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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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一過,粽子成了過氣網紅,超市裏開始了一輪打折促銷,市場裏的粽葉和麻也成了滯銷貨。
夏苒家的冰箱裏還塞得滿滿都是粽子,每天早晚拿一個出來煮,吃到月中的時候開始覺得風味消減。
她想了想,索性把剩下的一次性拎給同事,相鄰的辦公室一人分了幾個,塑料袋裏很快見了底。
第二天一早,隔壁的小丫頭來登門道謝,喜笑顏開地說:“夏姐,那粽子都是你做的?”
夏苒說:“差不多吧,頭一次弄,包得不怎麽好看。”
姑娘說:“好吃就行,餡太豐富了,那麽大一塊肉,鹵得香噴噴的,旁邊還加了倆冒油的鹹蛋黃,早上我一口氣吃了三個!”
夏苒笑:“你別撐得一會喊肚子疼。”
主任也表示讚同:“我這種不吃黏東西的老年人還忍不住吃了兩個呢,小夏的手藝不錯,關鍵是心意很難得,這年頭,願意在家動手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姑娘親熱地靠在夏苒肩邊,說:“可不是嘛,我平時煮碗方便麵都嫌麻煩,夏姐都開始挑戰這種高難度美食了,要麽怎麽說夏姐老公幸福呢,咱們夏姐人又漂亮,又賢惠,工作還這麽好,這輩子值了!”
大家附和著一通誇獎,有人憂心忡忡:“夏姐,我們幾個把你們家粽子都一一分了,你老公應該不會生氣吧。一會兒因粽子引發什麽家庭矛盾,我們可不能管啊,想管也管不了,粽子可都在肚子裏了!”
都起哄著笑起來,夏苒也跟著笑了笑,聲音卻平靜得和水一樣:“你們放心吧,肯定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好老公!”
夏苒神色斂了斂,說:“哪跟哪兒啊,主要我現在是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不用怕別人給我臉色看。”
空氣一下就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過來,一隻隻眼睛恨不得在夏苒身上鑿出洞。
話開了個頭後,夏苒忽然覺得輕鬆,心裏那些藏了許久不敢說的話自己長了腳似的跑出來:“其實我早就離婚了。”
大夥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老道的訥訥笑起來,說:“這年頭離婚也不稀奇,你條件這麽好,以後我幫你張羅著,保管給你找個好的。”
夏苒衝她點頭,說:“好啊。”
單位裏,最藏不住的就是八卦,不到一天時間,上上下下都知道快三十的小夏居然已經離了婚,已經一個人單著過了好久。
有心直口快的說她不坦白,明明單身非打腫臉充胖子不肯承認,立馬有人質疑這世上本來也沒人喜歡把家醜四處亂揚,不告訴大家也是正常。但自然還是有她的種種不對,肯定是死要麵子活受罪,不然在她麵前提了這麽多次老公,她怎麽直到現在才坦白說是分了。
分的原因也有多種分析版本,老公出軌,或是女方不幹淨。別看夏苒平時樂樂嗬嗬不怎麽愛說話,但這種女人其實骨子裏很騷,男人就喜歡這種款。
於是江湖再見,各人戴著各人的麵具,心裏的戲一個唱得比一個好聽。夏苒還是笑著來笑著去,和人交流的時候仍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靠近一點,也不疏離太遠。
中午主任沒休息,留她在辦公室裏談了一會心,自然先是關心她近來生活,旁敲側擊地希望她不要因為離婚的事情影響生活和工作,夏苒很是真誠的謝過,說:“我早就沒事了。”
主任笑著沒說話,半晌,這才又看著她道:“今天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談,挺突然的,我也是剛剛才聽到的消息,估計下午就有領導找你過去了。”
夏苒看他一臉是凝重的表情,預料到這事不是太妙,心裏也是忐忑的,說:“主任,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
主任清了清嗓子,說:“最近局裏不是人事變動得挺多的嗎,不少科室都拆了分,分了拆的,人員也被打散了,主要總在一個崗位容易疲勞,讓大家輪崗熟悉各部門環境,也容易發現更適合自己的位置。”
夏苒不是新人,知道這話鋪墊的原因是什麽,就是覺得有些意外,調侃的語氣道:“這次是不是要動我了?”
主任笑:“還是你聰明,我聽上麵是有這麽個意思。還記得李曉嗎?上次展會不是和咱們配合得挺好嗎,沒想到局長一眼相中了她,立馬把她要到辦公室,方便平時跟在後麵跑跑。可她原本是在河口那邊的,說好是籌辦期來幫忙的,現在既然留下了,總要有個人去填補空缺吧,不知怎麽就選到你了。”
主任奇怪,夏苒也是不解。
河口區的那個分機構在隋興的東北角,雖說也是城市的一部分,但開車過去,不堵的情況下也要一個多小時。她這種混過幾年的老職工,又在編製裏,一般情況下不會再安排去那兒鍛煉。
李曉再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明日之星,局長要把她調過來,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具體事務河口那邊自行調整,幹嘛偏偏要拉個人替補過去,還拉得是一向毫無存在感的她。
夏苒心裏納悶,怎麽會有這種事?
