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違心相救,慕容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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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當心心念念想殺之人就住在對麵,而你不能動他分毫。刻骨恨意正在啃噬著唐曉的內心,明明是入秋第一夜難得的涼爽,全身心沒有絲毫的涼風帶來的愜意,有的隻是焦躁與不安。
她披上外衣,走至窗邊。伴著輕微的動靜,長夜漫漫裏的街道闖入視線。她靜靜地站在窗台邊,右手有力無力地靠在斑駁的陳舊窗木上。視線移不動,腳步很沉重,他為什麽出現?
空曠無人的長街,寂靜無垠的夜晚,天青色衣袂的一角在秋風中獵獵作響。鷹隼般銳利的雙眸,透露著難以言喻的疲憊。隻一眼,眼中的疲憊漸消,肆無忌憚飄搖的心似乎也找到了棲身之所。
唐曉望著底下站著的他,他抬頭望著神情漠然的唐曉。他們之間,誰也沒有說話。任時光流水,任白駒過隙,任天地蒼茫,任涼意侵襲……
沉久的相對兩無言,唐曉眼眸低沉,隻給他留下背影。
沒有了她的窗台,又有什麽可看的?禦勁霆望著手裏握著的玉笛,玉笛筒體瑩潤,綠色的紋路在笛間遊走,“你對他,真得隻有恨嗎?”
玉笛尾部掛著的,是塊隻有一半的玉佩,它靜靜地躺在溫熱的掌心,等待著和另一半的重逢。相離有期,相逢不知時。
唐曉木然地坐在床沿邊,空氣中湧動的是從窗邊飄進的寒意。明明那麽冷,她卻覺得熱。滿室湧動的秋風,都無法稍解這自心底生出的怪異。
她徑直起身,打開門。巧的是,正碰見對麵的門打開。禦天翊站在她的麵前,不自覺微笑。唐曉慌亂轉身,她忘記戴上帷帽,不能確定禦天翊看見了她。
她轉身跑進房間,禦天翊正想和她說話,隨之而來的是唐曉的閉門不見。
“曙雀姑……”‘娘’字含在嘴裏,連出口的機會都沒有。莫名其妙之後,禦天翊情不自禁傻笑,這樣的曙雀姑娘,不知為何,讓他覺得更加可愛。這笑沒維持多久,禦天翊便斂住了笑。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在遇到她之後,變得這麽地奇怪,這麽地不像他,禦天翊。
對麵的門,毫無征兆地又開了,戴上帷帽的唐曉不似適才那般冒冒失失,而是端莊得體地出現在他麵前。
“姑娘你……”麵對這瞬間判若兩人的變化,禦天翊自知失儀,閉上微張的嘴,收回了瞬間的驚詫。
“公子,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公子見諒。小女子相貌醜陋,不知道剛才是否嚇到了公子?”唐曉所問,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知道的,是禦天翊是否看見了她的臉?
“哦,姑娘多慮了。是在下冒犯了姑娘才是,這天色昏暗,姑娘突然出現又突然回房,在下沒有看清姑娘。”
唐曉聽這麽一說,心下微微鬆了口氣。禦天翊瞧出唐曉對自己容貌的在意,認真道:“姑娘很在意自己的樣貌嗎?”
“哦。”唐曉抬頭望著禦天翊,禦天翊正在注視著她,“容貌畢竟是女子最為在意之事,小女子長得醜,怕嚇著旁人,這也是小女子一直帶著帷帽的緣故。”
禦天翊心生憐意,這麽溫婉的女子,卻長著一張令她自卑的麵龐,老天當真不公。
“既然沒有嚇著公子,小女子便先走一步。”
禦天翊瞧著這天色黑沉,擔心道:“夜色深沉,姑娘這是要去哪?”
唐曉停下腳步,原本的打算就是出去透透氣,卻不想碰見了禦天翊。反常的是,她想不到一時的說辭,站在樓梯口許久,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讓人信服。
“姑娘。”禦天翊上前一步,唐曉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禦天翊不知為何,有些擔心,“姑娘。”
他伸出手,“小心!”唐曉抓著他的手放下,視線裏,空中,飛過蒺藜狀的暗器。
“有人要殺你!”唐曉感受著四周湧動的暗殺氣息,不是死靈穀的人,會是誰派出的人?她沒有注意到,自己還緊緊握著禦天翊的手。躲過一劫的禦天翊望著這交握的手,他堂堂一個男子,怎麽能讓一個女人護在他的前麵?
從未有過的保護欲,讓他生出了一股衝動:他要保護眼前的女子。
耳邊傳來空氣被穿透的聲音,禦天翊站起抱住唐曉在空中打旋,她的長發飄蕩,頭頂上的帷帽輕輕飄下。唐曉歪著頭,捂著自己的臉。情勢危急,禦天翊沒有看見帷帽下的麵容。他麵對著那群來意不善的人,他特意支走了身邊人,就是為了引出他們。
“姑娘你先走,這些人是衝著在下來的,他們不會對你怎麽樣。”
剛才救下禦天翊,唐曉是無奈之舉。此刻她也知道要走,再待下去恐怕會暴露她的身份。眼下的情勢,卻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
因為他們已經被人團團圍住了。
圍住他們的是一群身著怪異服飾的人,黑色服飾右胸口處都刻有彎月形狀的圖騰。
玉京門?
