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誰才是下棋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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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天色完全暗透的時候。
東辰逸回到了王府,一到前廳,便聽成右說了東辰月來府裏了,似是專程來找青衫的。東辰逸養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將最重要的信息過濾給東辰逸。
東辰逸倒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麽大膽子,也沒多做停留,徑自去了青衫屋裏。
到了青衫屋裏,見青衫正在給錦寶講著江湖上的故事,小東西聽得聚精會神的。
那江湖上最厲害的人,就是娘親的師傅嘍?”小錦寶瞪大眼睛看著青衫,娘親的師父好厲害啊,稱霸武林,怪不得娘親也這麽厲害。
青衫揚揚自得,伸手點了點錦寶的額頭:“算你識貨,娘親的師父鬼穀子可以說是江湖上最厲害的,可惜老家夥退隱江湖之後,便不問世事了。”
這麽厲害為什麽要歸隱江湖?娘親的師父是不是害怕大家聯手揍他,打不過,才跑的。”
那麽厲害,一個人打不贏,肯定很多人一起跟娘親的師父打,老人家害怕,才躲了起來的,老人家真是可憐呢。
青衫張著口,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孩子缺心眼兒啊!
沒等青衫回過神,錦寶看見東辰逸進來,歡快地喊了聲:“爹爹回府了。”
青衫轉過頭就見東辰逸走了進來,他對著一旁的侍婢吩咐道:“天色不早了,領著小世子早些歇息吧。”
是,王爺。”侍婢恭敬地上前抱著錦寶離開,錦寶乖巧地衝著青衫揮了揮手,雖然還想再和娘親待一會兒,可也知道爹爹肯定不允的,也就不再掙紮了。
待所有人都退下,東辰逸走至青衫旁邊坐下,看著青衫:“東辰月來過了?”
對呀,那個目中無人的男人。”青衫想想還是氣得咬牙切齒,將身上的簫取出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對我出言不遜,還非逼著我收下這破簫。”
她雖然是江湖女子,可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自己手中的玲瓏翠可比這三皇子送的簫還要值些銀子。
東辰逸聞言冷沉著臉,低眼看著桌子上的簫,通透的翠,從牙縫擠出幾個字:“這委屈,過不幾日,本王自然十倍百倍地替你討回來。”
敢動衫兒的心思,東辰月就別怪他這個當小皇叔的不念情了。
你將這簫退回去給他,要是他不要,我就毀了。”青衫也不是矯情的人,多看一眼這簫,便覺得礙眼得緊。心在東辰逸那,想著別的男人那種明目張膽的心思,她便覺得難受。
東辰逸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簫,手指觸碰的那一刻,一股冰涼的寒氣,有些微微刺骨,東辰逸猛地瞪眼,開始細細打量這支簫。方才就覺得這簫綠得通透,自是珍貴的,但總有那麽幾分不同,眼下這細細看來,確實有不同之處,細細的紋路上,似是金線鑲嵌上去的。可仔細看,才知道這不是金線,而是玉器上本身帶著的花紋。常人若是隨意看看,是看不出什麽區別的,隻當是鑲著的好看花紋,說明簫的主人,喜愛這玩意兒。
