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之一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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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朗航空在南城機場有了自己的休息室,飛前的準備會議開始前,梁知璿剛換好製服,有同事進來遞給她一個包裹,“小璿,有你的快遞。”
程潔不跟她飛同一班,但也在休息室裏,湊過來說:“你買了什麽好東西,怎麽快遞還寄這兒來了?我瞧瞧,該不會是哪個仰慕者寫的情書吧?”
“現在哪還有人這樣寫情書啊?”她笑道,東西拿在手裏翻了翻,“我網上買的東西都是寄家裏的地址,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裏三層外三層包得極為嚴實的一個快遞信封殼子,摸著並不是很厚,有點像卡片、照片之類的東西。
門外傳來雷霄明的聲音,梁知璿回頭看了一眼,“是不是要開會了?機長和乘務長他們來了。”
“你今天跟雷機長一起飛啊?”
“嗯。”
程潔拿肩膀碰碰她,“哎,怎麽樣啊,有什麽進展沒有?你跟穆崢分開了,機長應該有機會了吧?現在公司上下可都傳說他是為了你才回來的,他們飛行員恢複一趟自由身多不容易啊,他為了愛情連自由都不要了,這樣的男人可不容錯過。”
“我覺得一個人過挺好的,現在不願想那些。明哥那麽好,我不想再耽誤他了。過段時間也許我就辭職了,那些流言蜚語也會漸漸被大家忘記的。”
程潔驚訝道:“辭職?你要去哪兒,跳槽嗎?”
她搖頭:“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嗎——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我就是想離開南城,到別的地方去看看。”
她生長在這裏,這兒就是她的家鄉,但不堪的回憶和痛苦太多,抽身換個環境生活,也許才能真正重新開始。
她來不及拆那個包裹,隨手放進程潔剛打開的儲物櫃,“回來我再找你拿。到時咱們一起吃個飯吧,好久沒見元寶了,怪想他的。”
“好啊,元寶也一直念叨你。”
“關大哥呢?上回我爸爸的事,他幫了那麽多忙,我還沒好好謝謝他。方便的話,請他一起來吧!”
關隆雖是穆崢的朋友,但一碼歸一碼,幫過她的恩義她都記在心上。
程潔眼神微微一黯,但很快用笑容掩蓋過去,“咱們女生吃飯,不帶他那種糙漢子,省得他蹬鼻子上臉地以為沒他還不行了。”
梁知璿敏感地察覺到不妥,“怎麽了,你們吵架了?”
“沒有,誰樂意跟那種粗人吵架?”程潔哼了一聲,“你說得對,一個人過也沒什麽不好,何況我還有元寶呢!男人有什麽了不起,沒他日子還不是繼續。”
她這麽說,梁知璿更是料定他們之間出了問題。但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實在不好多說什麽,隻有等她們這趟飛回來小聚的時候再詳談了。
去程一切順利。回來的時候,她給雷霄明沏了一杯茶,半開玩笑地遞給他,“今天應該沒弄錯吧?是茶不是咖啡。”
他含笑看她:“你不是說常喝黑咖啡不好,我就改喝茶了。聽說你在學茶道?”
“之前有一個妹妹住我那裏,她在日本長大,家裏開和果子店的,茶道也懂,我就跟她學了一點皮毛。現在反正沒什麽事,工作之餘想學點東西,就報了個班,才剛開始上課。”
他目光漸深,“這樣挺好的,生活安排充實一點,你也開心一點。”
“嗯。”
他什麽都明白,所以她的承諾和拒絕他都可以不要,隔著適當的距離守護她、關心她就好。
時間是最好的解藥,他可以等,等她慢慢忘了過去那些傷痛,重新打開心門。
飛機進入下降的過程,梁知璿在廣播中提醒乘客坐回原位係好安全帶,客艙服務也要停止了。
忽然聽到經濟艙後排傳來喧嘩,她趕緊起身過去看,迎麵就見一個男人從過道衝到了頭等艙,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徑直撞上她,將她撞倒在地。
她咬牙撐起身,攔住了那人衝向駕駛艙的路。
“安全員……”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那人見衝擊駕駛艙無望,索性抽出座位口袋裏的一張報紙,點著了火扔向頭等艙的一個空位。
客艙裏頓時滿是纖維燃燒的焦糊味,一百多號旅客也沸騰起來,焦灼、驚恐在萬米高空發酵、膨脹……
穆崢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寧。
也許是醫院病房裏這種單調的白和消毒水氣味總是給他不好的回憶,現在就連站在久違的父親麵前,他都沒聽進去他剛才說了些什麽。
旁邊的穆嶸胳膊肘碰了碰他,他才回過神,聽到穆坤問:“……這腳又是怎麽傷了,一瘸一拐的?”
他沒回答,反問:“你現在身體怎麽樣,好點兒了嗎?”
