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各有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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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十,李風雲率軍逼近晦發川。
    得到消息的耶律鐵力飛馬趕來會合,稍事寒暄後,耶律鐵力說道,“本以為明公還要等些時日再發動攻擊,給我們更多時間遊說靺鞨諸部,沒想到明公竟來得如此之快。”
    “某初四接到你們的消息,初六便揮師東進,沒有絲毫耽擱。”李風雲伸手拍拍耶律鐵力的後背,笑著說道,“並不是某不相信你們的能力,不給你們更多時間遊說靺鞨諸部,而是某根本就不可能信任靺鞨諸部,亦沒有時間與靺鞨人虛與委蛇往來周旋,所以某對晦發川兩岸軍情有所了解後,遂果斷出擊,一擊致命,予靺鞨以重創。我們隻要把靺鞨人殺得屍橫遍野、狼奔豕突、肝膽俱裂,必能逼迫靺鞨人跪地臣服,對我中土言聽計從。”
    說到這裏,李風雲舉起拳頭,在耶律鐵力的眼前晃了兩下,“弱肉強食,實力決定一切,靺鞨人不服,某就憑實力打倒他們,打得他們心服口服。”
    耶律鐵力臉色僵滯,神情略顯尷尬。自李風雲橫空出世以來,不論是奚人、契丹人還是霫族,乃至鬆漠牙旗的突厥人,都被李風雲打趴下,打服了,所以李風雲的這句話雖然是大實話,但聽在耶律鐵力這位契丹強者的耳中,卻是非常戳心,讓他鬱憤之餘亦倍感無奈。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中土強大,李風雲這條過江龍又特別強悍,做為地頭蛇的塞外諸虜打不過他,也隻能鞍前馬後小心伺侯著,忍辱負重等待時機。
    李風雲不動聲色地看了耶律鐵力一眼,眼裏掠過一絲陰戾。
    他不但不相信靺鞨人,同樣不相信契丹人。此次李風雲攻占安東,屠滅了契丹遙輦部,給了契丹人沉重一擊,如此深仇大恨,若說契丹人心裏沒想法,大賀咄羅和耶律鐵力等契丹強者視若無睹,那是絕無可能,隻不過迫於惡劣形勢和自身實力不足,他們隻能把仇恨埋在心裏,拱手投降,強作笑顏,先度過生存危機,然後想方設法恢複元氣,楸展壯大,所以中土東征高句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
    隻是,求人不如求己,未來要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而不是寄希望於別人的幫助,因此當李風雲把目標對準晦發川兩岸的靺鞨人時,大賀咄羅和耶律鐵力毫不猶豫,主動請纓去探查軍情,去合縱連橫,理由是契丹與靺鞨是盟友,尤其在高句麗稱霸遠東頻繁侵掠中土時,契丹與靺鞨因為與高句麗有共同利益訴求,所以三方擱置矛盾衝突,積極結盟合作。而在此過程中,契丹與靺鞨因為實力不濟處於劣勢,對高句麗始終保持著高度戒備,兩族同病相憐、同仇敵愾、互通聲氣,非常默契,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基礎。
    李風雲答應了,不過他心裏跟明鏡似的看得通透。大賀咄羅和耶律鐵力之所以積極請纓,甚至親赴晦發川以身犯險,說白了目的就一個,保存實力。原因很簡單,不論是攻打晦發川還是攻打平壤,契丹等東胡諸種控弦都衝在最前麵,戰鬥最艱苦,損失最大,如果不想方設法予以自救,最後即便攻陷了平壤、滅亡了高句麗、繳獲了大量戰利品,也無法讓死去的族人重新活過來,無法彌補自身實力的急劇衰落,如此李風雲如願以償,但契丹等東胡諸種卻遭遇空前重創,沒有一兩代人的休養生息根本恢複不過來。
    契丹人有自己的算計,李風雲亦有自己的“算盤”,絕無可能讓契丹人牽著鼻子走,所以他當著耶律鐵力的麵,表露出了強烈的攻擊欲望。
    “最近數日,晦發川兩岸軍情可有變化?”李風雲問道,“你們的遊說可有更多成果?”
    “明公,最近數日,晦發川兩岸軍情已有所變化。”耶律鐵力不假思索地說道,“正因為如此,我們的遊說頗有成效,靺鞨很多部落明確表示臣服中土,與明公共擊平壤,隻是,這需要時間,需要耐心……”
    耶律鐵力當然要竭盡全力阻止李風雲的血腥殺戮,這不僅關係到契丹一族的切身利益,也關到東胡諸種乃至遠東諸種的現實利益。中土是龐然大物,且隨著中土的日益強大,其擴張野心也日益膨脹,這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諸種存亡,大家不得不防,不得不擱置前嫌攜手共抗。吐穀渾和高句麗就是兩個典型例子,它們都是中土藩屬,過去中土沒有統一,掙紮在分裂和戰亂之中時,雙方睦鄰友好,合作大於衝突,但現在呢?現在中土統一了,強大了,馬上背信棄義,反目成仇,先是一口吃掉吐穀渾,接著調轉身形就衝向高句麗。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吐穀渾和高句麗的今天,就是東胡諸種和遠東諸族的明天,而為了明天的美好未來,今天就必須活下去,為此必須竭盡所能,無所不用其極。
    李風雲一聽就知道耶律鐵力的心思,當即舉手輕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耶律鐵力的話,“最近數日晦發川兩岸軍情有何變化?是來自靺鞨內部,還是來自平壤?”
