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一無所有,王府被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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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
不公平。
為什麽上天對他如此不公?
可這個世界上從何而來的公平?他的父皇,乾華皇帝,一生致力施行清政,任用寒門士子。朝中現如今許多的官位顯赫者,都是他一手提拔。可就是這樣一個在朝堂上勵精圖治,講究公平的皇帝,為什麽對他的七個孩子,尤其是一母所出的他和禦勁霆,如此不公?
禦天翊認為他的父皇和母後對他不公,沒有給他該有的溫暖。對禦勁霆而言,他又何嚐認為公平過?他從出生,就注定了與太子之位無緣,這是他所認為的不公。
生在帝王之家,若以個人情感計得失,論公平,便是最大的不公。既然你站在了權力的巔峰,享受了所謂的權力,那麽自然也必然麵臨著更多的不公,比如父子親情,比如,手足情深……
禦天翊險些有些站不穩,“陛下。”唐倩伸手扶住了他,溫暖的手抵在他的腰間,好在他還有她。霆王的謀反,也被他扼殺在搖籃之中了。
他不可自製地放聲大笑,三年前是老四,今天是老五……他的手中注定沾滿了兄弟的血,隻要他一天不從這個皇位下去,他的兄弟們,總有一天都會走上和他對立的一麵。
帝王的悲哀滿腹心中,他輕輕拍了拍唐倩的手,示意她自己無事。帶著沉重的步伐,他向禦勁霆靠近,一米開外,他蹲下身,望著處在絕望中的禦勁霆。
他從禦勁霆的目光中,看不到任何的鬥誌,母後為保他而死。他們的母親是多麽驕傲的一個女子,竟然為了他這個小兒子,以死求全。
不公感大盛,他揪著禦勁霆的袖口,不甘道:“為什麽,為什麽所有的人都要護著你?為什麽?”最後一個‘為什麽’,竟是含著切齒之恨,三個字是從齒間艱難吐出。
他對禦勁霆的不滿,竟已到了如斯地步。躲在暗處的唐曉不知何時已然闖進了慈寧宮,慈寧宮外圍被侍衛包圍,但裏頭卻沒有人。故而唐曉能夠如此輕鬆進入,也目睹了適才的那一幕。
她按捺不住便要趁機衝出去。
“你現在不能出去。”
攔住她的是海棠。
“你這是做什麽?”唐曉用隻有對方聽得見的聲音,話裏滿是不悅。
“你現在衝出去,隻會害了公子。”
海棠說得對,若是她成功救出禦勁霆,那麽或許,從此以後他便真得成為和她一樣的亡命之徒,這是她選擇的,卻未必是禦勁霆願意接受的。
她親眼看見馮太後用禦天翊手中的劍,抹了自己的脖子,她寧死也要保住禦勁霆。如果她此刻衝動了,馮太後的良苦用心便白費了。
她按捺住了救人的衝動,大殿之內,禦勁霆對禦天翊的咄咄相逼,視若無睹。禦天翊委實被惹怒,他將禦勁霆從地上抓起,馮太後就那樣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告訴朕,為什麽?”
“你和朕鬥,鬥了這麽多年,你贏過嗎?”
“啊!”
禦天翊一拳重重打在禦勁霆的右臉,卻用手繼續抓著他,讓他連摔倒的資格都沒有。
“你說啊?啞巴了?”
禦天翊真得痛恨這個唯一的親弟弟嗎?未必真如他表現得那般痛恨,畢竟他們是眾兄弟中真正的親兄弟。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難以釋懷,同樣的出身,不同的遭際。
就算禦勁霆現在沒了一切,他還是那麽的驕傲。他稍微抬了下眼,看著這個所謂的親哥哥,哪還有什麽一國之君的威儀,就是一個吃不到的糖的小孩子。
他噙著冷漠的笑,不說話,隻是這般笑著。
禦天翊知道,他在嘲笑,嘲笑的對象是他這個勝利者。
他憤怒地將禦勁霆摔在地上,男兒之軀,就這樣被輕易摔在地上,心底的絕望總能將人徹底擊潰。
“來人。”
聽到禦天翊召喚的侍衛長,從外頭跑進來,“臣在。”
“霆王禦勁霆,犯上作亂、意欲謀反、罪不可恕,但朕念在他當年的軍功。著,霆王闔府上下發配西奴邊境,永世不得返南。”
暗處的唐曉懸著的心稍緩,禦天翊終究還是沒殺他。但是發配邊境,永世不得返南的懲罰,對禦勁霆來說,等於什麽都沒了。
唐曉看著他,就好像這道旨意的對象不是他,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她再看看地上的馮太後,她的死,雖說救了禦勁霆一命,卻也在他的心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
“看在母後的麵子上,朕不要你的性命。到了邊境,好好想想,你究竟錯在了哪?”
直到禦天翊背對著禦勁霆,在唐倩的攙扶下離去時,唐曉看見了,是恨,他對禦天翊的恨。
……
……
……
霆王府。
一群官府中人衝進王府,開始肆無忌憚地搜刮,府中人被盡數緝拿。
這群人衝進東院,正在澆花的馮潤被這群不速之客驚擾。
“你們是什麽人?竟敢擅闖霆王府!”
