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器之雙刃·退隱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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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了一個關愛珍惜動物的不尋常人士。元六爺,來福客棧的老板,五十上下,一個名字和外形百分百符合的莫測老爺子,一盞茶前我在他的客棧外麵轉悠,一盞茶後我們談成了一筆交易。
客棧門外,我看著高有兩層麵積不小的客棧額匾,他在旁邊是得意:“怎麽樣?很氣派吧?”
我點了點頭道:“很冷清。”
他一頓,哼了一聲一甩袖子進去,跨著高高的門檻道:“真是沒有眼光!”
那個門檻很高,鐵的,上麵雕了個福字,足有小腿肚高,又從裏麵衝出來了個人,一張嘴就要喊,又不喊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一個目光有些直最起碼也有八十度,我看了他兩眼自己進去了,他跟著是失魂。我看著這離奇的門檻道:“這是要養魚嗎?”
聞言,裏麵的沒有動靜,旁邊小男孩的目光終於從火小球身上拔下來了,他說:“不養魚,防野獸。”
“野獸?”我一頓,轉頭看他:“這裏也有野獸嗎?”
他點頭:“嗯!到了晚上就會出來!”
我開始想象,月黑風高夜百獸齊歡騰,又看客棧裏的空空問道:“你讓我保護這些桌子?”
櫃台裏的六爺抬頭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門口,門中央,道:“在那兒守著。”
守門檻?…我看著他不動。小男孩比我還費解:“六爺,你讓姐姐在那裏守著幹什麽?”
六爺頭也不抬:“今天晚上的門神。”
“門神?”小男孩吃驚的反問,又看著我是一臉的難以接受:“哪有女的門神?”
我自己也吃驚,一不小心就成了神。六爺放下了籌算道:“管她男的女的,能鎮門就行!我說小福子你話怎麽這麽多?”又低頭繼續扒拉:“去!把二樓的十張桌子搬到一樓,再把一樓的十張桌子搬到二樓!”
小福子看了我一眼,往樓梯上挪,最後火小球經不勾引去了,一人一鳥在樓梯上歡騰:“得嘞!馬上就搬!!”一個聲音嘹亮,響了整座樓。
“嘭嘭嘭!”六爺又拍著櫃台氣急敗壞,一個聲音也是掀得整個客棧震了一震:“小兔崽子,小聲點!!”而樓上回答他的,是一張張旋然而落落地又無聲的桌子。
“當!當!”門外忽然傳來敲打聲,是,錘鐵?我轉頭望去,又跟著聲音出了客棧。
客棧麵東,右側一個不起眼的窩棚前,我看著裏麵一個光著膀子散著頭發的人,他正在火爐前抬手落手叮叮當當,一個背影是火花四濺,周圍的溫度烘人,窩棚口的地上擺了一排黑不溜秋的各種武器,他在鑄器。
一個四月的旁晚就像是六月的三伏天,這樣的溫度烘得我又暈了暈。我站了一陣他沒有理我,我又看著地上的武器。那是一些沒開鋒的元器,長短武器都有,甚至還有各種暗鏢和如腰帶般的軟劍,樣子簡單質樸,通體隻一個純粹的黑色。
隻不過這材質又不是一般的鐵,像是鐵但又比鐵要複雜些,平白多出的厚重讓一切變得複雜。客棧裏麵小福子過來了,見我看著他問道:“你看什麽?”
我說:“這樣的武器也能拿出來賣?”
裏麵的身影不動,敲打聲不停,完全猜不出意思。
這些武器不簡單。一把武器的好壞縱然是要在用的人手上才能顯出,但若是首先在材質上就出了問題,那就算器主的手法再高,也隻一把害器。
這些武器看起來是一把把上好武器,但每一把上都被做了手腳,那手法是極其高明,幾乎是融入的天衣無縫,如果不是懂武器的行家根本就不可能看出來,而一個被動的手腳,問題之嚴重性可大可小,大,損害器主的道行致其走火入魔也是有可能,小,損害器主內力直接降低其戰鬥力更是尋常。
器的本事就是一個損,有能力者用器損人,但如果反之,器邪走的比人強,那就是器損己了。
這些武器鑄就的意義是什麽?幾聲鳥叫,火小球在他頭上伸出了頭張望,小福子撓了撓頭,看著裏麵的天聾地啞有些無奈的道:“這位是瘋子大叔,是六爺的租客,他在這裏鑄器十年了,可是就像你看到的這樣,他的武器從來沒有賣出去一把。”
我不動聲色,又問:“那鑄的武器呢?”
