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烈日暴曬,風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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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琉璃手執滿是血漬的毛巾,出了屋子。屋內的唐曉卻沒有休息的打算,她的目光穿過透明的空氣,隨意落在一個角落。

    思緒如空氣般隨意飄蕩著,她在想什麽,她該想什麽,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愣神了許久,唐曉緊握著的右手慢慢張開,她看著手中的玉佩。南堂狩獵場她重傷醒來時,手中便有了這塊玉佩。明明隻是一塊來路不明的玉佩,可她卻時常拿在手中靜靜發呆。或許是因為他,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吧。

    屋外傳來綿長悠揚的號角聲。

    “快點,快點。”

    “快點。”

    唐曉推開門,所有人都出了院子,朝訓練地集合。

    “曙雀,還愣著做什麽,趕緊走吧。”琉璃伸出的手被唐曉躲過,唐曉朝訓練地走去,琉璃跟在她身後。

    這就是她們的訓練地,茫茫草場看不見一個生靈,有的隻是滿地的貧瘠。在訓練場的東南西北四角擺了各樣武器,有彎弓大刀,也有閃著明晃亮光的長槍劍戟。

    訓練場上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意,原本五十多人的她們此刻隻剩下十人。十人整齊站成一排,唐曉站在最右邊,琉璃在她旁邊站著,琉璃旁邊的是孤落。

    她們全都換上幹淨的白色衣裳,腿腳處用白色帶子捆縛褲腳。頭發全都紮著馬尾,今天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在等著她們?

    高台之上,禦靳霆端坐其上,他身後站著白昊。白昊的目光牢牢鎖定唐曉,目光閃爍著難以辨明的複雜。

    時值正午,正是太陽最毒辣狠厲之時。高台之上的首領不得禦靳霆的旨意遲遲不發話,任由底下的人在烈日下暴曬。她們十個人經過雪域森林的九死一生,此刻的毒日侵襲於她們來說,比起惡狼的嗜血尖牙可以說是好上太多。

    沒有人理解禦靳霆這毫無意義的考驗,經過了凶險異常的狼口脫險,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第二關考驗嗎?

    十個女子站在烈日下一動不動,首領轉身附在禦靳霆耳邊。禦靳霆聞言起身,掃視底下的人,目光在唐曉身上停了下,遂若無其事地離開這訓練場。

    首領和白昊跟在他身後一道離去,這訓練場除了把守的人,隻剩下場地中央的她們十人。

    不得命令的她們,沒有一個人敢擅自動彈。這一站就是整整三個時辰,太陽戀戀不舍地在西邊盡力刷著存在感。直到太陽下山,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中,她們終於明白這次考驗的艱難。

    一個人或許可以在生死存亡之際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但作為一個殺手,不應該隻有狠厲,還應該有驚人的忍耐力。如果這風吹雨打的煎熬都不無法忍耐,又怎麽在危難之際忍住死亡的壓迫順利完成任務?

    唐曉在那一站便仿佛入定般,她不可以輸,她不可以倒下,她的世界唯有仇恨支撐著她。

    身旁的琉璃也還能支撐,隻要唐曉不倒,她未必就會倒下。更遑論本就是殺手出身的孤落,她的定力是這眾多人之中最為出眾的。隻是剩下的人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畢竟誰都不想死!

    三日疏忽飄過,她們還在那站著,身體已經開始出現了疲憊的狀態,支撐她們下去的唯有信念。此刻天空中開始下起磅礴大雨,她們身上的衣裳盡皆被淋濕。

    終於有人受不住倒地,立刻便有人將倒地的那人拖走。原本搖搖欲墜的幾人立刻抖擻精神,那人的下場誰都不想臨到自己的身上。

    禦靳霆出現在高台上,一旁的白昊為他打傘,白昊忍不住擔心道:“王爺,莘兒她……”

    禦靳霆望著唐曉,雨水在她的身上無情地鞭撻,而她沒有任何感覺,仿佛這身子不是她的。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禦靳霆心中閃過厭惡,他厭惡這樣的唐曉,難道就真的不知道痛嗎?

    唐曉的心感受到了一絲觸動,她恍惚抬頭正對上禦靳霆厭惡的目光。他們之間隔著無情大雨的洶湧,唐曉兩鬢頭發水珠滴答,她暗自握緊衣角。這是她的選擇,她不後悔。

    記憶回到三年前,她重傷蘇醒。身處的不是皇宮,而是一處陌生的地方。她麵如死灰,了無生趣地躺在那,為什麽她還活著?

    窗戶邊站著禦靳霆,他轉身麵對唐曉。他們之間該說些什麽?唐曉無力去想,現在對她來說,活著隻是一種負擔。

    大雨繼續下著,原本就未痊愈的傷口在雨水的衝刷下破裂。黑紫的鮮血透過這淺薄的衣裳溢出,衣裳牢牢貼在那複發的傷口上,仿佛要融為一體。

    “走吧。”禦靳霆不願麵對唐曉的眼神,白昊不放心道:“王爺。”

    “怎麽,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白昊不敢。”

    白昊跟著禦靳霆離開,高台之下又倒了三個人。此刻隻剩下六個人在苦苦支撐,一場大雨衝走了四個人,又何曾不正在擊潰每個人的心理防線。這最後看的,就是誰能挺過去?

