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落下了冬天裏的第一場雪，汝南城內外在經曆了一場血雨腥風之後終於迎來了入冬的時節。

    乾翊五年，南堂第三十九任國主崩。

    國主之五弟，霆王禦靳霆承襲皇位，改年號乾霆。

    禦靳霆成為南堂四十任國主。

    霆王府內，霆王妃馮潤被封馮貴妃，居關雎宮。

    故去後凝為國主生下嫡長子，故被追封為寧貴妃，遷葬皇陵。

    霆王府內剩餘的兩個妃姬，姮姬衛姮被封為姮美人，而芷姬竹則被封為芷美人。

    倒是國後一位一直懸空，禦靳霆沒有將這個位子給自己的原配馮潤，而是虛置著。

    朝野內外，一時對禦靳霆暫不立後的做法頗多怨言。因著禦靳霆剛登基，西奴邊境叛亂不斷，國祚尚不穩，便也未將立後一事提日程來。

    長信宮內，荒廢了許久的清心殿內，這幾日因為一人的住進而逐漸多了些許人氣。

    一身淺色流蘇裙的唐曉，站在樹下，伸手從枝摘下泛著黃的樹葉。她盯著這樹葉怔怔的地看著，樹葉在她手不斷轉著圈。

    隻是一個樹葉罷了，唐曉竟然也能這樣搓揉著把玩了許久。

    姑娘。”當身後傳來宮女喚她的聲音後，唐曉才從走神回過神來，她扭頭對那個宮女道：“小蠻，怎麽了？”

    那個在唐曉身邊伺候的宮女叫小蠻，是禦靳霆特意從新入宮的宮女挑來，照顧唐曉飲食起居的。

    該吃飯了。”

    小蠻將後院剛做好的飯菜擺到院子的石桌，這清心殿在後頭原本有一個廚房。禦靳霆擔心唐曉吃不慣禦膳房的東西，便特意請來倚翠樓的廚師在清心殿的後院生火做飯，料理唐曉的一日三餐。

    至於小蠻為什麽不把飯菜擺在屋子裏頭，那是因為現在的唐曉正在院子裏看樹。那說明今天唐曉，不想在屋子裏用餐，而是要在院子裏用餐。

    唐曉扔下自己手裏的樹枝，走過去坐在石凳。

    來，姑娘，筷子。”小蠻雙手捧著雙銀筷子送到唐曉的麵前，唐曉看了眼這銀筷子，不解道：“怎麽變成了銀筷子，昨天不還是竹筷子嗎？”

    小蠻低頭瞅了眼手的筷子，解釋道：“哦，是陛下特意讓奴婢換的。陛下說了，姑娘你沒有讓人試菜的習慣，但是這飯菜還是要注意幹淨。所以，讓奴婢換這銀筷子，在吃之前隻要夾菜，便能試出這飯菜是否幹淨。”

    小蠻一口氣說了一堆，唐曉卻是一句都不想聽進去，她板著臉，不開心道：“小蠻，去把我的竹筷子取來。”

    姑娘，這……”

    怎麽？難道陛下說什麽，你做什麽嗎？”唐曉說話的聲音一時有些嚴厲，嚇得小蠻跪在地，害怕道：“姑娘，小蠻錯了，還請姑娘不要動怒。”

    唐曉隻是稍微有點動怒，便牽扯著自己的氣息，“咳咳咳。”忍不住咳了幾下。

    小蠻挪著膝蓋，爬到唐曉身後，替唐曉順著氣，“姑娘，都是小蠻不好，小蠻不應該讓你生氣的。”

    唐曉咳了幾下，示意小蠻不用再替她順氣了，道：“不怪你，是我身子骨太弱了，一點小事也能嗆著。”

    姑娘。”

    看著小蠻滿眼的心疼，唐曉知道自己剛才是嚇著了她，便溫柔地笑著道：“你趕緊起來吧，地涼。”

    是。”

    小蠻從地起來，看著手裏的銀筷子道：“那姑娘，小蠻這給你去換竹筷子。”

    算了，今天用這銀筷子吧。”

    哦，好。”

    小蠻再次將銀筷子遞到唐曉麵前，唐曉接過去，看著滿桌子的菜，一時也不知道該吃些什麽。

    小蠻見唐曉猶豫，便好道：“姑娘，是這些菜不合你胃口嗎？”

    唐曉微微搖頭，“不是。”

    說著，夾了點卷心菜到自己碗裏。怪的是，還未等她將這菜夾到碗裏，那雙銀筷子變黑了。

    小蠻見之，神情微變道：“姑娘，這……”

    原本銀筷子隻是有備無患，沒想到卻真得試出了毒來。

    唐曉示意小蠻不要聲張，她看著這桌子有毒的飯菜，“看來有人，已經是迫不及待地想讓我死了。”

    姑娘，這菜都是倚翠樓的大廚親手做的，會不會是倚翠樓？”

    小蠻正這麽猜疑，唐曉便否決了她的想法，“不會是倚翠樓的人。我想是這宮裏的人，趁機在菜裏下的毒。”

    對媚娘，唐曉當然是信任的。媚娘送進來的人，自然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隻會是宮裏那些躲在暗處、居心不良的人。

    隻是會是誰呢？

    馮貴妃？芷美人？

    還是看去天真爛漫的姮美人？

    唐曉一時也猜不準，她們每個人都有動機。

    隻要禦靳霆一天不讓她出宮，那麽這些人便都有動機和機會加害於唐曉。

    姑娘，那我去告訴陛下。”

