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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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說:“我不同意!”
林晗差點沒跳起來,忍著心裏突突直冒的怒火,說:“你為什麽不同意,媽,你可剛剛還在說你不是舊時代的地主婆,這才過去幾分鍾,你就變卦了?咱們這種家庭完全可以不用看對方條件結婚,隻要人品端正,對我一心一意,願意跟我過一輩子,不就行了?”
林母不比林晗火小,深呼吸了好幾口,這才壓抑住自己沒對兒子發脾氣,扭過頭,說:“那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隨便拿話詆毀她,具體是什麽原因,我相信你比誰都清楚。這事兒你別說給你爸添堵了,自己趕緊處理幹淨,你爸那脾氣你是最清楚的,把他弄得毛了,沒你好果子吃。”
林晗苦笑:“處理幹淨什麽?把她當其他女人,給兩個錢踹一腳就扔出去?媽,那可是夏苒,你把她從小看到大,她的脾氣你是清楚的!她跟你兒子一樣,要是認定了一個人,一件事,不把她弄得心死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林母終於忍不住,猛地站起來:“她什麽脾氣?我怎麽清楚?林晗啊林晗,我以為你長到三十歲,已經可以懂事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麽幼稚!她夏苒到底有什麽好的,從小就不機靈,一見人就開始躲躲閃閃,大了大了,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折騰的眾叛親離。我告訴你,她現在不管受了什麽罪,吃了什麽苦,都是她自找的!
“上次他們鬧離婚,你就開始不對勁,傻兮兮的一心要回國,好端端的工作都不要了。你爸爸把你抓回來,你還大發雷霆,恨不得把我們給吃了。好不容易把你盼上正軌了,你居然來跟我說要結婚,跟她?是不是這次回國都是預謀已久,壓根不是為了同學不是為了工作吧,你其實就是一心去找她的吧?我告訴你,你早點死了這條心,我跟你爸爸都不會同意,要麽你就學她和家裏斷絕關係,為了愛情遠走高飛,要麽你就接受現實,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
越說越氣,林母將手提包挽緊,說著就要往門外走:“虧我趕這麽遠的路過來看你,早知道你現在這麽渾,還不如待家裏讀讀報紙念念書了。司機還在樓下等著,走了,你這兒地方窄得很,簡直呼吸上不來。”
林晗氣不過:“你是來看我的嗎,進屋這麽久,連句問我胳膊恢複到什麽程度的話都沒有,從頭到尾關心的都是別人。有時候我真是不懂,你們到底是想要兒子幸福呢,還是就是為了你們的麵子,要是是後者,那我不如捧著美金結婚得了!”
小廚房裏,賀雅嵐翻出一罐子大紅袍,踟躕著還要不要泡。起初是忙著清洗杯具,順便等待水開,抽不出空出去。現在壺裏的水已經滾得不能再滾,外麵卻傳來一陣陣爭吵,她沒機會出去。
直等到林母因憤怒紅著一張臉走出,路過小廚房的時候對裏麵的人禮貌點頭道:“小賀,麻煩你在這兒多照顧林晗一會兒,我有點事這就先走了。”
賀雅嵐無意戳破她的說辭,連忙追出來,幫著開大門,說:“那阿姨您請慢點走,哈哈,咱們一起送阿姨下樓吧。”
林母說:“用不著,有燈,樓下司機還等著,很方便的。”
林晗也擺手,說:“你讓她自己走。”
門被重重帶上,賀雅嵐一臉笑容封存在大門之後,轉身來看林晗的時候已經換上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你幹嘛,阿姨大老遠來看你,一言不合就翻臉啊,還是你平時津津樂道的二十四孝好兒子嘛!”
林晗憤然坐到床邊,說:“你懂個屁。”
賀雅嵐跟過來,拍了拍他肩頭,說:“到底怎麽了,我在小廚房窩著聽不清啊,你們聲音也不說大聲點!”
