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難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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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時分,醫院急診輸液區。

    小元寶捧著手裏的東西遞給病床上正輸液的梁知璿道:“梁阿姨,這個是你的嗎?”

    她的酒已經醒得差不多了,看到那個禮物盒子一下子就坐起來:“元寶,你從哪兒拿來的?”

    “我在唱歌那裏撿到的。是不是穆叔叔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

    墨綠暗花的紙盒以金色緞帶捆紮,打結的地方是朵漂亮的太陽花,梁知璿腦海裏的最後一絲混沌都被這耀目的顏色給趕走了。

    “謝謝你元寶,這是我的東西。”她趕緊拿過來,恨不得當場揉碎銷毀,卻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程潔倒了杯水給她,嗤笑道:“得了,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你還這麽小心輕放,不怕姓穆的故技重施嗎?”

    梁知璿苦笑:“程姐,你不知道這裏麵裝的是什麽。”

    “能是什麽?”程潔不屑,卻很快又想到什麽,“你不會……有什麽把柄落在他手裏吧?”

    除了她那不爭氣的弟弟和老爸,她自己還有沒有什麽是穆崢可以拿捏的?

    她沒說話,這時雷霄明從外麵進來,在她旁邊坐下,仰頭看了看吊瓶裏的藥水,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生日派對結束之後,她和雷霄明因為都喝得太多不舒服,隻能到醫院來,雷霄明處理得快,她就要臥床吊水。

    她搖頭示意已經沒事了。程潔簡直無語:“過個生日拿命拚酒,除了你們也是沒誰了,我要不來,你們是不是打算把桌上的酒全掃光,不趴下不甘心啊?”

    其實現在也跟趴下沒兩樣了。

    “對不起程姐,麻煩你了。”

    “我是怕麻煩嗎?我是替你不值!”程潔越說越來氣,看看躺在她旁邊也在吊水的雷霄明,覺得現在已經可以不必把他當外人,才繼續道,“跟姓穆的那樣的人慪氣劃得來嗎?最後受傷的還不都是你,難道他還會心疼嗎?”

    梁知璿像個孩子似的聽她訓,“我不是要跟他慪氣……”

    “不是慪氣幹嗎喝那麽多酒?還有你啊機長,明知道穆崢是來挑事兒的,你不勸就算了,還煽風點火。現在好了吧,兩個人喝得要來掛水,人家不知道上哪兒逍遙快活去了呢!”她也是氣急了,連雷霄明一塊兒數落。

    他點頭:“是我的疏忽,不該那麽衝動的。”

    他這麽幹脆地認錯,程潔反而啞火了,鬱悶道:“醫生說你們輸完液會有饑餓感,我去給你們買點吃的。”

    這麽折騰了一番,大家都累了,程潔買了些粥和點心回來就帶著元寶先回去休息了,梁知璿的藥水一直吊到大半夜,就在醫院裏休息了整晚,雷霄明在她床畔的位置半坐半靠地挨到早晨。

    兩人都完全清醒了,他才送她回去,一路無話。

    打車到她家樓下,他也跟著下車:“我送你上去。”

    自從父親生病,她每次離開這個地方再回來都會覺得好像隔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大概是看透她的孤獨和軟弱,想要保護她、陪伴她。

    他們在黑暗的樓道裏一前一後地上樓,隻聽得到彼此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到了門口她拿出鑰匙要開門的時候,光線太暗,加上她不知為什麽手有點不利索,試了幾次鑰匙都對不準鎖孔。

    雷霄明在她身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鑰匙進去了,她的手卻動不了,被他就勢扭轉身抵在門上,兩人的距離近到她能看見他瞳仁中的自己。

    “明哥?”

    他搖搖頭:“小璿,聽我說。我不知道現在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太遲了,畢竟你的過去我沒能參與,但我們還有將來。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像你爸爸說的那樣,放下這裏和過去的一切,跟我一起離開。”

    “離開……去哪兒?”

    “法國,我要去法航交流培訓一段時間,回來之後我可能就要離開雲朗航空,去中東。可能是阿聯酋,也可能是卡塔爾。”

    “你要跳槽?”

    “人往高處走,我隻是想要抓住更好的發展機會。”他笑了笑,“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以前我的世界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現在……我想跟你一起。”

    梁知璿有那麽一刹那的恍惚,以為眼前的一切都是宿醉還沒有醒而產生的幻覺。可他明明離得這麽近,溫熱的體溫和鼻息,還有握住她手的力道,都是她曾經不敢奢望的東西。

    他話裏的每一個字都像音錘敲打在她的心弦,她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隻是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清晨外麵天光正好,這破舊的樓道內卻昏暗得打不開一扇門、看不清他的臉,讓她想到一個詞:參商永離。

    他俯下身來,呼吸離她那麽近,其實她隻要閉上眼睛就能打上他的烙印,可她卻轉開臉避過了。

    她難過,更多的是感到難堪,他那麽好,她站在他麵前都覺得自慚形穢。

    雷霄明並不感到挫敗,輕輕用手指擦掉她眼角的眼淚道:“我明白的,我可以等。”