是把好簫,這蠢貨算是做了回好事!”東辰逸爽朗地笑了起來,一掃方才的不快。
青衫有些不解地看著東辰逸。這幾日,東辰逸甚是繁忙,時時憂心,極少笑得像今日這麽敞亮,忍不住問道:“這簫有什麽好的?比不上我的玲瓏翠。”
不!”東辰逸看著青衫,笑意未減,“這簫比你的玲瓏翠值錢。”
我怎麽看不出來?”聽了東辰逸話,青衫伸手拿過那支簫重新細細看了起來,她是愛簫之人,這樂器的好壞,她還是能分得清的。簫倒是把好簫,可是比她的玲瓏翠還要好上一些,她當真是看不出來。
你吹吹看。”東辰逸將手裏的簫推到青衫唇邊,青衫半是迷茫地看著東辰逸,拿著簫,低低地吹了起來,一串若仙河流水般純淨的聲音淌了出來。讓人在這靜夜裏有幾分迷醉,青衫本來就懂音律,吹出來的曲子也是能入人心扉的,就在東辰逸沉溺在簫聲中的時候,簫聲戛然而止。
青衫訝然,看了看,再次送到嘴邊,可不論怎麽吹,都是聲音不大,還帶著些啞。
瞧這破玩意兒,它不響了,還說比我的玲瓏翠好?”青衫將手裏的簫遞了過來,不屑地努著嘴,“還當真是那個三皇子送了勞什子的貴重東西,這種玩意兒也好意思拿來顯擺。”還說日後要將人和簫一起討了回去,實在是可笑。
看著青衫這模樣,東辰逸笑得更厲害了:“不響了才說明它是好簫,響了就說明本王白白高興一場了。”
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可這些日子,根本毫無進展,讓人憂心不已,賞花節就在後日,若是再查不出什麽頭緒,這一次,他怕是要拖累很多人,連皇兄都得不保了。
這麽多人的命,壓在自己手上,縱然是東辰逸也是愁眉不展的。可今日看了這簫,瞬間覺得豁然開朗,可以放心睡個好覺,吃頓好飯了。
說得不明不白的,是氣昏頭了嗎?”青衫還是不能理解東辰逸話裏的意思,這破簫值得東辰逸高興成這樣,壞了,還覺得高興。
東辰逸無奈地搖搖頭,笑意未減:“後日賞花節的時候,你便會明白的,隻是這簫,暫時送與本王,可好?”
要便拿去,不要在我眼前礙眼就行。”青衫巴不得拿得越遠越好,哪裏還會不應允的?
東辰逸起身拿了個盒子將簫收了起來,轉而再次回到青衫身邊,笑道:“你這丫頭,倒真是討人喜歡啊,洛風對你有意,這月兒眼高於頂的小子,竟也動了心思?”
他的衫兒就是這般不同,連皇兄也說,這丫頭有股子魔力一般,讓人不由得想親近。
你說的是什麽混賬話?”青衫沒想到連東辰逸都打趣自己,小臉氣得通紅,別人說的她沒法子,可東辰逸也這樣說,實在是不可原諒。
東辰逸見青衫生氣,慌忙解釋:“哪裏混賬話了?本王這是既高興又吃醋。”
說著這般直白的話,倒是讓青衫有些不大好意思起來,低著頭,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麽,東辰逸倒是沒聽清,伸手一把拉過青衫擁進懷裏。
你隻記住一句話,信我便可。”他不求別的,隻希望這丫頭在最後的關頭都是信他的,不離不棄這就夠了。青衫看著東辰逸,近到可以聞見彼此呼吸的距離。
好。”她知道東辰逸不要太多的承諾,隻要她靜靜地陪著他就好。
陽光遍灑整個宮殿,奢華得讓人感慨,這金瓦赤牆,人人得以向往的地方,卻充斥著太多的爾虞我詐。在宮裏的人隻道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宮外頭的人,卻擠破頭地想進來,這便是宮牆。
今日怎麽看著憂心忡忡的?”皇帝東辰裕看著青衫滿腹心事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青衫落下手裏的棋子,依舊是沒什麽反應:“皇上,你覺得當皇上真的快樂嗎?”
東辰裕看著青衫不由得覺得好笑,將手裏的棋子落下:“那你覺得朕是個好皇帝嗎?”
