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無光鉤沉·憑音識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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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清晨最是清冷,風涼露重,薄霧繚繞,在陽光還沒出來的時候,一切都是冰涼涼的,呼吸,觸覺,手,心髒,還有眼前的顏色,我感覺得到靈魂在飄蕩,但是軀體動不了。
這是命懸一線,魂身相離的狀態了。
生死的事,說起來那麽簡單,但實行上行動起來就有些困難和沉重了。
殺手不存在感覺,他們隻能麻木的做著一些事,如果有了感覺和血性,其實也不算是一個殺手了。在我選擇帶著鎖魂鈴出白枯迷嶺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自己不算是一個合格的殺手。
又或者,其實我根本就不是一個殺手,而作為破命司其他幾位貨真價實的殺手,他們為什麽會有跟我一樣的血性和情緒?也許是我來了之後才會有的吧。
從西南方的天目山回來後,我命懸一線,陷入了假死的狀態,身體已經滅亡,靈魂還在完好的活著,飄飄蕩蕩的我又被困在這副殘破的軀體裏哪裏也不能去。鎖魂鈴為什麽沒有吞噬我的靈魂?這是一個不解的迷。
閑下來的時候我也會思考長生的意義。
最後得到的結果是,長生就是一條河,沒有盡頭,也不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隨著時間慢行快走的人就是隨波逐流,偶爾有人翻出一朵浪花,最後也會風平浪靜,留下的還是未知和迷惑。
而一朵浪花是一個故事,也是一個時代的象征。
白駒過隙,滄海桑田,在鬥轉星移風雲變幻的時間長河中,從來都不缺乏故事,也不缺乏事故。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大陸東南方的某一座山上,囚府歿了,這算不算是一個事故?
有人覺得算,因為他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天的顏色就變了,高高在上的神話怎麽能說倒就倒?
囚府,身為一個在殺界屹立了百年之久,並且一直高高在上的殺界之王,無論是實力、手段還是背後的支持者,這都是毋庸置疑,讓所有人聞而退避,也無法企及的。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強大的存在,卻是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的滅了,一幹二淨,除了山內殘留的屍體,再沒有其他。
那也有人問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囚府有沒有再死灰複燃的可能?答案是不可能了。
有好事者趕去觀望,其慘狀不忍直視,府邸盡毀,山體塌陷,惡臭連連,腐氣衝天,正麵的山前是完整的屍體,一片人間墳場,背麵的山後是殘破的肢體,血流成河雜屍遍野,整個山間成群的鷹鷲和野獸在啃食著那些屍體,這是一個被徹底拋棄的地獄怎麽會有生的可能。
也有人覺得不算事故,盛筵必散,登高必跌重,這是自古以來不變的道理,任何看起來不可能發生的事往往是最有可能發生的。
但也有人抱著冷靜的中立態度,他隻會清醒的去分析這整個事件。
囚府是被西南方的破命司給滅的,而眾所周知,破命司的人數遠不及囚府的人數多,就算破命司的殺星個個逆天,但也是不可能一夜之間將一頭巨象宰了。
關於囚府和破命司的恩怨,事情說遠一點,暴露在世人眼前的是在宋國的一家王家密室,破命司的天才煞女玄鳥在執行任務,囚府的第一金牌斷劍出手爭奪,二人一番打鬥,現場也有破命司的另外兩位殺星,最後破命司以多對少贏了,斷劍收手離去。
事情說近一點,是半個月以前的嵐岫峰一戰,秦國尋了個罪名將破命司另一位天才煞女血魂囚禁了,放下戰書一張讓破命司前來應戰。破命司舉司赴約,連帶著十年未下山的司主魂涅也一並去了。等到了那殺場,囚府作為尖頭兵與破命司較量,最後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其他前來參戰的殺手組織慘敗,又值嵐岫峰下的函穀關遭到突襲,當場破命司司主與囚府府主不見蹤跡,囚府剩下一個斷劍也一樣消失,雙方也算是打了個平手。