林晗一把甩開她,說:“別多管閑事,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插嘴!你以後也別總是過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人看到了不好交代。”
賀雅嵐直犯迷糊:“你怎麽沒事又說這種話,我也是看你一個大男人沒人照顧才每晚抽空過來的。這兒又不是國內,沒那麽多閑著沒事嚼舌根的人,被人看到就看到,有什麽不好交代的。”
林晗瞪她:“反正你以後別過來!”
賀雅嵐一跺腳:“林晗你個臭沒良心的,跟你媽吵架完立刻就把氣撒我身上,不來就不來,你以後打電話求我過來,我都不會理你!”
賀雅嵐套上外套,將包一把抓過來,蹬蹬蹬走到門口,隻是還沒開門呢,後頭林晗又喊住她,心想這是想來求和了,要矜持,把她當成什麽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林晗走過來,一手扶著一邊病手,說:“雅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對我是不是還沒死心呢?”
這人怎麽不按劇本走,賀雅嵐有些懵:“你說什麽呢,什麽死沒死心的!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到底受什麽刺激了。”
林晗說:“不管你怎麽著吧,反正我的態度一直沒變過。我現在整顆心都在夏苒身上,不可能再接納另一個人。但就算是以後我們分了,我能跟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在一起,就是唯獨跟你不行。”
一盆冷水潑得賀雅嵐直打寒戰,但凡是個血性點的,現在就該上去踹一腳,再扇一巴掌——可賀雅嵐看他失魂落魄地倚牆靠著,又斷了一隻手,實在是下不去手,心裏罵自己怎麽那麽賤呢,然後一聲不吭地開門走了。
“砰”的一聲響,連帶著公寓都晃悠,林晗腦子被震得亂成一鍋漿糊,心裏也清楚自己是在犯渾,可為了夏苒,他實在忍不住披荊斬棘,要把這世界掃蕩平整,鋪展在她腳下才開心。
他媽媽說的對,這房子太窄,呆得久了,呼吸不上來。林晗索性去翻車鑰匙,趁著闌珊燈火穿梭在風與速度的世界裏。
中途他給夏苒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幹嘛呢,她默了一默沒說話,這才慢悠悠地說,在想你呢,特別想你。林晗沒出息到鼻子都開始發脹,心想能為了這麽個女人,方才那一切作死都值了。
第二天一早,叼著麵包進實驗室的威廉和約瑟夫簡直嚇了一跳,威廉一屁股坐試驗台上,說:“我沒看錯吧,老大,今天打哪邊出的太陽啊,你怎麽又把拚命三郎的勁頭給使出來了。”
林晗正做金相分析,威廉屁股一動,挪了坐標。林晗惱得大腳踹下去,又搶了他手裏的麵包,換個邊咬下去,說:“滾一邊兒去!媽的,勞資餓死了,再給我買杯咖啡上來!”
威廉捂著小腿直蹦躂,約瑟夫看得虎軀一震,連忙將手裏的咖啡遞過來,說:“喝吧喝吧,剛在公司外麵買的,還沒來得及喝呢。哈老大,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輕傷不下火線,隔三差五這麽拚一回,顯得我們很不上進一樣。”
林晗開了蓋子,一陣猛灌,又咬了幾口麵包,這才有力氣說:“就是想多做點事,把時間省下來,端午我準備回趟國內——先別告訴其他人,一級機密。”
約瑟夫一驚:“這才剛剛回來幾天啊,就又迫不及待要走,你這要跟主管請假吧,我們可什麽都沒聽到啊!”
林晗說:“請什麽假,算上在路上的時間,我一共就去三天,機票我都買好了。到時候你們跟我打好掩護,有人問了就說我去廁所去吃飯去醫院了,反正隨便你們怎麽編吧。”
約瑟夫直擺手:“不行,不行,我這人一說謊就臉紅,還是當沒聽見吧,不然把真相供出來,你回來非揍我不可。”
林晗一個眼刀飛出去:“廢物!”
