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一廂情願,隻負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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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昊這邊正在為妹妹白莘的決定感到心疼,樓下便傳來了異常的動靜。一直跟在禦靳霆身後,在平遙鎮和他的人交手的那群人,終於還是來了。
進了驛館的漁陽公主沒有要房,而是坐在大堂裏,似乎是在等著什麽人。他們一進入驛館,那股不能得罪的壓迫感迅速籠罩整個一樓的大堂。原本在好好吃飯的平頭百姓們,有的急著離開差點忘了結賬,有的顧不上還沒上的菜,早就被嚇得扔下銀子便跑了。
隻需一瞬,這驛館大堂裏就隻剩下漁陽公主和她的手下們。漁陽公主坐在其中一張桌子邊,抬頭望著二樓的方向,她究竟在看什麽?或者說,她究竟在等什麽?
唐曉從門口偷看,漁陽是東陽的公主,前幾年東陽國主去世,她的哥哥,也就是唐曉當年在宮裏見過的那個大王子繼承了皇位。
那之後,她沒有再聽到關於漁陽的任何消息,隻記得好像現任的東陽國主將漁陽公主賜婚給了東陽的某個世家公子,至於是哪位名門公子,唐曉沒有過多在意,當然也就不知道。
她見自己這樣一直在門口扒牆角太過顯眼,便和落荒而逃的小老百姓們一同離開,走進拐角的小巷,消失不見。
驛館的二樓,其中一間客房的門被打開,禦靳霆一身華貴天青色長衫出現在走廊裏。他的目光和底下蒙著麵紗的漁陽公主正對上,經年不見,他們之間似乎更多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除了唐曉所知道的,漁陽公主險些成為五皇妃的過往,故事似乎遠不止於此。
從禦靳霆在她的視線中出現開始,漁陽公主的目光便再也沒能移動分毫。她身後的那些手下人,注意到漁陽公主對正從二樓下來的這人如此非凡的關注,有些詫異,有些疑惑。
就算是對他們的家主,夫人也從未如此在意過。可偏偏是這個人,這麽多天來夫人一直窮追不舍。他們起先隻以為是夫人和這人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但現在看來,恐怕並非如他們所想這般。
漁陽公主也注意到她身後人的非議,但她完全當做沒看見似的。她依舊毫不掩飾自身對這個自己十分在意的男子的異樣目光,她等了這多年,終於還是見到了他。
禦靳霆走到她對麵的位子上,莆一落座,漁陽公主身後的那些人便張勢要拔劍,禦靳霆身後跟著的那群人也不甘示弱,握著兵器的手更緊了。
漁陽公主眉頭微皺,揮揮手,她身後的人便放下了緊張的警備狀態。
“故人來訪,拔劍成何體統?都放下。”禦靳霆緊隨其後冷冷奚落他身後護主心切的手下,雙方終於保持著一種看似平靜的平靜。
整個大堂內,早就沒了真正來住店或者吃飯的客官。除了他們兩撥人,在大堂的西北角落,靠牆的一張小桌子上,倒是還坐著一個戴著鬥笠、穿著灰色破布衣衫的男子。那男子背對著這邊的劍拔弩張,一個人旁若無人地吃著桌子上點的幾個小菜。
兩路人馬的靜靜對峙,西北角落的自顧自吃飯,這個驛館的氣氛平靜中透著詭異。一邊的掌櫃和小二早就躲到後院去了,哪還有什麽人敢在這裏逗留?可偏偏有不識趣的人,一個躬背老太婆渾身破破爛爛從後院出來,她一出現,身上的怪味便引起了每個人的嫌惡。
漁陽公主身後一人忍不住道:“什麽人,這麽臭?”
隻見躬背老太婆噙著憨厚的笑,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啊,各位,老奴剛從馬棚出來,沾了點兒味兒啊。”
“對不住了啊,各位。”
蒼老的聲音,就是一個十足的鄉下老太。老太婆眯著眼,也看不清這邊緊張的態勢。耳朵似乎也有些不好,沒有聽到那些人接下來的“嫌惡”之語,拿著手裏的抹布就開始就近摸摸擦擦。
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隻當是個眼花又耳聾的老太婆罷了。
“夫人追了在下一路,究竟所圖為何?”禦靳霆率先開口,這就是他今天要解決的一直跟著他的麻煩。
“你我之間,恐怕不是一句‘有所圖’便能說清的吧?”
他們身後的人似乎比他們更緊張,準備著隨時打起來,在平遙鎮的時候他們便交過手。可是他們前麵坐著的兩人,倒像是老友敘舊般,輕輕對談著,雖然不是友善的對話,但卻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樣子。
不過,這隻是開個頭。
“你已為人婦,你這麽做,就不擔心東陽那位嗎?”