說實話,會被砍頭嗎?”青衫猛地打起精神,看著東辰裕,很認真地問道。
東辰裕笑得更狠了,索性直接放下手裏裝著棋子的盒子:“朕赦你無罪,隻管說吧,就當是拉拉家常。”
這丫頭要是怕被砍頭,也不會坐在這兒這般愜意地陪著他下棋,時不時,還要埋怨上幾句了。
東辰逸說,你是個好兄長,我覺得你算得上是個好皇帝,可你不是個好爹爹。”青衫低著眼,看那一片的黑白棋子,圍在棋盤上。
師父常說,英雄者以棋論天下,下棋便可布陣,這就是棋的奧妙所在,她覺得確實如此。
東辰裕聞言,久久地沉默,空氣幾近凝固的時候,才朗聲開了口:“朕隻能算是個好皇帝,算不得好兄長,也算不得一個好爹爹。”
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家世很差,不得聖寵,兄弟幾個裏頭,他也常常被欺負,母妃不得聖寵。一次意外,被打入冷宮之後,就連宮女太監,也會欺淩於他,要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們這些皇子,若是真的不幸夭折了,對父皇來說,隻不過是死了一隻不得寵愛的貓狗一樣,悲傷是真是假,也讓人猜不透徹。
那時候,他隻有一個信念,活著,隻要活著,他就能站在這些欺淩他的人之上。
最苦的時候,莫過於生病了,就連太醫都是遠遠的,不肯開藥。倒是奶娘去求了新進的樊貴人,那是母妃遠房的親戚,本是試試的心態,可是樊貴人還是心軟,請了太醫,他才得以活命。
從那以後他的生命裏頭,除了爭搶,便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活下去。
沒想到,你這麽可憐。”青衫吃驚地看著東辰裕,總覺得皇帝該是有多優厚的家世,沒想到他曾經是這般可憐。
東辰裕輕抿了一口茶:“這有什麽可憐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朕將他們逼死的逼死,害死的害死。如今,除了逸兒,其他人是瘋的瘋,死的死。你還覺得朕可憐嗎?”
青衫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這皇帝當真是可怕,怪不得東辰逸沒有一丁點兒留戀帝位的念頭。
可你也是逼不得已的。”青衫歎了口氣,想活著沒有錯。
東辰裕再次爽朗地笑了起來:“隻有你這般單純的丫頭才會這麽想,權利和欲望,是一個男人永遠無法抵抗的誘惑,看著帝位,看著高高在上的感覺,朕怎麽可能隻想活著而已?”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手中的劍抵在隻有五歲的東辰逸的脖子上,是奶娘哭著喊道,這是樊貴人唯一的孩子,一命抵一命,你不能殺他。
他才放過東辰逸,這些年,逸兒一直養在母後身邊,倒也乖巧懂事,如今也成了大器,安安分分做了封地的王爺。
青衫倒是沒能理解東辰裕話裏的意思,隻是知道得越多,對自己越不好,便轉開話鋒:“皇上,您該吃藥了,明兒就是賞花節,也是最後一劑苦藥了。”
總算是要擺脫你這丫頭的壞心眼兒了。”東辰裕對著青衫笑罵著。
青衫也跟著笑了起來,起身收拾好桌子上的棋子和棋盤,扶著東辰裕再次回到床榻上躺下,這才對著外頭吩咐道:“將皇上的藥送進來吧。”
是!”外頭恭敬地應了一聲,不消片刻的工夫,便見一太監打扮的侍從,端著藥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青衫也沒看這小太監,兀自幫著東辰裕放好靠枕。
將藥放在桌子上,便下去吧。”青衫轉過身,對著小太監吩咐道,小太監低眉順眼地恭敬回了句:“是,奴才告退。”
說完,轉身沒走幾步,青衫忽然猛地開口:“站住!”
請問青衫姑娘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小太監轉過身,依舊是唯唯諾諾、恭恭敬敬地問道。
青衫抬步走了過去,打量著這小太監﹕:“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往日裏頭,可不是你送藥的。”
她記得之前送藥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太監,聽了那些人說,是太監總管的徒弟,這太監,她從未在龍麟宮裏頭見過。
小太監依舊是低眉順眼,隻是聲音小了一些:“回姑娘,小四兒鬧肚子了,又怕這藥送遲了,就讓奴才代勞了。”
你是哪個宮裏的?”青衫看著有些發抖的太監,繼續問道。
小太監沒想到青衫會問這麽多,小聲回道:“回姑娘的話,奴才是禦膳房打雜的,不是哪個宮裏的。”
滿口胡言!”青衫不由得提高聲音,伸手猛地奪了太監腰間的腰牌,“禦膳房的人,這外頭守著的太監怎麽可能放你進來?”
很多規矩,她是不懂,可也不是傻子,這基本的規矩,還是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