小福子說:“融了再鑄。”
我沒有作聲,也明白了,這就是這些武器複雜的原因。一塊原鐵經過了一次性的千錘百煉那是一把好武器,但相反,一塊原鐵將千錘百煉拆開了,鑄成了再熔,熔了再鑄,那就是廢器,甚至是害器了。我問:“為什麽要這樣做?”
裏麵的人不回答,小福子猜測:“可能是愛好武器吧。”
這個理由倒也是能接受。
隻不過這樣的風險還是很大,世界上懂武器的行家有很多,萬一他碰到一個愛管閑事的,那就麻煩了,而若想不被人看出,隻有兩個辦法:一,繼續鑄,將一把“假”器做得登峰造極,但前提是老實本分,一旦害人也是害己;二,放棄。
我拿起了一把匕首道:“這把匕首我買了。”
“不賣。”裏麵的敲打聲停下,我抬頭,他轉身,一個胡須滿麵頭發亂糟糟,隻依稀看到一雙眼睛和鼻子的野人呈現。
野人?我又倒回去再看了一眼,不對,是原始野人。
一條半截的破褲子,剩下的,光。
他從哪個時代來的?我感覺他落後了最起碼二十年,而如果不是他胸口到小腹的一道疤,我可能要再往上加十年。
一個落後了幾十年的怪人,這也有點可怕,一種涼氣從後背上來,我拿著匕首轉身就走。
“站住。”他又道,但是人沒動。
我停下轉頭看他,小福子緊張的看著我倆,我不解,問:“不賣不就是隨便拿嗎?”
他沒有回答,我拿著匕首走了。半晌,我都快進到客棧裏麵了,小福子才過來了,一臉的了不得:“你可真是不一般!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有人能拿走瘋子大叔的武器!”
我道:“是嗎?”
他猛點頭:“是!”
我跨過高高的門檻說:“我也這樣覺得。”
他一愣,笑了起來,我一愣,停了下來。
氣氛有點不對,觸目所及,一屋子黑壓壓的人,我又退出去看了看,夕陽下,來福客棧四個大字褶褶生輝,再低頭,我確定我沒走錯地方後,平靜的跨過門檻進去了。
一進去,各種目光,喝酒的,吃菜的,發呆的,隻是看看的,沒有一個人說話,有一種壓力,無形而又不尋常。我走到櫃台問六爺:“難道我保護的是他們??”
六爺沒有說話,後麵的嚴肅探視炸了。
“嘭!”一個人拍桌而起一種殺氣也應聲而起,一開口卻是直接讓人一愣,聲音細柔,語氣嬌嗔:“你開什麽玩笑呢?誰需要你保護?!”我不可思議的轉頭看,他一哼扭了頭,飛了個蘭花指理了理光滑的鬢發,一個白眼上了天:“咱可是大老爺們兒!!”
大老爺們兒......
“嘭!”角落裏又有人拍桌而起殺氣冒了頭,那一臉的悲憤,也是讓人側目:“是…是…是啊,開…開…什麽…玩…玩笑,咱...可...可是...頂天...立...地的...大...老爺...們!!”
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老爺們兒。
我沒有說話,隻是覺得長了見識。
就是這一屋子的大老爺們,年齡參差不齊,殺氣參差不齊,皆是四十往上走,白頭發的花白頭發的,凶神惡煞的平淡無為的,一身的涼氣一身的探不透,不知道是什麽人。
不過,我從他們放在桌上的兵器上嗅到了一種味道,有些滄桑,有些炎涼,那是江湖的味道。一個人生,隻有經曆了江湖,最後才能得到滄桑和炎涼,而他們得到的甚至比這更深刻,是什麽?我暫時不知道,因為現在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我說:“先給我點吃的,沒有力氣怎麽守門。”
土財主斜了我一眼哼了一聲,是狡猾:“當初說的時候可沒說管吃。”
我轉頭直接拿起櫃台上的點心就往樓上去:“當時說的時候可也沒有說不管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