威廉湊過來:“三天?去掉在路上的時間,你一共才能呆多久,是為了去見嫂子吧,真是情比金堅,我都快哭了。”
林晗把兩個渣滓一推,說:“滾一邊兒去,幫不上忙就別來廢話,我還要趕進度。”
兩個人都是憂心忡忡:“你還是悠著點吧,身體又不是鐵打的,拚出什麽問題來還是你自己倒黴。主管那兒也不好交代,現在大家盯咱們盯得緊,這節骨眼上,咱們都要老實點。”
***
夏苒剛出了單位大門,就見車子橫在門前,司機已經下來為她開門,遠遠就問候道:“太太。”
一起走的相熟同事衝她擠眼,說:“老公派人來接了,真是幸福啊,還有專車,還有司機,我們頂多有個小毛驢。”
夏苒笑得尷尬,和她道別,走去車前把門一下關上,低聲道:“不是說了別過來接我,就算要接也麻煩停到對麵路口,你堵在這兒算是怎麽一回事?”
司機說:“太太——”
夏苒:“喊我夏苒。”
車後座上的玻璃落下來,杜母側著臉跟她說話:“是我讓他停這兒的,你不在的這幾天,希聲狀況一直不好,還是請你去看看他吧。”
夏苒窩了一肚子的火,對著一老太太發作不起來,隻能抱怨道:“他狀況不好應該去看醫生,我去了也根本於事無補。”
杜母說:“你先上車。”
院子裏有車出不來,閃著大燈做警示,門衛已經走出來準備跟她打招呼,夏苒把心一橫,隻好先進到車裏。
夏苒說:“我要先去一趟菜場。”
路上,杜母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你那天走後,他醒過來看不到人,立馬故態複萌,不看醫生,不許有人打攪他,還掛著水呢,自己拔了針頭就開始發脾氣。”
夏苒玩著手機,說:“我在他也是一樣暴躁。”
杜母說:“你是不是還怕姓嚴的那姑娘會來?”
夏苒一頓:“當然不會,我沒做什麽夜半鬼敲門的虧心事,她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幹嘛要怕她會來?”
嚴熙婷這個人雖說一旦被惹急了,就開始嘴上不饒人,但歸根結底還是缺乏社會經驗,也沒什麽抗打壓能力,跟夏苒鬥上三兩句就已經敗下陣來,更別提老薑出馬,辣得她一臉緋紅。
那天被夏苒三言兩語威懾後,賀雅嵐又被身經百戰的杜母無情奚落了一番,一句“我這輩子就認夏苒這麽一個媳婦”,更將她殺得片甲不留,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落了一臉的淚。
看到往日裏總壓自己一個頭的女人丟臉,論誰心裏都會有一種暗爽。可這口氣出得實在太晚太晚,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夏苒,還是生出了一種兔死狗烹的淒涼。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是不是?
杜母問:“你去菜場做什麽?”
夏苒說:“買粽葉。”
杜母:“嗯,端午節是要到了,想自己包粽子?”
夏苒:“對。”
杜母:“正好,一會兒買好了去希聲那裏包。”
夏苒剛提氣要來反對,杜母不容置喙道:“你一個人難道會弄?”
夏苒:“……”
杜母說:“是要糯米還是粳米,粽葉該泡還是該煮,你會包三角的還是高腳的,總不能裹成一團就行吧。”
夏苒不吱聲,杜母心滿意足,說:“我手把手教你,你幫忙讓希聲吃點東西就行。”
誰都沒注意到,後頭一輛出租車自夏苒單位到菜場都一路始終尾隨,直到被保安攔在小區外頭。
保安頭湊近過來,說:“外來車輛不許入內。”
出租車後座的人說:“那我下來走。”
保安道:“沒有通行證,外來人員也不能入內。”
“我認識這裏麵的業主,約好了在他家裏見麵的。”
“是哪一位?”
林晗頓了頓,帶著幾分希冀地說:“杜希聲,他是這小區吧?”
保安說:“對,請你讓他打電話到我這兒,我立刻放你進去。”
林晗心立馬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