    站住。”

    姑娘？”出了這麽大的事，小蠻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去稟告禦靳霆。但是唐曉卻阻止了她，“這件事，我不想聲張。”

    可是姑娘，難道讓那些人逍遙法外嗎？”

    他們既然敢在我的菜裏下毒，便是料準了我抓不住他們。找陛下又怎樣，算你找來了陛下，他也沒辦法抓到真凶。”

    可是……”小蠻還想著再說些什麽，唐曉揮手讓她不要再說了。

    你先把這些飯菜撤下去，記住，弄得幹淨點，別讓人發現。”

    是。”

    小蠻依言將石桌的飯菜統統都撤下去了，唐曉回了屋子。

    她坐在那，扶著額頭，心靈和身體都很疲憊。

    自從那日她從儲秀宮走出來，倒在禦靳霆的懷裏，她便知道自己的時日已然不多。

    她以為自己會死，所以才答應了禦靳霆留在這皇宮之內。無名也無利，這樣一個人靜靜待在這清心殿內，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偶爾，禦靳霆來看看她，唐曉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這樣的日子，她原先估算著應該也幾天。

    可是眼見著半月都過去了，唐曉的身子卻是不好，但依然在安然地活著。

    唐曉掏出自己的曙雀玉，看著它道：“曙雀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你在保護我嗎？你是不是也心軟了，所以不拿走我的生命了？”

    唐曉當然知道不是，她雖然還活著，但是身體的虛弱讓她明白，算她現在還能活著，但是身子骨卻是不如以前。

    越是這樣，越是讓唐曉擔心、害怕，因為她不知道，或許哪一天，命運便會奪去她的生命。

    這種生活在未知的恐懼，才讓人惴惴不安。

    姑娘。”

    收拾好的小蠻端著一盤新做的點心進來，“您午什麽都沒吃，奴婢便從後廚拿了些剛做的點心，您嚐點吧。”

    被小蠻這麽一說，唐曉倒真是有些餓了，她拿了一個點心，看了幾眼。

    您放心，這是幹淨的。”

    唐曉笑著將點心放入嘴，輕輕咀嚼著，直到點心的清甜味道在她嘴裏散開。

    恩，味道還不錯。”

    小蠻看著唐曉吃的滿意，自已也開心，“姑娘要是喜歡，多吃點。”

    小蠻暗自咽了下口水，被眼尖的唐曉看見，她拿起一塊遞到小蠻麵前道：“你也吃一塊吧。”

    謝謝姑娘。”小蠻聞言接過唐曉手裏的點心，開心地吃了起來。

    這一下午，唐曉雖然沒有好好用午膳，但是小蠻雪送炭的一盤點心卻是讓唐曉吃得很開心。

    現在的唐曉或許還有一些事還在她的心頭縈繞著，但至少她現在還活著，她應該學會滿足的。

    夜涼如水，唐曉下午的點心吃得有些撐了，所以晚飯隻是用了點。她站在蕭寒的院子裏，望著這掉光了葉子的樹。這樹下埋著的，是曾經這裏的記憶。

    她隻是在院子裏小站了會兒，天空便開始下著小雪。

    望著這漫天的雪花，唐曉隻覺得寒冷，卻沒有覺得絲毫浪漫。想起小時候自己看過的那些飄著雪的浪漫場景，這個時候總是男主默默出現在女主身後的好時機。

    唐曉想到這忍不住一笑，卻發現肩頭重了點，竟是一件披風披在了自己的身。

    小蠻，我都說了讓你先去睡了，怎麽還給我送披風了？”

    送披風的，難道隻能是小蠻嗎？”

    唐曉聞言回頭，自己身穿著的是明黃色的披風，麵前站著的是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的禦靳霆。

    他是把自己身的披風摘下來，披在了唐曉的身。

    唐曉的內心，溫暖，隻是轉瞬即逝。

    你怎麽在這？”對禦靳霆出現在清心殿，唐曉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開心。

    怎麽，你不希望我來看你？”禦靳霆認真看著唐曉的雙眸，他想看出唐曉眼的違心，其實她還是很希望自己來看她的。

    最好還是少來。”讓禦靳霆失望了，唐曉並沒有絲毫希望禦靳霆來看自己的情緒，甚至是隱藏的情緒也未曾有。

    畢竟你現在是一國之君，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你。”

    隻是因為這個？”

    禦靳霆麵流露出失落，他以為唐曉會滿心期盼著自己的出現，可是他錯了，是期盼，也隻是期盼禦靳霆能夠少來這清心殿。

    唐曉神色淡漠，將身的披風摘下，歸還至禦靳霆的手，“這是陛下才能用的披風，披在我身，不合適。”

    唐曉轉身便準備往屋子裏頭去，卻被禦靳霆突然張開的手抱住。他從背後抱住唐曉，不管唐曉是否願意，這樣抱著她，不鬆手。

    你這是做什麽？”

    唐曉想掙脫他，但是禦靳霆很執拗，是不鬆手，仿佛是和唐曉杠了。

    為什麽要這樣和朕說話，你這樣子又是要做給誰看呢？告訴朕，朕去挖了他們的雙眼。”禦靳霆隻以為是這皇宮之的眼線，讓唐曉刻意這麽冷漠對待自己。

    他緊緊抱著唐曉，感受著她身體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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