罵他見色忘義,為了所謂的區區的一個夏苒,放棄了苦心經營多年的事業,並且大聲質問他是否有病。

    話再由一傳到二,到了夏苒這兒,早就被添油加醋灌進了敘述者自己的意誌。變成什麽奇形怪狀的模樣,林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受不了連夏苒也要說他傻。

    他傻嗎?或許是,隻是誰都能說他,不理解他,在他為了這個人做出決定的時候,可以不求讚同,但也絕對不希望聽到這個人的反對。

    林晗知道自己還不夠強大,他太想證明自己正確,太怕自己的決定出錯,所以拚了命的需要求得讚同。

    他對夏苒發脾氣,其實並不是真的對她生氣,而是對自己感到失望——而承認這個事實的時候,他更為沮喪了。

    夏苒聽了好一陣默然,抱著被子坐直了身子,直直望進他漆黑的眼裏:“哈哈,這句話我對你說過的,你留下來,在我這裏,恐怕什麽都不能得到。”

    林晗說:“你說過,我也說過我認了。但如果我這次要是走了,就真的連零點零幾的機會都沒有了。”

    夏苒說:“所以你之前問我要不要去美國?”

    林晗一笑:“明明知道你不會去,但還是想著是不是能有奇跡出現。”

    可是世上的許多東西就是這樣的徒勞無功。

    林晗說:“不過你也別太有心理負擔,其實我在國外這麽多年,過得一點都不開心,早就想著要回來闖一闖了。想當年我也是站在國旗下,係著紅領巾的少先隊員呢,到現在還都是滿腦子為社會主義事業而奮鬥的聲音。”

    夏苒扁著嘴沒吱聲,林晗又湊近過去,摟著她肩膀對她說:“苒苒,你還記得上次咱們鬧崩時,我對你說過什麽嗎?”

    夏苒兩眼發直,直愣愣地看著他,林晗刮她鼻子,她癢癢得直皺眉,說:“我在想我們倆上次鬧崩是什麽時候,太多回了,你說相敬如賓的話我會比較容易回答。”

    林晗黑臉提醒:“就是你發燒,咱們在病房裏吵架的那一次。”

    夏苒這才反應上來,說:“記起來了,那天你給咱們倆貼標簽來著,你是未婚的有為青年,我是奔三的離異婦女,為了論證我沒你吃香這個話題來著。”

    林晗眉梢抽了抽:“還耿耿於懷呢?”

    夏苒聳肩:“大實話啊,盡管事實挺讓人難以接受的。”

    林晗這才笑眯眯地親了她一口,說:“所以啊,該覺得著急的人不該是我,我現在可是海歸博士,適齡青年,人又幽默風趣,英俊瀟灑,願意跟著我的小姑娘能排滿一整個□□廣場,倒是你啊,必須隨時武裝起自己,不然哪天我跟人跑了,你再想找到我這樣的可就難了。”

    夏苒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林晗立馬舉手做投降狀,頭往她的胸前鑽,含糊不清地說著:“苒苒,你身上真好聞,我真恨不得把你一口吃了,看你還怎麽趕我走。”

    夏苒抓著被子就推不了他,推他就抓不住被子,又赤著上身被壓進鬆軟的床榻裏。他剛剛欺身上來,門鈴一陣大作。

    夏苒推他,林晗老大不樂意地起身,說:“肯定是約瑟夫他們,不擾人清夢一下都睡不安穩,不理他!”

    按鈴的那個卻極其執著,等不到人來,電鈴按得又響又急,最後咚咚咚的砸門。

    夏苒推他,說:“去開,萬一真有什麽事呢?”

    沒轍,林晗冷著臉滾下來,大聲說“來了”。

    沒過多久,夏苒卻聽到一陣交談,緊接著門被狠狠一甩,撞出聲響,有個女人的聲音高亢亮起:“夏苒,夏苒,你出來!”

