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表情十分凝重。

    “目前看來，賀先生腦部受傷不是太嚴重，腦幹也並未受損。”

    哭紅了雙眼的賀姍姍抓住醫生的手，哽咽的詢問。

    “可是醫生為什麽我哥到現在還沒醒來？”

    “之前我們懷疑是肺部感染引起的昏迷，可是查了後發現隻有輕微的感染，問題不大。”醫生雙眉緊皺繼續解釋，“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不管是腦部還是肺部的問題，其實全部都不足以讓賀先生一直昏迷不醒。具體的情況，我想還要再繼續分析。”

    “當然如果身體狀況都沒問題的掛，其實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

    “什麽？”

    醫生有些猶豫。

    “從目前情況來看，賀先生現在意誌似乎比較薄弱，換句話來說就是……可能他自己不太想醒來。當然這隻是一種猜測而已。”

    聽完醫生的話，賀姍姍全身的力氣像是被人抽光了一般，差一點就癱軟在地上。

    “不可能，哥哥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此時傷心絕望的賀姍姍，被一個男人摟進懷裏。

    “小樓哥哥……這怎麽可能……”

    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泄的港灣，賀姍姍抱住樓景文，淚水決堤，打濕了樓景文胸前的衣衫。

    “我哥不會這樣，他不會……”

    賀姍姍一直重複這句話，根本無法接受，可是醫生得話卻又像是一個訊號一般，賀姍姍由不得不去麵對。

    因為賀紹成已經昏迷了整整四天。

    車禍所帶來的身體上的傷害基本上都穩定下來，可他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如果真的如醫生說的那樣他自己放棄……那麽很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樓景文拍拍賀姍姍，低聲又堅定的安慰，“他會醒過來的，放心。”

    這句話說出來，連樓景文自己都分不清楚，他是說給賀姍姍聽得還是說給自己聽得。

    四天前，當車撞上來的前一秒，賀紹成撲過來將他牢牢地保護在懷裏。

    也正是因為賀紹成那風不顧身的一擋，才讓他免於喪命。

    然而最後他隻是受了輕微骨折，可賀紹成卻生命垂危。

    在最危險的那一刻，賀紹成選擇用生命來做最後的守護。

    其中的愛意，勝過千言萬語。

    樓景文至今還記得當時賀紹成最後喊出的兩個字有多絕望。

    那一聲鍾衡，一遍一遍在他腦海中回蕩。

    他雖沒有看到對方當時的表情，可這裏麵飽含的自責和無力，樓景文感受的清清楚楚。

    當時他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做出的這個決定？

    三天後，賀紹成從icu出來，他身體狀況一切穩定，但卻依舊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求生意識似乎越來越薄弱。

    樓景文看著病床上毫無生氣的賀紹成，他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從未好好的看過他。

    他的臉上因為車禍帶了傷痕，可卻依舊掩蓋不了他的俊朗。

    可此時他緊閉的雙眼以及眉間那抹淡淡的哀愁，卻讓樓景文的心怎麽也安定不下來。

    “賀紹成。”

    樓景文的指尖從賀紹成的眉間滑過，卻沒能將它撫平。

    靜靜地看了賀紹成幾秒，樓景文坐到他身邊。

    “賀紹成，老實說，你以前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對我說？比如說我到底是不是鍾衡。”

    樓景文的詢問，病房內無人回答。

    樓景文早已經猜到，隻無力的輕笑，垂下眼瞼。

    “你不想說，那就我說吧。其實我也有挺多話想對你說的，正好今天一次性告訴你。”

    “其實，以前我挺討厭你的。”

    “第一次見你，你眼裏對我的不屑和鄙視，我一直記得清清楚楚，雖然你掩藏的很好，可是我還是看出來了。你當時是不是也以為我靠著女人上位的所以才那麽不屑？”樓景文歎氣，“想起來還是讓人失望，枉我一直以為你挺聰明的。”

