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賈文和審時度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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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中軍大帳,曹軍眾將齊聚,眾謀士亦赫然在列,曹操環視眾人一眼,開言道:“目今情勢諸公皆以知曉,青泥隘既有援軍抵達,想必馬超不日便到,諸公有何建言?”
眾人皆沉思不語,半晌後,荀攸出列道:“主公,既有援軍,此關恐難破之,不如退軍,別作良圖。”
曹操聞言不語,於禁出列道:“不可!血戰數日,我軍陣亡近三萬人!且關上檑木箭矢皆已告罄,破關隻在眼前!豈能輕易言退?!”
曹休奮然道:“敵軍兵少,縱使援兵已至,亦不足萬人!末將請令繼續攻打,明日定可破關!”
荀攸聞說,目視郭嘉,見其仍低頭沉思,遂亦不答話,緩步入列。
又有呂虜等或言攻關,或言退兵,相互爭論。曹操煩意漸生,指一人道:“文和自回軍伊始,便未發一言,何也?”
眾人聞言一靜,視其人,乃賈詡也。
賈詡見問,出列道:“馬超此人,詡看之不透,故不敢建言,望司空恕罪。”
曹操素知賈詡之能,見說大感驚奇,訝然道:“文和莫非戲言?”
賈詡道:“非也,詡乃武威人士,豈能不識馬超?其人幼年便隨父從軍,雖驍勇善戰,但並非多謀之人。然今觀其所為,乃定西域、破匈奴、據河套、並鮮卑,塞北諸族聞風喪膽,並州高幹不戰而降!又更改兵製,裁撤老幼以行軍屯,收攏流民大興民屯,勸撫羌氐歸心,故而人口驟增,對內文武分治,在外剿匪安民。不過短短數年,雍涼人口竟不下中原!糧草更是堆積如山!帳下諸將聞戰則喜!所部兵卒悍不畏死!文治武功不下先賢!更兼其心實難揣測,忖度之無懈可擊。故詡附議公達之言,為今之計,退兵方為上策!”
眾將聞言不忿,夏侯惇怒道:“馬超年幼,才淺德薄!所依仗者,乃其軍師李開也!文和先生未免言之太過!”
賈詡並不著惱,微笑道:“夏侯將軍以為,那李開何許人也?”
夏侯惇聞言啞然,曹操及眾將皆目視賈詡,隻聽其接著道:“此人姓李名儒,字文優,李開乃其化名也,原為董卓謀士,卓死即隱姓埋名,不想已暗投馬超矣!”
曹操恍然道:“原來如此,此人謀略出眾,難怪窺破奉孝之計!”
賈詡搖頭道:“李儒謀略雖不下於詡,但絕無治政之才,否則董卓不至於身死族滅!故以詡度之,雍涼新政或有絕世之才暗中指點!此人深不可測,其才勝詡十倍!”
曹操大驚道:“似此該當如何?”
賈詡道:“馬超一統雍涼,又占據河套、並州,物阜民豐,兵甲足備,急切難圖!我軍應避其鋒芒,與其議和!然後多遣細作遍布雍涼,詳加打探馬超理政治軍之法!再退兵洛陽,效仿馬超行軍屯之策,待來年軍糧足備後,先攻滅劉備,再南取荊襄,繼而勤練水軍,以圖江東!荊揚二州膏腴之地,有民何止千萬?!屆時再驅百萬大軍北上,馬超縱有呂望之才,亦不能擋矣!”
曹操聞言沉思,少頃,下令散帳,留眾謀士詳加參議。
眾將聞令出帳,荀攸進言道:“袁氏死而不僵,可上表袁尚領幽州牧,令其與馬超相並。劉備如鯁在喉,嚐思進兵許都,亟需除之!劉表守戶之犬,乃座談客耳,荊襄一鼓可下!然後順江而下,則江東亦在囊中!屆時何患馬超?故攸以為,文和之謀大善!望主公納之!”