    “兩者皆有。”耶律鐵力神情微滯,遲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說道,“從平壤傳來的消息雖然依舊是傾盡國力備戰,但因為夏天已到,遼水以西的中土軍隊又雲集懷遠,新一輪攻擊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而新羅、百濟又聯手出兵侵掠高句麗的東南邊陲,持續威脅平壤安全,導致高句麗腹背受敵,顧此失彼,平壤無奈之下不得不做出放棄春耕之決定,號召全國軍民背水一戰,與高句麗共存亡。這種困難局麵下,靺鞨人如果背信棄義臨陣倒戈,必將給平壤以致命一擊,所以平壤為了拉攏靺鞨人,在自己都難以為繼的情況下,堅守盟約,於近日向靺鞨諸部提供了一批糧草輜重。”
    “這批糧草輜重的到來,讓許多立場搖擺的靺鞨部落選擇了觀望,其內部爭論愈發激烈。與此同時,他們在扶餘亦發現了明公的大軍,據此斷定形勢很惡劣,對他們很不利,於是內部分裂的速度越來越快,而這種局麵顯然對我們很有利,隻要時間充足,必能達到奇效,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戰而屈人之兵?天下哪有這麽容易的事。”李風雲笑了,“最近粟末水一線可有其他部落控弦抵達晦發川?”
    “暫時沒有。”耶律鐵力說道,“自粟末、伯咄兩大部落控弦及附屬他們的一些小部落控弦陸續南下集結於晦發川西岸後,回跋部就開始收縮防守,把控弦大軍集結於晦發川東岸以防不測。”
    “東岸?”李風雲眉頭微皺,稍稍思索了一下,問道,“大賀咄羅在哪?”
    “在粟末部,與粟末莫弗鐵驪,還有伯咄部的莫弗涅刺,具體商討合作事宜。”耶律鐵力看了一眼李風雲,謹慎說道,“不過進展甚微。我們空口說白話,回跋莫弗乙典手裏卻有平壤送來的糧草輜重,而人都很現實,都不願錯過眼前利益,所以兩下一比較,誰的話更有說服力,一目了然。”
    李風雲冷笑,一臉不屑,“粟末的鐵驪和伯咄的涅刺,他們兩人有何立場?是不是觀望搖擺,要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
    耶律鐵力猶豫了片刻,回道,“關鍵是現在中土大軍尚未渡過遼水,尚未展開大規模的攻擊,遼東戰場的形勢因此尚未明朗,所以我們隻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等到遼東形勢發生了決定性變化,高句麗大勢已去覆滅在即,鐵驪和涅刺必然會做出正確選擇。”
    李風雲搖搖手,“機會就在眼前,但他們不能抓住,眼睜睜錯失了,怨得誰來?”
    耶律鐵力暗自歎息,知道自己已無力阻止,隻能做出最後的努力,“平壤最忠誠的盟友,是靺鞨回跋部。”
    李風雲心領神會。雖然他有心橫掃晦發川兩岸,但靺鞨人若能倒戈而來,遵從自己的命令,與自己一起洗劫平壤,則攻陷平壤的勝算大增,所以稍作權衡後,李風雲還接受了耶律鐵力的建議。
    “攻打回跋部,我們需要渡過晦發水。”李風雲眉頭緊皺,沉吟道,“但我們隻要進入晦發川,行蹤必然暴露,強渡晦發水時極有可能遭到敵人的半渡而擊,後果堪憂。”
    “現在是枯水期。”耶律鐵力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湊到李風雲身邊低聲說道,“我用重金買到消息,知道何處水淺,可驅馬涉水而過,如履平地。”
    李風雲當即問道,“可曾實地勘察?”
    “我派人探查過了,消息可靠,絕對安全。”耶律鐵力抬手拍拍自己的腦袋,“我以項上人頭擔保,萬無一失。”
    李風雲點點頭,說道,“全殲回跋部不難,難就難在封鎖消息,不能讓平壤提前發現我們的蹤跡。”說到這裏他看了看耶律鐵力,問道,“能否在圍殲回跋部的同時,派出一隊人馬斷其後路,確保消息不至走漏。”
    “這需要靺鞨人的幫助。”耶律鐵力說道,“這裏是靺鞨人的地盤,而我們人生地不熟,一旦與高句麗人撞個正著,則前功盡棄。”
    “可有對策?”李風雲急忙追問道。
    耶律鐵力想了片刻,鄭重點頭,“必不負明公所托。”
    “善!”李風雲笑道,“我們快馬加鞭,直殺晦發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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