這群殺手沒有給唐曉太多時間,接連飛來的蒺藜暗器讓他們措手不及、應接不暇。唐曉趁著他們圍攻禦天翊的間隙,將帷帽上的白紗扯下,掩住了麵容。她望著身在包圍圈中的禦天翊,一瞬的殘忍爬上心頭,就這樣看著他被這群人亂劍砍死,也許……
下一秒,另一個念頭取代了這個殘忍的念頭。
更加殘忍,更加可怕……
唐曉抽出手中軟劍加入混戰,她接連砍傷幾人,局勢稍緩。
“姑娘,你怎麽沒走?”
“我與公子有緣,公子有難,我不能袖手旁觀,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禦天翊欣慰一笑,和唐曉互相配合著,抵擋著殺手接二連三的攻勢。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禦天翊砍傷一人的手臂,退後至和唐曉背靠背,將後背留給了對方,共同麵對著對麵殺紅了眼的這群人。
“那怎麽辦?”眼下除了硬打,單憑他們二人之力,唐曉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擺脫眼前的困境。
後背離開,禦天翊跳出包圍圈,將所有人都引開。唐曉這邊麵對的敵人驟減,他這是在幫她?唐曉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眼見著禦天翊的後背有人襲去。
唐曉反手將手中的軟劍彈出,刺穿了那人的後背。禦天翊驚詫轉身,望著手中沒有兵器的唐曉。她抬手,赤手擋住殺手手中的利刃。將整個身體暴露在毫無防備之下。
禦天翊反手一劍,殺死襲擊唐曉的人。她還在用雙手抵擋那柄利刃,被割破雙手流出的血,順著劍刃滴在唐曉的身上、地上。
她漸漸有些撐不住了,她看見一道光芒過後,麵前人倒下,手上的力量驟失。
她搖晃著身軀,耳邊好像有人在叫她。
“曙雀。”
“曙雀。”
“曙雀。”
是她最厭惡的一張臉,是她此生都不想看到的那個人。
“曙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擋在了那個人的麵前,後背一陣冰涼,是冰冷的兵器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望著自己救的這個人,我不是要救你,與其讓你這麽輕巧地死去,我要看著你痛不欲生的樣子……
她跪坐在地上,意識沒有完全地渙散,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曙雀姑娘,曙雀姑娘。”禦天翊震驚於唐曉的以身擋劍,他們隻是初次相識,為什麽她會願意這樣為他?
耳邊沒有了冰刃劃破空氣,襲來的聲音。他埋伏在暗處的手下終於出現,他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關注。他的心思都在這個女子身上,他想抱她,可她堅強地令他心疼。她支撐著自己的身軀,眼睛想閉上,卻強撐著不願閉上。
“如果你疼,就喊出來。”
禦天翊將唐曉抱回房間,請來的大夫查看著唐曉的傷勢。看著那留在骨肉裏的鐵跡,有過醫治無數疾病經驗的大夫,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唐曉咬著大夫遞過來的木棍,木棍一上一下,兩道咬痕立刻嵌入。
“公子,在下得為這位姑娘清洗傷口,你看……”大夫望著禦天翊,示意他一個男的站在這多有不便。
禦天翊也意識到男女有別,轉身朝門邊走了幾步,想到了什麽,轉過身來:“大夫,你也是男子,由你清洗曙雀姑娘的傷口是不是也不妥。”
禦天翊原來是有這番計較,大夫被說得瞬間麵紅而赤。他行醫這麽多年,看過男女疾病不計其數,從來沒想過這所謂的男女大防在醫患之間也存在著。沒想到禦天翊竟然會這般地在意,為了讓禦天翊放心,不耽誤唐曉傷口的清洗時間。
“既然公子不放心,在下便讓我的女兒來替曙雀姑娘清洗傷口,您看……”
禦天翊這才放下心,點頭允諾。
大夫和禦天翊都出了房間,在門外等候。
“姑娘,會有點痛,你忍著點。”
女醫童雖跟著父親處理過無數的傷口,但是父親不在身側,自己一人處理的情形今日卻是第一次。
她握著小刀的手,微微發顫。早已痛得滿頭是汗的唐曉,忍著額上、鬢角處不斷下滑的汗珠,認真的道:“姑娘不必害怕,盡管下手,我挺得住。”
這句話給女醫童吃了一個定心丸,她不能辜負患者的無條件相信,她是汝南名醫慕容先生的傳人。
唐曉口中的木棍咬痕更深,汗珠下滑的速度變快,有的落在肩上,有的滲進麵紗之下的麵容。
唐曉至此,也不願摘下臉上的麵紗。外頭的禦天翊焦灼地等待著,等了許久都沒有聽見唐曉的吃痛聲,心中對唐曉刮目更多,心疼似乎也多了些。
大夫望著這平靜的房門,心中暗暗稱奇。他因為出門急,沒有帶上麻醉的藥物。此刻檀兒在裏麵,自是沒有用麻醉藥。這位姑娘,一句痛都沒有,心中對曙雀姑娘的佩服更多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