“拿的就是你們霆王府的人。來人啊,統統拿下。”
馮潤的婢女彩兒見他們要對王妃無禮,拔出其中一人的刀劍,護在馮潤麵前。
“誰敢對娘娘無禮?”
“要是以前,我們自是不敢。但是現在,我們奉陛下之命,抄拿霆王府。”
大難臨頭,馮潤依舊端著她貴人的氣度,卻也不和這些低下之人言語。
“你胡說,霆王殿下乃是陛下的親弟弟,陛下怎麽會如此行事?”
“霆王昨夜在皇宮謀反,已被拿下。還愣著做什麽,給我拿下,違令者,殺!”
彩兒見言語無用,急亂中手中刀亂砍,卻被其中一人一刀斃命。
“彩兒!”馮潤眼見自己的貼身婢女死在她的麵前,那些捉拿之人因著她是馮國舅爺獨女的身份,不敢太過逾距。
霆王府的另一邊,身懷六甲的禦凝被捉拿之人拿住。因著隱姓埋名,在他們眼中,她就是個沒落王府的姬妾,自然沒有馮潤的禮遇。
禦凝被他們冷聲推著,離開了王府。
至此,霆王府被查抄一空。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被趕出霆王府,準備押往苦寒之地。
押解離汝南的前一夜,馮潤和禦凝在大理寺天牢內看見了被關押的禦勁霆。
隔著牢柵,馮潤擔心道:“王爺。”
禦凝緊緊扒著鐵柵欄,看著他憔悴不堪,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禦勁霆不動彈,倚在天牢窗邊,望著那微末的光線。
“王爺,我們來陪你了。”
“五哥哥,我是凝兒,凝兒來看你了。”
凝兒?凝兒是誰?禦勁霆不想去想,不想去看,牢門外站著是誰,和他有什麽關係?
“快走,別囉嗦。”
她們在禦勁霆的牢外停留,引來了衙役的不滿。他催促著她們向前走,輕輕推了禦凝一把,沒想到禦凝一時不穩,摔了一跤。
“寧姬。”馮潤上前扶起她,“你沒事吧?”
摔的那一下委實很痛,禦凝咬牙忍耐道:“我沒事。”
“沒事就趕緊起來,別裝死。”
麵色蒼白的禦凝在馮潤的攙扶下,慢慢起來,她回頭望了眼禦勁霆,沒有任何的反應,失望湧上心頭。
“走吧。”馮潤輕聲寬慰,扶著禦凝被關進另一間牢房。
“為什麽,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此刻,比起身子上傳來的陣陣痛意,禦凝的心更加痛。
“太後為救王爺而死,王爺恐怕還在悲痛當中。”禦勁霆的母親,也是馮潤的親姑姑,馮太後一死,他們馮家恐怕也不好過。
“我知道他很難過,我卻什麽都不能替他做。”禦凝說完這話,閉上眼,不再理會周遭的一切。腹中劇痛更甚,臉色更加蒼白,非常時期,卻隻能忍著。
她在心裏暗自念道:孩子,挺住,不要讓你的父王失望。
他,再也經不起失望了。
夜深了,鳥倦了。
大理寺外,寒鴉不鳴,入了夜的大理寺被籠罩在一片肅殺冷漠之意中。
牢獄之內的走廊過道,漸漸少了巡夜的衙役,在牢房的拐角處,躺著幾個昏迷不醒的人,他們身上穿著的是,是大理寺衙役的服飾。
禦勁霆所在牢房的鎖被人用鑰匙打開,唐曉,出現在他的牢房之內。
仿佛是心被感應了,他惶惑抬頭,真得看見了她。
“我來,救你出去。”
唐曉拿著手中軟劍,生生劈斷束縛禦勁霆的枷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這是她一直帶在身邊的軟劍,因為它就算殺了人、劈了鐵,也發不出一點動靜。
她站在那,而他坐在那。
“不走?”
“看到你沒事,真好。”
答非所問,禦勁霆關注的不是走或不走,而是她的安危。
“為什麽?”
禦勁霆望著她,笑道:“你問的是哪一樁事?”
他在偽裝,偽裝自己很好,偽裝他無事。他以為這樣,唐曉便會心安。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你明知道答案,為什麽還要問?”
唐曉想問的是他為什麽不跟她走,而他的答案也是唐曉之前所想,他不想成為一個亡命之徒,永無東山再起之日。
聽到這個答案,唐曉有些慶幸,至少他還沒有完全喪失鬥誌。
“你保重,我,我走了。”
禦勁霆多麽想拉著她的手,將她攬入懷,證明自己還說著,而她還在身邊。
想終歸想,他沒有這麽做。放她走,別再給她和死靈穀任務,便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
……
……
閉目休息的禦凝睜眼,看見一個黑衣女子從長廊穿行而過,她揪緊了自己的衣袖。
就算那個人一身黑衣,禦凝也能一眼就認出。
唐曉。
她聽見了旁邊的對話,心中的恨更深。
她就算是跌倒了,禦勁霆都可以不抬一眼。
但是隻要她一出現,禦勁霆總能在第一時間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