曹操沉吟半晌,皺眉道:“文和遠謀,眾所不及,但若馬超趁我軍南進,揮兵冀州,該當如何?”
賈詡道:“馬超固然有此心,但其受兵製所限,並州隻有五萬餘兵,我軍則大軍十餘萬,且皆據險而守,彼軍縱然精銳倍之,又能奈我何?”
荀攸亦道:“主公,壺關易守難攻,且有兩萬大軍,更兼樂進驍勇果敢,而龐德隻有三萬步軍,如何破關?楊兆雖有兩萬鐵騎,且悍勇非常,但受阻於雁門,亦不得寸進。更有張文遠統八萬精銳坐鎮信都!除非馬超統兵二十萬來攻,否則冀州穩若泰山!然以其所行兵製,二十萬大軍何日可得?”
曹操思之亦然,麵色稍霽,正欲開言,忽郭嘉急道:“主公!馬超已窺破我計,子孝將軍危矣!”
曹操猛省!急令親軍傳令曹仁退兵洛陽拒守。
郭嘉接著道:“主公,方才文和先生之論雖乃穩妥之計,但嘉不敢苟同。觀馬超此人,實乃主公勁敵也!不可不急除之!若與之罷戰,無異於養虎!請主公三思!”
賈詡聞言,絲毫不以為忤,緩聲道:“若我軍傾盡全力,雖破關必也,但能戰之軍剩餘幾何?恐不足五萬,如何攻打長安?且關中之地一馬平川,馬超騎兵尚有萬餘,如何抵擋?馬超乃腹心之患不假,但劉備、孫策等亦非等閑之輩。若我軍強行攻打雍州,死傷慘重暫且不論,單言兩軍交戰,遷延時日,若劉備趁我軍鏖戰馬超之時,聯合劉表進犯許都,孫策亦統兵經淮南往襲徐州諸地,為之奈何?”
曹操聞言暗自點頭。
郭嘉道:“文和先生所言嘉亦知之,但馬超非同小可,今若退兵,不需十年,其勢不可擋也!”
荀攸道:“馬超亦人也,何足深懼?攸附議文和先生之策!”
郭嘉見說,遂不再言語。諸人皆目視曹操,看其如何決斷。
曹操閉目沉思半晌,開言道:“奉孝所言雖深合我心,但若取雍州,是無中原也!豈非舍本逐末?故我意依文和之策與馬超議和,留曹仁為主將,曹洪、張郃副之,統五萬大軍屯駐洛陽,效仿馬超行屯田之法。留於禁、呂虔屯兵武關,亦屯田自給。文和留居洛陽,暫領河南尹,除別部司馬,主理細作之事,務要將雍涼之秘打探清楚明白!”賈詡領命.
郭嘉又進言道:“主公,河東要地,豈能棄之?何不令曹仁將軍攻之?”
曹操道:“即便下之,馬超定起大軍來攻,豈能安穩?不如待淮南、荊襄諸地平定,取之未遲。”
郭嘉嗟歎不已。
曹操又令次子曹彰統軍一萬前往河內鎮守,以防河東馬岱。然後親筆作書,令人送往青泥隘。
次日,張橫親上城頭巡視,忽見一騎飛馬而來,嘴裏大呼道:“且休放箭!司空有書在此!”
張橫見隻有一人,遂喝令眾軍不得放箭,令人以繩索縛竹籃放下城頭,那人奔至近前,投書畢,即打馬回返。
張橫取書下城,往見趙勝,言道曹操有書在此,遞過書信,拱手又道:“將軍!曹軍今日並未攻城,莫非有何詐謀?”
趙勝接書,不敢延俄,急令親軍飛報馬超。繼而沉吟道:“曹軍不但兵力占優,而且我軍檑木皆已損毀,按理應猛攻才是,怎會按兵不動?”言畢皺眉沉思。
張橫亦思之不透,揮手道:“且不論曹軍有何用意,我軍隻需穩守關隘便可。”
趙勝然之,遂與張橫同上城牆觀望,以防不測。
兩日後,馬超兵至青泥隘,趙勝等接入,敘禮畢,馬超道:“曹操來書議和,你等有何見解?”