    雨漸漸變小,最後整個世界複歸平靜。少了適才的狂風暴雨,此刻訓練場內死一般的沉寂。琉璃感受著自濕衣服上傳來的寒意,這寒意在輕風的助長下,竟也帶了這刺骨的肅殺之感。

    她用斜眼去瞧唐曉,她身上的傷已經染紅了一大片白衣。饒是琉璃沒有任何的傷勢,經受大雨之後已然像是丟了半條命。更何況唐曉,唐曉臉上血氣全無,可她卻如喪屍般杵在那。

    琉璃另一邊的孤落雖然狀態也不好,但她卻是所有人裏麵起色最好的,她曾經在下著雨的晚上,和敵人殊死搏鬥,整整一夜,直到她殺進最後一個人,她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有多麽的疲憊。

    許是撐過了最難忍受的大雨,又是兩天過去,剩下的六個人在這裏足足站了五天。此刻麵臨的難題不是烈日暴曬,也不是暴雨衝刷,而是身體的饑渴。

    正常人不吃飯能夠撐七天,但是不喝水卻是連三天都很難撐過去。而她們是連著五天五夜不吃不喝,滴水未進撐了過來。

    第六天一早,首領一人出現在高台上,“你們通過了這二天的考驗,可以下去休息了。”

    底下一聽到命令終於下達,全都鬆了口氣。其中一人許是大喜過望,身體一時調節不過來,突然倒地。首領眼神示意,一個守衛上前探那人的鼻息,“回首領,沒有氣息了。”

    琉璃害怕地捂住嘴巴,眼睜睜看著那人被抬走。孤落沒有絲毫的意外,這些年她看過了太多,經受不住這大喜大悲的人大有人在。不在意的還有另一邊的唐曉,她捂著自己的傷口、邁著艱難的步伐離開訓練場。

    孤落望著這背影,或許她會是自己之後最大的競爭對手。能從這個訓練場活著走出去的隻有一個人,那個人隻可以是她孤落!

    唐曉撕開已經和傷口融為一體的衣裳,衣服上的些許毛料殘留在傷口。她不吭一聲,毫不手軟地用沾過酒精的手將那些殘餘的毛料從傷口處掏出。傷口上的血在接觸後更是肆無忌憚地流出。

    “誰?”唐曉聽到門外的敲門聲,她將酒精灑在傷口處,刺鼻的酒精味伴著血腥充整個屋子。

    “我,琉璃。”身在屋外的琉璃也問到了那股奇怪難聞的味道。

    “找我什麽事?”唐曉將金創藥粉灑在酒精衝洗過後的的傷口。

    “我來給你上藥。”

    “不用了。”

    琉璃被拒之門外,她沒有多說什麽,靜靜離開唐曉的屋子。她聞到的那股味道,應該是唐曉在自行包紮傷口。

    唐曉咬住繃帶的一邊,右手拿著另一邊將傷口纏繞。繞了幾圈,手中的繃帶繞過嘴裏的繃帶,她用力一拉,繃帶處打了一個結。再重複一遍,繃帶便牢牢貼在她的傷口上。

    她說裏放下剩下的繃帶,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已然沒有了任何動靜。她惶惑坐下,握著包紮好的傷口……

    太和殿。

    禦天翊憤怒地將一本奏章摔在地上,“謀反、謀反、謀反!朕給他們高官厚祿,給了他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還是要反朕!”

    殿中的卓王、楚王、霆王、弘王站在眾臣前列,除了抱病在府的錫王,一眾王爺都在。

    楚王走出,恭敬道:“陛下,臣弟以為這些人有負皇恩,應當盡早處置。”

    楚王的話正中禦天翊下懷,禦天翊反問起霆王,“五弟,你覺得朕應該怎麽做?”他這是在試探霆王,霆王波瀾不驚道:“臣弟以為楚王說的是,亂臣賊子理應誅之。”

    禦天翊聞言大笑,“好,好一個‘理應誅之’!”

    這些反禦天翊的大臣,有許多都是禦靳霆的擁護者。禦天翊故意有此一問,讓禦靳霆說出這番話,就是要讓那些擁護霆王的人心寒。禦靳霆明知禦天翊的用心,但他不得不順從他的心意。

    他暗自握拳,總有一天,他被奪走的一切,他統統都會討回來。

    鍾翠宮。

    菀妃一人在院中品茗賞花,望著這偌大的皇宮,唯有這方寸天地,她能夠安靜棲息。故人已去,往事不堪回首。自從望殊死後,這個皇宮似乎便籠罩在了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