漁陽公主的丈夫是誰?這些人的家主是誰?恐怕普天之下,除了唐曉,世人皆知吧。也隻有唐曉這個傻女人,才會什麽都不知道。
說到這個人,禦靳霆便想到唐曉。想到當年她和這個人的糾葛,如果不是那個人的背信棄義,或許,便不會有他和唐曉之後那麽多的故事。
對這個人,禦靳霆天生沒來由地沒有任何的好感。
禦靳霆的這番話顯然是自作多情了,正如那人對漁陽公主無情,漁陽公主對那人也沒有絲毫的感情可言,他們之間的成婚不過隻是利益的結合罷了。
漁陽公主輕笑,滿不在意道:“他怎麽想,我為什麽要管?就算我真得管了他的感受,人家也未必領我的情。”明明是尖酸刻薄之語,卻沒有酸味,更多的是冷漠誅心的味道。
“你我都知道,他在意的隻是那個大小姐。”漁陽公主當然不知道那個大小姐白莘,就是她當年在南堂皇宮遇見的宮女戚望殊。她隻知道在她丈夫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女人,而她對此並不在意。
這番話不僅讓她身後的那些人聽著覺得很不舒服,也讓禦靳霆覺得不舒服,尤其是聽到那個人對唐曉的在意,更加的不悅。
“看來,在下好言相勸,夫人未必便會聽進去。”
禦靳霆知道漁陽公主對自己的別樣心思,這麽多年,即使她已經嫁為人婦,仍然不改對禦靳霆的癡心。東陽民風開放,但再開放也不會允許一個有夫之婦對別的男人念念不忘。
漁陽公主的一番深情,他這輩子注定要辜負了。可若是她再這般糾纏不休,也怪不得禦靳霆對她狠心。
禦靳霆所不知道的是,身在東陽的漁陽公主一得知禦靳霆被貶黜虎口鎮的消息,她便再也無法沉默。她帶走了一部分身手敏捷的家仆,不遠萬裏,一路西行,就是希望能以一己之力護他周全。
這一路上,其實她隻要安靜地跟在他後頭便好。直到在平遙鎮,她遇見了那個女人,那個禦凝曾經告訴她,禦靳霆之所以不願娶她的理由。
漁陽公主便再也坐不住了,她哪裏比不上那個灰頭土臉、身份低賤的人?不論是長相,還是身世,她都應該是禦靳霆無法拒絕的女人。
可他偏偏,偏偏喜歡這樣一個女人。她想起當年在皇宮裏,禦靳霆救下她時的情景,他懷裏抱著的明明是自己,目光望著的卻是另一個方向。她現在才明白,他本來要救的人是戚望殊,隻是晚了駱雲帆一步。
公主的驕傲讓她再也沒辦法隻是躲在暗處默默守護,就算她已為人婦又如何?所以她才會派人潛進唐曉的房間,沒想到卻和禦靳霆的人打了起來。
“你真得,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嗎?”她現在看見的是禦靳霆眼裏的冷漠,剛才至少還有一絲尊重。現在就是尊重,也沒有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是不是連最後他對自己殘存的忍耐都會喪失?
可她不願死心,所以才會問出這番在別人聽來有些不知廉恥的話。
“對不起。”
隻是對不起,從頭到尾隻是她的一廂情願。他何錯之有?卻要對她的錯愛說聲抱歉。
禦靳霆的身邊有很多他不愛的人,甚至讓這些女人為他生兒育女。那是因為他對她們有承諾,就算這承諾絕大部分都是旁人強加在他身上的。
但是漁陽公主不同,他從一開始便拒絕了她,所以他對她沒有任何的責任,更遑論承諾。
漁陽公主受到了刺激,她開懷大笑著,卻沒有開懷的開心。是難過,是悲哀,是失望。
“要知道這次我來,不隻是來問你這句話的。”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殘忍,禦靳霆知道,她來此當然不會隻是問這麽一句早已注定了答案的話。
他沉默看著眼前女子,隻見她輕輕摘下了一直蒙著的麵紗。傾城之姿,讓每個見過的人都見之難忘。就是這樣的美貌,在禦靳霆看來,不起任何波瀾。比起那個心上的人,他更喜歡那個人。
“即使我長得冠絕天下,你也不願意將我留在身邊嗎?”愛到深處,大概就是不擇手段地挽留吧。她的口氣裏有卑微,有刻意地討好,她隻是想留在他的身邊。
隻要他點頭,她可以不去管什麽夫妻名義,不去看旁人的目光,她願意拋下一切跟在他身邊。
可惜,她沒有機會。禦靳霆不去看她,給了她最致命、最無情的打擊。
她的笑更大聲了,已經變成了失去一切的無望、無助。她笑了很久,所有人也聽了很久。一直在角落吃東西的男人,舉筷的動作稍微停滯了下,後複歸如常,繼續聽著這淒迷的笑聲。
細微的變化,卻被正在旁桌擦桌子的老太婆察覺。他看了眼老太婆,老太婆眯縫著的眼正在盯著桌上的一個汙跡,似乎正在和那個髒東西較勁。
他不知道的是,老太婆是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到了他的異樣。
“你知道嗎?”笑過之後,漁陽公主收放自如,瞬間像換了個人似的。雖然嘴角還掛著笑,卻令觀者不寒而栗,“在我們東陽有一個規矩。”
她站起來,繞著禦靳霆轉了圈,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上,頗為認真道:“凡是丈夫以外的男子看到有夫之婦的臉,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