諸將聞言訝然,實不明曹軍既然占盡優勢,怎會生議和之念。
趙勝道:“主公,何不遣人回書允之,觀曹軍動向後再定行止?”
馬超然之,遂令人持書前往曹軍大營。
曹操接書,並不拆視,隨手擲於案幾,喝令退兵。
夏侯惇進言道:“何不以收斂我軍戰死軍卒之遺體為由,陰至關下,然後驟然攻之?!”
曹操聞言大怒!斥道:“軍令即下,安敢多言?!”遂喝令親軍將夏侯惇逐出大帳。
眾將見曹操發怒,皆告退出帳。
夏侯惇猶自不服,扯住於禁問道:“文則稍待,方才惇所獻之計大妙!司空即便不允,何怒也?”
於禁道:“將軍失於計較也!收斂同袍遺體,兩千人足矣!即便陰至關下,又能如何?”
夏侯惇醒悟,羞愧難當,對於禁拱手一禮,接著問道:“即便如此,司空為何隻令退兵,其餘皆無準備?若馬超領軍追擊,如之奈何?”
於禁道:“我軍兵力占優,司空仍下令退兵,馬超聞知必額手相慶!彼兵少且疲,又恐司空另有別計,如何敢襲我軍之後?司空不做安排乃體恤士卒也!”
夏侯惇聞言大慚,轉身回營整兵去了。
三日後,關外曹軍退盡,馬超聞報大喜!令哨騎出關百裏巡視。
晚間,各路探馬皆報說並無異常。馬超心安,遂令軍士收斂己軍戰死者遺骸,並統計戰損,修繕城牆。
次日,趙勝入見,痛聲道:“主公,此役我軍陣亡七千三百二十人,殘九百六十五人,傷者不計其數。。。”
馬超聞報,臉色鐵青,吩咐道:“戰死及傷殘者皆記錄在案,待我回軍長安後一並撫恤!”言畢,轉身領親軍前往探視傷殘軍卒。
諸事妥當後,馬超下令趙勝領步軍一萬鎮守青泥隘,王達領三千騎兵屯駐匠作司,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凡無手令者,不論何人,立斬不赦!二將領命。
馬超又吩咐二人小心在意,然後領其餘諸將兵,往潼關進發。
行不數裏,前方探馬來報,言道潼關高幹將軍遣人報說,曹仁已兵退洛陽,李敢將軍領軍追擊,不想誤中奸計,折兵千餘,李將軍亦身負重傷。
馬超大驚!急喚報信之人細問。
原來自馬超領軍往援青泥之後,李敢便欲領兵出關攻打曹仁,高幹製止,言道不知曹軍虛實,且堅守幾日再議,梁興亦勸,李敢隻得從之。
不想一連數日,曹軍皆無動靜,三將不明所以,商議一番後,遂定計次日出兵,由梁興守關,李敢領軍為先鋒,高幹隨後接應。
次日,李敢正欲領兵出關,忽關上梁興遣人告說曹軍一夜之間已退盡矣。
李敢驚怒交加!急上馬,欲引軍追擊,高幹攔住,道:“李將軍追出三五十裏後,若仍不見曹軍蹤影,便可回軍,若見曹軍列陣相迎,切不可輕易突擊,與其對峙便可,待我領軍匯合後,再擊之不遲。”
李敢雖點頭應下,實則不以為然,領軍出關一路疾馳,追出約五十裏,忽見前方曹軍列陣相迎,且皆乃步卒,曹仁立馬陣前,揚鞭大罵!