***
約瑟夫和威廉也覺得納悶,怎麽會有這種事?說好回國三天,林晗第二天晚上就回來了,一張臉黑成鍋底不說,還悶不吭聲地一頭紮進了實驗室。
沒日沒夜做了幾天實驗後,連上頭的主管都看不下去,苦口婆心地勸他回去休息,林晗偏偏拿出了當年證明自己時的勁頭,一揮手,啞著嗓子,很是大公無私地說了句:“為公司服務。”
主管捏著鼻子退了十米遠,說:“回去回去,為公司服務也要講究方式方法,尤其是要注意個人衛生……你瞧你身上臭的啊,風帶著你身上那氣味一撩起來,能把一實驗室的人熏暈。”
林晗一臉恍惚:“我怎麽臭啦,我怎麽聞不見,少開這種國際玩笑——我林晗是誰啊,頭可斷,血可流,皮鞋不能沒有油。”
他作勢便站起來,要繞著這群嚼舌根的轉一圈,隻是剛一站起來,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心裏歎著果然是坐久了,眼睛已經飄起雪花片。
閉眼那一秒,威廉和約瑟夫衝上來,大家喊:“han!”沒用,林晗想,我可能是要歇一歇了。
林晗這一歇就歇進了醫院。骨折的手臂沒有經過精心照料,不僅一點沒有好的趨勢,還往壞的方向躍進了一大步,再加上三十九度的高燒不退,身強力壯如他也撐不住倒了下來。
賀雅嵐聞訊趕來的時候,滿臉慘白的林晗躺在床上正傻愣愣地看著天花板,她一個彎腰整個大臉擋住他視線,說:“你現在怎麽這麽虛啊,又進到醫院裏來了,我看你要不就辦個包年套餐吧,反正也差不多就駐紮在這兒了。”
林晗眼睛動了動,緊盯到她,沉默半天方才說:“你來幹嘛?”
“來幹嘛?照顧你!不然誰還能管你,威廉?約瑟夫?有好吃的好玩的時候比誰都積極,真動刀動槍了,連個鬼影都沒了。”賀雅嵐扁扁嘴:“你還能說話嘛,那就是沒死了。”
林晗眨眨眼:“你之前不是說求你過來,你都不會理我了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賀雅嵐也不生氣,犯不著跟一生著病的人一般見識,直起身幫他拉了拉被子,邊邊角角都掖得好好的,說:“我上輩子欠了你的,總行了吧?”
林晗一笑,倒是比哭都難看。
賀雅嵐將這病房打量一眼,又看了眼他床頭櫃,心裏有數,找個借口出去打電話,那邊的人也正等著她,接得挺快。
賀雅嵐說:“阿姨,手機不在他旁邊,就他那渾脾氣,估計是被他給砸了。你別太擔心了,既然我過來了,就肯定把他照顧得好好的。”
林母說:“行,我知道了,你好好看著點他吧,別再讓他做什麽傻事。那傻小子,這次趕你走了嗎?”
賀雅嵐說:“暫時還沒,估計還沒反應過來,我看他狀態挺差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瘦得眼窩都凹進去了,估計一時半會沒力氣說那麽多話。”
林母說:“是好的信號,他現在不隻是身體有病,心裏也有病,這次心裏的病能不能和身體上的一起好,就要看你夠不夠努力了。”
賀雅嵐咬著唇:“阿姨,我不太懂你意思。”
林母笑:“這有什麽不好懂的,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兒子呢?”
賀雅嵐咳嗽兩聲:“這……阿姨,我……我是挺喜歡林晗的,一直都特別喜歡,我來美國還是為了他的呢,可是他……”
林母說:“喜歡就好,你放心吧,不怕你驕傲,我這關鍵一關你算是過了,林晗那邊嘛,我看早晚也得過。”
賀雅嵐心頭的火焰跳了跳,說:“其實我也不求他能對我怎麽樣,我能一直看到他,跟在他身邊,就已經很高興了。”
林母說:“真是傻孩子。”
賀雅嵐問:“阿姨,那你什麽時候來看哈哈啊?”
林母說:“不急,最近有事要回國公幹,我順便再過來辦點私事。”
車外下著雨,剛從車上下來的女人沒打傘,拿包擋頭上往路邊走,幾輛開得飛快的電動車從身邊駛過,濺了她一身的水。
林母透過窗子正巧看到,抓過自己的包要下車,司機連忙舉傘下來幫著開門。林母剛一站定了,自屋簷下看到方才熟悉的人影。
這人也看到她,很是吃驚。
林母向她招了招手說:“苒苒,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