    ***

    門開的一刹,林晗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

    麵前中年女人攥緊的一隻手還沒放下,見到開門的男人,立馬就順勢往下一捶。

    花拳繡腿,沒什麽力度,砸在林晗肩上,還是讓這男人不大不小的震動了一下——心想奇怪了,怎麽沒來由的心顫。

    林晗尷尬萬分,將身上半解的浴袍緊了緊,說:“阿姨,怎麽是你?”

    被喊阿姨的這一個冷冷笑了笑,說:“你當然不想是我了。”

    林晗擠出幾分笑,故作鎮定,說:“您這是什麽話,就是太久沒見你,忽然今天在這兒遇見了,覺得挺驚訝的。”

    這阿姨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是該驚訝。穿成這樣,剛剛洗過澡,準備睡覺了吧,這麽好的套房你一個人用會不會太奢侈,帶女朋友來了?在房間裏?不會那麽巧,正好就是我認識的那一個吧?”

    來者不善,而且目的明確,林晗想到之前他和夏苒在大廳鬧過的那一場,或許那時候被她看見了?林晗道:“阿姨,您來到底有什麽事?”

    他一心虛,來人火氣就更旺,明明矮了一個半頭,還是昂著頭像隻好鬥的公雞,手指著他眉心,道:“房間裏那人是夏苒對不對?”

    林晗眸光一閃,下意識往房間瞄了下,身子擋過來,是保護的姿勢,說:“阿姨——”女人一把推開他,從他臂彎下走進來,說:“林晗,你這樣,對得起希聲嘛!”

    杜母確實是在酒店大堂發現的端倪。周末恰逢老朋友來訪,幾個無事閑人約著在城市郊外小遊,向晚時分懶得坐車回到市裏,便在這湖光瀲灩的酒店入住。

    沒料到等著辦理手續,在一邊沙發上喝咖啡的間隙,忽地聽到有人爭吵。她向來不愛多管閑事,等看過熱鬧的好友急匆匆回來,說方才吵架的人裏頭有個特像她兒媳婦的時候,她這才半信半疑地起身來看。

    彼時鬥氣的兩個人一身是水的回來了,站得離她最近的是方才的男主角,盡管已經多年不見洗淨稚氣,但一副臉盤子還是曾經的樣子,她認出這是杜希聲當年的死黨林晗,而被他摟在懷裏的女主角正用手提包擋著臉,盡管隻看到一點側臉但已是像極,何況背影身材都和夏苒一模一樣。

    盡管不敢百分百確定,急脾氣的杜母已是心中惴惴,又是著急又是憤怒,朋友麵前不好露出來,哄著他們先辦理入住。

    歇了一會兒,自己偷偷下來想辦法,跟前台磨嘰了好半天,差一點點因為爭執打起來,這才要到了登記在林晗名下的房號。

    敲門之前她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哪怕真正踏上這豪華套房綿軟的地毯了,仍舊忍不住在想,要萬一不是夏苒,就當自擺烏龍,不過是鬧了一場笑話,丟人就丟人吧……可萬一要是夏苒呢?

    杜母後槽牙咬得發酸,向房間裏吼著:“夏苒,夏苒,你出來!”

    林晗跟過來,說:“阿姨,請你立刻出去。”

    杜母推著他肩膀,挑釁:“你這是做賊心虛了?這裏麵的人真的是夏苒?”

    林晗說:“是不是她不關你事,你現在影響了我的休息,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保安了。”

    杜母說:“好啊,你喊,我倒要看看你丟臉還是我丟臉,偷人偷到我們家,我還沒和你算賬呢!”

    套房裏,主臥的一扇門忽然打開,女人已經換了衣服出現在門下。

    林晗氣得腦仁子疼,說:“你給我進去!”

    杜母一點不比他的氣惱少,震驚之下,血液猛衝大腦,眼前幾乎亮起一片白光,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夏苒卻很是坦然,走過來,說:“媽,我們倆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