穆坤點頭,他其實精神不錯,坐在病床上說:“我早就等著你來找我,沒想到你居然拖到這一步才來。”
穆崢抬起頭來,“別說得你好像能洞察一切似的,要不是你設的那個家族信托,根本不會弄成現在的局麵。”
“你還沒結婚生子,不會明白的。”穆坤歎了口氣,“你馮姨跟我雖然是半路夫妻,但她盡到了妻子的責任,我就要保證她這輩子衣食無憂。”
穆崢冷哧:“你知不知道你跟馮亞茹的語氣一模一樣?”
“我的確是虧欠她的。”
“你虧欠最多的人是我媽。她人不在了,你還拿她的心血去貼補其他人?”
“我的確是對不起你媽媽,但她留下的東西,我全都給了你們兄弟倆。那一成的股份,是從我所持有的份額裏分出來給亞茹她們母女的。”
“可是那影響了公司的投票權!馮亞茹憑這一點就可以處處跟我擰著來,何況她還有野心,還能挾天子以令諸侯呢,你讓我怎麽辦?把公司拱手讓給她嗎?”
穆坤有些無奈,“當年是看你和曉曉那麽好,我才設立這個信托。如果將來還是一家人,這一成股份還是受你控製,亞茹也不會跟你爭什麽。可現在……你跟曉曉真的走不下去了嗎?”
“你真該去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我還縱著她,已經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
“你不想訂婚了?”
穆崢沉默。
“那我把我手頭15%的股份都轉到你名下,反正遺囑的事你已經知道了,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他身體微微一震,終於又抬起眼來。穆坤指了指左胸口:“這顆心髒已經撐不了太久了,早點做準備,對大家都好。”
一旁的穆嶸也動容,“爸……”
穆坤擺了擺手,“人活一世,就是這樣,再怎麽打拚最後都帶不走,也隻能留給家人了。你們別怪亞茹,她比我早明白這個道理,其實做什麽都是為了曉曉。”
穆崢籲了口氣,“這樣還不夠,那一成的股份隻要還在她手裏,就永遠是個禍害。”斬草要除根,不能留著後患最後關鍵時刻來捅刀子。
“那你說怎麽辦?”
“讓馮亞茹簽協議把股份給我,我可以用同等市值的錢給她們重設信托。”
穆坤苦笑了一下,“亞茹還在因為遺囑的事生我的氣,要她答應恐怕很難。其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跟曉曉結婚,你現在繞這麽大個圈子無非就是不想結這個婚了,除了曉曉自身的原因之外,還有什麽更充分的理由嗎?”
他太了解這個兒子,對婚姻沒有信心,也沒有正確的婚姻觀念,一心撲在事業上,好像隻要這公司扶搖直上就守住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所有可行的捷徑他絕不會錯過,哪怕是婚姻也可以拿來做交易,反正也可有可無。他現在這樣一反常態,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他看向沒少向他通風報信的另一個兒子,恰好穆崢也正看他,穆嶸臉都快僵了,“你……你們都看著我幹嗎,我可什麽都沒說!”
穆崢沒理他,別開眼坦然道:“我想結婚,但不是跟馮曉曉。”
“哦,那是遇上了其他喜歡的姑娘?”穆坤道,“那就把人帶來,醜媳婦也總要見公婆的。”
“她不醜。”
“好好,總之把人帶來,公司的事兒我可以來想想辦法。”
穆崢離開,他才問穆嶸道:“你說,他真的會把月琴的女兒帶到我麵前來嗎?我知道他因為這個事兒恨了我和梁家那兩口子半輩子,他現在真的可以為了那個女孩子把這些都放下低下頭來求我?”
穆嶸道:“要是別人我可不敢保證,但如果是為梁知璿,我覺得他可以。爸,你沒見到小璿生病住院的時候我哥那個表情,我從來沒見他那麽絕望過,就是好像那時候讓他用命去換人家康複他也樂意。”
穆坤神色凝重,哀歎道:“哎,當年是我對不起小梁的媽媽,沒想到現在又耽誤了老四的幸福,說起來全都是我的錯。”
穆崢回到公司,秘書敲門進來,“穆先生,有您的快遞。”
不薄不厚的快遞信封,看不出是什麽,也沒有署名寄件人。他用拆信刀拆開,抖出裏麵的東西,竟然是一遝照片。
等看清楚照片上的影像時,他隻覺得眼前黑了一下。
幾乎一絲不掛與人糾纏的主角,全是梁知璿。無論是側臉還是背影,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她本人。
他拿著照片的手都在發抖,腦子裏一時間完全是空白的,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照片寄到他的手裏。
恰好有人來敲門,他隨手抓起桌上的杯子扔過去,“都給我滾出去!”
門外的人噤若寒蟬,世界終於安靜了,理智也漸漸回到他腦海裏。
他將那些照片收攏,站起來開始撥電話,一隻手緊緊摁在照片上麵,幾乎是數著電話裏的提示音:一聲,兩聲,三聲……
“喂,哪位?”電話終於接通了,馮亞茹的聲音一貫地悠長和緩,完全不見那天急赤白臉時的影子。
“是我,穆崢。”他屏住怒火,拚命控製情緒才不至於讓聲音顯出異常。
他就說了這麽一句,馮亞茹就問:“噢,老四。東西收到了是嗎?”