    等待是最漫無邊際的,他或許不在乎,但假如給不了承諾,她根本不敢讓他等。

    她回到家裏,拿出穆崢的那個禮物盒子,想要打開卻怎麽都沒有勇氣,幾次拿不穩差點掉在地上。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因為他不僅“將錯就錯”地強占了她的身體,還拍下那些不堪的照片用於將來的控製。

    其實她沒有看到過他手裏的照片,隻是寧可信其有,因為當她奉上初夜後醒來看到他拿手機對著她拍照時就驚恐得不能自已了。

    五年前他大概膩味了她,叫她滾,當著她的麵清空了手機裏那個叫“梁”的相冊。她以前覺得他至少有一點好就是說到做到,所以她相信他是真的沒有任何拷貝,也不會再想跟她有什麽瓜葛,欲擒故縱的把戲他不屑於玩,否則他不會那麽爽快地叫她滾。

    可事實上她卻想錯了,他曾一時不願糾纏,但也從來沒想讓她好過。

    墨綠色禮盒的包裝紙被壓得皺巴巴的,她拆掉了緞帶和太陽花,卻怎麽都沒有勇氣打開那個盒子。

    要不是覺得在家裏點火太危險,她真想一把火直接燒了它。

    她忍了又忍,最後拉開房間裏唯一一個帶鎖的抽屜,將東西放了進去,隻希望永遠都不要被翻出來再見天日。

    他不用送她什麽東西,說起來她媽媽留下的項鏈反而還被他奪走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找他要回來。

    她到敬老院去看望梁國興,生日還是要跟家人一起過才有意義。父女倆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梁知璿給他剝自己煮好帶來的雞蛋吃,問道:“在這裏還習慣嗎?缺什麽要記得跟我說。”

    梁國興點頭:“嗯,都挺好的,你別擔心,別影響工作。對了,阿東他……有沒有消息?”

    梁知璿於是把在安城的遭遇講給他聽,他歎口氣道:“委屈你了,其實我最擔心的還不是穆崢先找到他,而是那個馮曉曉啊!”

    她完全明白,阿東不夠聰明,什麽都聽人家的,兩人在外麵又朝夕相處,難保不吃虧,搞不好還被往邪門歪道上引。

    想到上回馮曉曉公然給她下藥,她背上就發冷。

    梁國興又吃了點東西,臉色變得不太好。梁知璿擔心道:“怎麽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他擺擺手:“沒事,最近可能天氣暖和起來了,日頭一曬就有點暈……”

    他邊說邊站起來,結果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往地上倒。

    梁知璿嚇壞了,用盡全力扶住他,大喊道:“爸……你怎麽了,爸?快來人啊,我爸爸暈倒了!”

    隆廷醫院分部。

    醫生從診室出來,梁知璿連忙迎上去:“醫生,我爸爸怎麽樣?”

    “已經沒事了,你等會兒可以進去看他。你爸爸這是糖尿病引起的酮症酸中毒,他的高血糖控製不好應該已經有一陣子了,你知道他有糖尿病嗎?”

    她搖頭。

    “沒關係,糖尿病現在也有很成熟的治療手段,不用太擔心。”醫生安慰道,“敬老院定期都有安排體檢,病人以前沒有病史,送進去的時候可能比較匆忙他們也疏忽了。今後合理控製飲食和安排治療就能控製住病情的,要按時注射胰島素,敬老院的護工也會幫忙。”

    梁國興得知自己的病情,好像也沒覺得多可怕,反倒跟梁知璿打哈哈:“這病擱以前是富貴病啊,我還是生活太好了。”想了想又有些惆悵,拉住她的手道,“我沒用,老了還一身病……別告訴你媽媽,我不想讓她擔心。”

    “嗯,放心吧,她不知道。”梁知璿鼻腔發酸,父親混淆的記憶已經沒有必要去糾正。

    她在父親昏迷的時候還怨天尤人地想這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好好的人,如今這兒也是病那兒也是病。然而父親剛才那句話說對了,或許他隻是老了,以比她想象的速度快很多很多,迅速地老去。

    她走在醫院狹長的過道上,跟迎麵而來的人狹路相逢。

    她現在連意外的情緒都體會不到了,隻問了一句:“你到這兒來幹什麽?”

    穆崢沒吭聲,他身後的小曾搶著道:“容醫生讓四哥來做胃鏡,他……”

    他話沒說完,被穆崢揚手打斷。

    “你又來這兒幹什麽,看你那個不成器的老爸?”

    她抬眼看他:“你也有家人的,麻煩你積點口德。”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錯身想走,就聽他笑了笑說:“原來你還記得你的家人啊,我以為你已經什麽都不管丟下一切跟雷霄明走了呢!”

    她猛地停住腳步,看怪物一樣回頭看著他。

    “看來我沒猜錯。”穆崢的眼睛裏多了一絲陰冷,“怎麽,這就來安頓你老爸好跟人遠走高飛了?”