事情再說個中間的,在殺界天堂雲水渡,同是作為殺界第一的破命司和囚府入住雲水渡,但後來的斷劍差點為僅有的一間天字一號房間與先來的玄鳥打了起來,最後玄鳥穩坐天字一號房間。半夜,雲水渡走水、死了一名水業堂的副堂主、水業堂慘遭毀滅毒手,這之後,連帶著一條線往北,木業堂、土業堂、金業堂紛遭毀滅,而作為百業堂的總堂方,竟然沒有一點反映。
這一整條線串到最後,回到囚府被滅的那一晚,有人目睹從木業堂死裏逃生的木業堂堂主出現在囚府,並且和囚府之人以及刺繡台一眾從裏麵殺了出來。這位堂主的身份被扒光,一人身兼多位,同樣是刺繡台台主、以及囚府府眾。而再順著刺繡台一扒,背景的靠山是南方的楚國。
這就明了了,誰敢跟楚國較量?誰敢動楚國?為何當夜天目山的動靜那樣大但是沒有一人前去?殺界一向隻能有聽話的利器,不能有任性的武器,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破命司一人獨大?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人有各人的答案,總共不過一個意思,有人想動楚國。
但,這是危險的,挑戰楚國,無異於在撩胡須,也是在懸崖邊上走。因為在懸崖邊上行走除了會有墜崖身亡的危險,還有本身暴露的危險,空中常有獵鷹盤查,一旦被發現,就不隻是個人生命那麽簡單,很有可能連整座懸崖都會被夷平。
而拋開這些陰陰暗暗的故事不說,再來說一說囚府的山體所塌。囚府屹立天目山百年之久,自建造那天起就誓要長久於世,高塔不是一日磊成,囚府自誕生以來也不是沒有遭受過這等變故,為什麽此次山體就不堪一擊徹徹底底的塌陷了呢?這其中一樣有著不可告人的隱情。
也有好事者專門去研究,實地考察一番,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囚府不是被人從山體外擊塌的,而是從山體內。山體中原本是實體,但從塌陷的碎山體中來看這其中似有一物,複原當場的情景,應該是有人取走了山體中的一物而後用內力生生重擊山體,致使山體走向塌陷。
囚府的山體中藏有什麽?這似乎從理論上也是囚府必滅的原因。但這一物又讓世人費盡心思,能關乎囚府存亡的,一定不是俗物。
由此,天目山的囚府在時間的長河中翻出了一朵浪花,也讓天下人忙壞了,一時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各種猜測滿天飛,那一人殺了囚府埋在地底幾十年老古董的破命司天才煞女玄鳥,也是一躍成為整個天下的話題。並且,對此也是褒貶不一。
說得最誇張的,是玄鳥要取代破命司司主魂涅的位置,成為百年來第一位登上女王寶座的殺界新神,因為她的實力實在可怕。
說得最離譜的,是玄鳥能吸食人的魂魄,乃是地獄閻羅真身,因為她能以物降物,囚府的那些老妖怪一般人不能製服。
也有說的較中肯的,此女不是凡俗,從出現到現在天下就沒有太平過。
另外,世人也順便對破命司如此大動作之後剩下的戰鬥力做了個估測,很有趣的是,所有人一致的給破命司投了個高票,認為破命司隻剩下一份顯赫的戰績,內在,早已經空虛了……
但緊接著,第二天這些人就被打了臉。
第一夜,殺手組織排名第二的蒼雪閣遭受重創,整個組織被打得七零八散。第二夜,排名第三的燼戈宮無故失蹤。第三夜,排名第四的飛鷹堂銷聲匿跡……
這一夜夜的組織失蹤,讓原本就遭受重創的江湖在這一夜夜的變化中變得膽戰心驚,而更讓人膽戰心驚的是,這些利刃的背後沒有一人站出來。一時之間,整個江湖腥風血雨,他們知道是誰幹的,雖然從來沒有見到過這些人,他們也知道他要做什麽,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那一個名字成了殺神的代名詞,人鬼避之,隻能在心裏默念。
一些比較弱小的組織開始整夜不寐,他們除了到處躲避外,隻能在心中祈禱,祈禱殺神不注意他們的存在。第四夜,他們的祈禱成為了事實,殺神停止了殺戮,一切回到平靜。
就此,天下太平,所有人鬆了一口氣。
勾陳峰上是舉世空曠的寧靜,山風與薄霧,還有涼意漸生的秋露,我雖然不能睜開眼睛看一眼,但是能實實在在感受到它們的存在。因為我是重症病號,因為星宿峰上去確實有難度,更因為這裏也有一個昏迷不醒的病號,此刻勾陳峰成了白枯迷嶺的醫館,而擔任館長一職的自然是鬼醫命魄。
隻不過血魂和我的狀態不一樣,她屬於被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