果然是她。穆崢的手用力收緊,恨不得捏碎電話的聽筒。
他再仔細看那些照片,已經發現了一開始沒注意到的線索,“北京的家裏……你在我的房間裏安了攝像頭?”
馮亞茹似乎並不覺得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隻笑了笑,“你那麽聰明,什麽都瞞不過你。你難得回去住,還帶著小情人兒,我當然要做好準備了。本來我也沒打算真的讓它們派上用場,但我知道你去找過你爸爸,你孤注一擲,我也隻好奉陪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不是說了嗎,要讓曉曉有絕對的保障。你跟梁小姐那麽親密,萬一有這樣的照片泄露出去,一般人肯定會首先懷疑是你做的吧?噢,忘了告訴你,同樣的照片我給梁小姐那邊也寄了一份。”
他狠不下心一刀兩段,她隻好從梁知璿那邊下手了。
穆崢整個人都像被架到了火上烤,呼吸急促,“馮亞茹,你給我聽好,你要是敢……敢讓這些照片流傳出去,我保證你和你女兒都沒有好下場!”
他沒再聽她又說了些什麽,直接掛斷電話,然後隻覺得手腳冰涼,整個人撐在桌麵上都止不住地發抖。
他憤而揚手,桌上的文件和擺設就落了一地,那些不堪的照片也無聲地落在地毯上。
他忽然意識到,隻要梁知璿看到這些照片,或者有其中一張泄露出去,他跟她之間就真的完了。
他無論怎麽解釋她都不會相信的,因為她本就以為他手上有這樣的照片,還曾經不止一次地以此威脅過她。
他這算不算作繭自縛?
照片裏的人或嗔或怨,眉眼含春,仍舊美得驚心動魄。他把照片撿起來,鎖進辦公室的抽屜,拿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他要去找她,最好能阻止她看到這些東西,就算阻止不了,試一試也好……他必須要跟她解釋。
他手機裏沒有梁文東新的聯係方式,隻好轉而打給程潔,她倆關係最好,又是同事,也許會知道梁知璿現在在哪裏,有沒有看到那些照片。
他在電梯裏閉上眼睛,根本不敢設想她真的看到那些照片時的反應。
程潔接到他的電話似乎有些意外,“……她今天是收到一份快遞,寄到公司去的,我們還奇怪呢!不過她沒來得及拆就去飛了,東西還放在我的儲物櫃裏。”
穆崢心裏微微一鬆,“你千萬別交給她,我馬上過來取,詳細的,我當麵再跟你解釋。”
程潔吸了吸鼻子,“現在還管什麽快遞!小璿的飛機出事了,這會兒情況還不明朗,我們都在機場等消息,她弟弟阿東也來了。”
穆崢頓住腳步,馬路對麵的綠燈亮了,身旁的人都匆匆而過,他卻像定格了一樣,站在那裏動都不動,整個人仿佛被什麽東西拖拽著,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周遭的車流和人聲都一下子遠去,他發覺自己突然看不見也聽不見了,耳邊隻有那句:小璿的飛機出事了……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的機場,大廳裏秩序井然,但不斷有穿著製服的人將新趕來的一些人接到另外的區域去安置。那些人臉上焦灼的神色跟他是一模一樣的。
他恍惚中跟著那些人一起走過去,有負責人迎上來,麵色沉重,“您也是yk580次航班旅客的家屬嗎?”
他答不上來,旁邊有健碩的男人哽咽著說了一句“我老婆在飛機上”就泣不成聲,眾人紛紛安慰,可他卻連這樣一個最基本的問題都答不上來。
她是最好的乘務員,她笑起來左臉上有淺淺的梨窩兒,雲朗航空深紫色的製服和條紋圍巾一點都不好看,但穿在她身上就美得讓人挪不開眼……她叫梁知璿,是一名空乘,也在那架飛機上麵,可他說不出來她是他的什麽人。
他的命在那架飛機上,可他答不上來那是他的太太、女朋友,還是別的什麽。
他不是家屬,他甚至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還是程潔看見了他,強作鎮定地招呼他:“跟我來吧!”
雲朗航空辟出專門的區域安置陸續趕來的旅客家屬,有人大吵大鬧,有人低聲啜泣,有人手抱在胸前祈禱……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樣的,但實際上什麽都做不了。
穆崢問:“飛機怎麽樣了,到底什麽情況?”
程潔道:“應該是飛機上有人蓄意破壞,在機艙裏點了火……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現在航班已經快要降落了。”
“是劫機?”
“說不好,警方已經趕到了,談判專家也來了。”
穆崢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連最初想來拿那份快遞裏的照片都忘記了,整顆心都懸在半空,被那架出事的客機牽引著。
梁文東也來了,看到他,紅著眼道:“你還來幹什麽,來看笑話嗎?還是要結婚了,聽到我姐出事就來確定她會不會妨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