    梁知璿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他,但眼下這個時候她出奇地冷靜,“我不會跟他走的,我就待在南城,哪兒都不去。”

    如果先前還懷有一絲僥幸,那麽現在父親突然惡化的健康狀況已經把這一絲僥幸都給抹掉了。

    “我也覺得你還是慎重考慮為好,免得到時候家裏這一攤子事兒顧不上,雷霄明那邊也討不著好,落得雞飛蛋打。”

    他話中有話,她聽得出來。

    “我已經說了哪兒也不去,你別去煩他。”

    穆崢眯了眯眼,冷嘲道:“就這麽心疼他啊,你覺得我能把他怎麽著啊?雷霄明的爸爸好歹是這麽大個航空公司的副總,我能做什麽?”

    她又是狠狠一震。

    “哦,原來你不知道啊?”他終於有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神色,“難為你在雲朗工作那麽久,居然不知道他爸爸是公司高層?”

    她的確不知道,她猜到雷霄明應該有很好的家世,但沒把他跟雲朗的高層聯係起來。

    晚上雷霄明跟她打電話,問起她爸爸的病情,她一五一十地說了,其實心裏異常沉重,他要的答案她已經想好了,隻是不知要怎麽開口。

    “明哥,那天你問我的話,我想……”

    “小璿,”他打斷她,“你爸爸的病不要太擔心,我這邊也認識一些專家,可以邀請會診給點意見。其他的事,我們見麵再說。”

    他約她吃飯,在環境很好的西餐廳,點單的時候說:“這裏最出名的是牛排,不過你不愛吃牛肉,可以點龍蝦沙拉或者鵝肝。”

    “你怎麽知道我不愛吃牛肉?”

    “每次見你吃工作餐都是雞肉飯,從來沒見你吃過牛肉的。”

    他細致入微,連這樣的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龍蝦沙拉很美味,她卻味同嚼蠟。該說的話還是必須得說,她放下刀叉,“明哥,你什麽時候走?”

    “走去哪兒?”

    “法國。”

    雷霄明笑了笑:“幹什麽,已經收拾好行李了?”

    “對不起,我恐怕不能跟你一起走。”她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不管是法國還是中東,我都沒有辦法陪你一起去了。”

    “為什麽,是因為你爸爸的病和你弟弟的事,還是因為穆崢?”

    “都是。”她已沒必要逃避,兩個原因從根本上來說還互相關聯的。

    “因為你爸爸的健康狀況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因為你跟穆崢的過去,那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誰是生來就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麽人、選擇什麽人,沒完沒了地計較過去,那當下和將來要怎麽辦?

    “不隻是這樣……現實的因素太多了,我不想耽誤你。”

    雷霄明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她的手在桌麵上交握得很緊,“你從沒提過,你爸爸……也在雲朗工作。”

    “是啊,他在公司工作三十多年了,明年可能考慮退休。這需要特別提嗎?我還以為每個人都知道。”他有些自嘲,“我一直覺得這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做飛行員是我自己的誌向,跟我爸爸沒有關係。相反的,因為他身居高位,不管我成就如何別人都會覺得是借助裙帶關係,所以我不得不比其他人做得更好,要求更高。”

    梁知璿有些意外他會這麽想:“我聽說過雷副總,但從沒聯想過你們是父子。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不必理會那些誤解的。”

    “那你呢,你又為什麽要理會其他人的想法?”

    她無言。

    “其實你不用覺得有負擔,我是成年人,懂得是非和判斷,要跟什麽人在一起就跟我選擇做飛行員一樣,是我自己的意願,與其他人無關。”他鄭重其事道,“這趟法國的交流培訓我不去了,去阿聯酋的事也還在談,所以我暫時不會走。你在南城,我也在南城,這樣你的選擇會不會不一樣?”

    梁知璿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樣難得的機會他竟然說不去就不去了?盡管雷霄明反複強調放棄赴法交流不是因為她,可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頓飯,兩人從西餐廳裏出來,外麵下起蒙蒙細雨。有豪車滑向不遠處的另一側出口,司機撐傘從車上下來,遮在剛剛走出來的一男一女頭頂,拉開車門等候他們上車。

    就算不認得人也認得那輛車,穆崢的執拗讓他的座駕都變得很單調。他將臂彎裏搭著的女士風衣交給司機,手搭在女伴的腰上,等她先上車,自己才跟著坐進去。

    這樣紳士的做派在他身上很難看到,舉手投足間對身邊女伴的溫柔體貼也十分陌生,他通常都是冷漠自負、高高在上的。

    在那女孩彎腰鑽進車子裏的瞬間,梁知璿看清了她的大致輪廓,竟然很有幾分像馮曉曉,要不是身形差別比較大,她差點都要以為那就是馮曉曉本人。

    雷霄明也看到了,問道:“那是穆崢?”

    她回過神來,“嗯。”

    他察覺她的反應有些不自然,“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女孩你認識?”

    她搖頭道:“不,我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