李敢大怒!將高幹言語拋諸腦後,乃一馬當先,引軍直衝敵陣!比及衝近,見曹軍大陣巍然不動。猛省!正欲勒馬時,已跌入陷馬坑,身後雍州軍大驚!皆不及勒馬,或被別斷馬蹄,翻身落馬,或跌入坑內,一時人仰馬翻。
曹仁見之大喜!正欲令大軍壓上,忽見遠處塵土飛揚,知是援兵趕到,遂令退軍。
高幹不敢追擊,引眾軍救起李敢,見其渾身是血,昏迷不醒,大驚!急令醫士解衣甲觀之,但見李敢左臂被尖刺穿透,身軀亦多處受創,萬幸未傷及髒腑。
簡易包紮後,高幹令親軍護送李敢回潼關醫治,然後收攏士卒,略加清點,損兵千餘人,皆為陷坑所害或落馬跌死。
馬超聞說,怒發如狂!連聲喝問道:“李敢現今怎樣?可曾清醒?!”
那人答道:“小人臨走之時,李將軍仍然昏迷。”
馬超大急,暗恨曹仁!轉身下令俞山領軍慢行,自領親軍先行。
潼關,李敢臉色蒼白,臥於榻上,身邊郎中正在為其把脈,高幹等將環立左右,皆隱含焦慮之色。
少頃,郎中把脈畢,高幹輕聲問道:“李將軍傷勢如何?”
郎中見問,起身拱手道:“諸位將軍,李將軍雖多處受創,但皆不致命,至今不醒乃失血所致,目今傷口皆已包紮,最遲明日,李將軍必然清醒!屆時按方服藥,數十日便可痊愈。”
眾將聞言大喜!囑咐親軍好生看顧。
次日,高幹正欲前往探視李敢,親軍來報,言道大將軍離關不足二十裏。
高幹忙令人知會梁興等將,聚齊後急打馬出關迎接,行不數裏,便見前方數百騎旋風般疾馳而來,當先一人,正是馬超。
眾將恰待下馬相迎,隻聽馬超大呼道:“諸位不必多禮,可急上馬,隨我入關!”言畢,越過眾人,加鞭而行,眾將急忙跟上。
少時,馬超進關,棄馬直奔李敢住處,未及進門,便見迎麵一人飛奔而來,見是馬超,慌忙下拜道:“參見大將軍!李將軍已然清醒,小人正欲往報諸位將軍!”
馬超大喜,暗自放下心來,道:“諸位將軍片刻即到,不必通傳,你且先引我入內探望。”那人領命。
李敢見馬超親至,心下感激,更覺羞愧莫名,掙紮著欲起身叩拜。
馬超疾步上前攙扶,道:“存孝有傷在身,不必多禮。”
李敢梗咽道:“末將大意輕進,累及千餘同袍命喪疆場,請主公降罪!”
馬超聞言,肅容道:“存孝既已知錯,且有傷在身,輕敵之罪權且記下!”
李敢諾諾,心下悔恨不已,忽又憶起曹仁,不由大怒,切齒道:“待末將痊愈之後,請主公予兵萬人,末將定斬曹仁之首,往祭千餘同袍,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馬超亦深恨曹仁,聽李敢提及,頓時想起函穀襲營之事,不由暗怒!對李敢道:“存孝且安心養傷,目今我軍已與曹軍罷戰,報仇之事且先按下,待抵定幽冀之時,便是曹仁授首之日!”
李敢猶自氣憤難平,大罵曹仁。
這時,親軍報說高幹等將已至,馬超令入見。
眾將見李敢業已清醒,大喜!高幹道:“李將軍萬幸無恙,否則幹實不知如何向大將軍交代!”
李敢聞言更覺羞惱,對高幹拱手道:“悔不聽高將軍之言,以至於此!”
高幹忙道:“李將軍誤中奸計而已,不必掛心,且宜靜養,以期早日康複,屆時再尋曹仁複仇不遲。”
李敢依然恨恨不已,眾將皆上前勸說,方才稍緩。
馬超見李敢並無大礙,遂起身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耳,存孝不必過於介懷!本將軍明日先回長安,你好生養傷。”言畢起身出門。
眾將見此,紛紛拱手告辭,李敢還禮。
數日後,俞山兵到,馬超令其統兵一萬駐守潼關,探馬放出百裏,以防曹仁!自領高幹等統大軍回師長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