    “其實那天我最期待的就是見到你，你不知道，在我剛起步的時候，當時的你就是我奮鬥的目標和偶像，你那些胡謅的雞湯，倒也算挺激勵人的，我剛創業那時還把你的專訪看了好多遍，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些內容。”樓景文對著賀紹成的臉笑了笑，“可也是那天跟你的見麵之後，你就不再是我偶像了。”

    樓景文放低了聲音，“你成了我最想超越的人，也成了我的敵人。”

    “其他人怎麽想我不管，可當時我就是不想被你看不起，因為你那個眼神，真的太讓人不舒服了。”

    樓景文深呼吸一口，“想想當初也是幼稚。”

    如果換成現在，他肯定不會放在心上。

    但每個人都有一段青澀的時光，饒是再完美的人，也有一段所謂的“黑曆史”。

    那個時候，他初出茅廬，剛剛踏進這個圈子。

    終於有了一番成就後，拜托了段小姐引薦，終於能夠站在男神麵前。

    結果現實教做人，自己崇拜很久的男神卻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賀紹成那個眼神，便立刻讓他明白，他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人，事實就是這麽殘忍。

    然而當初被賀紹成這樣低估和看輕，他不服氣。

    回想起過去，樓景文笑了起來，“說起來你還當過我‘童年’男神，這事你不知道吧。”

    “那時候也是被你偽善的麵孔欺騙了，其實你就是個狐狸，特別會算計。”

    樓景文握住賀紹成的手。

    然後我的心，我被你一點一點算計進去了。

    “賀紹成，其實想想我們似乎天生就八字不合。從第一次見麵……再到現在。隻要我兩走的近一些，總會發生不怎麽好的事情。”

    “所以你約我看日出，然後我就出意外了。”

    樓景文搖頭笑，“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的？”

    “我第一次在醫院看到你時你整個人瘦了一圈，看起來特別憔悴。你那段時間是在自責約我看日出導致我墜崖是嗎？”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以前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就算你不約我，他也會有其他方式害我，那不是你的錯……”

    樓景文看向賀紹成依舊緊閉的雙眼，想起他那時候的模樣，想起他曾經所要經曆的內心的煎熬，特別難受。

    他不知道賀紹成當初怎麽走過來的，但是他知道他在車禍時那一聲鍾衡聽得他有多難受。

    原本以為他有一顆金剛心，可以刀槍不入，原來他隻是習慣了偽裝，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舔舐傷口。

    經曆了兩次這樣的打擊，賀紹成內心該有多痛？

    如果這次真的讓賀紹成眼睜睜自己又一次意外死掉，那對他來說多殘忍？

    樓景文想到當時他那麽迅速的撲向自己的畫麵，閉上眼睛，心裏刀割。

    曾經他也覺得電視劇裏那些哭哭啼啼的情節十分矯情。

    可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那份痛苦和遺憾，就像是洪水一般，將他整個人淹沒。

    “你不想承受失去鍾衡的痛苦，便讓自己睡著了不想醒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這裏也會痛。”

    樓景文握著賀紹成的手，將它貼上自己的左胸膛，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曾經我們有很多誤會，我懷疑你，所以一直不敢接受你。你自責愧疚，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可既然老天給了我們重新開始的機會，為什麽你要這樣輕易的放棄？”

    “賀紹成，我要的從來都不是用你的命換我的命。”

    病床上的賀紹成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樓景文閉上雙眼，有些說不下去。

    沒有什麽比等待更煎熬。

    可即便絕望煎熬，他也相信賀紹成一定會醒過來。

    就跟當初他能認出來樓景文就是鍾衡一樣。

    賀紹成，以前都是你一個人在默默地付出陪在我身邊。

    那麽這次，換我守候你回來。

    樓景文伸出手輕輕的，溫柔的撫過賀紹成的臉。

    下巴，臉頰，額頭……

    樓景文的指尖劃過賀紹成的右眼，摸到了明顯的濕潤。

    一道淚痕劃過。

    樓景文身體一僵，雙眼閃過幾分欣喜。

    隨即他跟賀紹成握在一起的手，也被溫熱的手掌反握住。

    鍾衡，我沒有放棄。

    因為……

    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