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漫天飛雪飄零，原野一片白璧茫茫。

    大地上的一切，都被這綿綿無期的大雪，盡數掩蓋在底下。

    在最高的雪山之巔上，有一片呈倒錐體形的晶體，閃著濕潤無暇的青綠色光芒，與雪花紛飛的天地交相輝映，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而晶體的正下麵，卻有一個老人端坐如雕像，全身披滿了雪花，手裏持著一根翠綠色竹竿正在垂釣。釣竿的另一頭揚著一根白色的絲線，筆直的甩進頭頂的青綠色晶體裏麵。

    晶體竟然是一座看上去並不大的湖泊，隻是詭異的出現在山頂的上空，還是倒立的，讓看到的人都感覺震驚。

    可惜這裏除了老人並沒有其他人。

    釣竿上的絲線也不是真實的，而是以一股真氣凝結出來的，看上去很像絲線。就在這時，絲線輕輕的晃了一晃，有魚上鉤了。

    竹竿往回一收，絲線竟然帶回一條光燦燦的黃金鯉魚，大約一尺來長。

    老人滿意一笑，竹竿輕輕一抖把魚甩進腳下的竹簍裏，然後又把絲線甩進湖泊。

    這隻竹簍很特別，口很小，肚子很大，往裏看去很是朦朧，有不少活的東西在流動奔跑著，最底部似乎還有一隻小龜在曬太陽。

    據故老相傳，這個青綠色的晶體湖泊，並不屬於這一域。它究竟來自哪裏，沒有人說的清楚，因為它並不是常年垂掛在這裏。說它百年難得一見，更是一點兒也不誇張。

    有人猜測，這個錐管般的晶體應該是一個通道的入口，它的另一端連接的是有四大聖地之稱的仙域。

    這一說法雖然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但卻缺少有力的證據來證明。因為凡是為了追求長生之體，冒險進入晶體湖泊的那些世間頂級的強者，從此就沒有回來過。

    即便如此，還是經常有即將進入垂暮之年的高人趨之若鶩，不惜舍卻一身的道行和性命冒死嚐試。

    湖泊下麵的老人，應該就是高人中的一員了。

    忽然，從始至終平靜無波的晶體湖麵一動，憑空劃出一道漣漪，接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波瀾就在老人的頭頂上空出現了。由於是倒立的，這種情景實在有些詭異，總讓人擔心會嘩一聲落到頭上。

    而就在同一時刻，老人手中的竹竿向上一挺，連同真氣凝結的絲線被拉成了一條線，而且繃的緊緊的。

    有大魚咬鉤了？

    老人的神情變得有些緊張，雙手能夠感應到傳遞過來的力量有多大，似乎要把手裏的竹竿給拽進湖泊裏。

    老人的身體在放光，周身被一層白色的光暈籠罩，與周圍天地的雪色混為一體。

    看得出來，他很吃力，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滾落，形同生平所經曆的那一場場惡戰。

    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即便想鬆手也不成了，因為那股力量不但在搶奪他的竹竿，連他的雙手也吸住了，根本鬆不開。除非他放棄抵抗，被竹竿拉進湖泊。

    人總是這樣，得不到時拚命去爭取，真正到來的時候，卻往往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抵觸。

    老人的心理應該就是後者了。

    由於他的緊張和不放棄，竹竿開始往回移動，一寸、兩寸、三寸……直至一尺。

    從青綠色的湖麵上探出一個赤紅如血的尖銳東西，晶光如玉，中間有一條非常明顯的縫隙，看上去像是兩片合在一起。

    然後，慢慢變大，露出一張鳥嘴。

    沒錯，是鳥嘴，因為上麵還有兩個細小的扁孔，像是鼻。

    老人驚訝的張大了嘴，但也掩飾不住心底升起的一絲狂喜。鳥嘴，肯定不是普通的鳥兒。長久以來，流傳在老一輩人之間的一個說法，其中就有一隻神鳥。難道今天被他遇見了？

    當整個鳥腦袋展現在老人眼前時，他吃驚的發現這並不是一隻活鳥兒。

    血色晶石雕琢的鳥兒，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從晶體湖泊中被拽了出來，完全呈現在老人的頭上。

    五尺大小的血晶，如血，如火，閃爍著妖異的光芒。雙翼平伸，光滑圓潤。兩爪一前一後，作出撲抓的動作。但這一切都是靜止的，說明它隻是一具雕像。

    老人詫異的目光快速掃了一遍，然後落在雕像的嘴上。

    鳥喙銜著的絲線，卻分明就是老人竹竿前端伸展出來，以真氣凝結的那一根。

    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啊，怎麽釣出來這麽一個怪物，與傳說中不符啊？老人喃喃自語。

    “哇……”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忽然從鳥雕像中傳出來，把略有失神的老人嚇了一跳，雙手不禁猛的向後一抖。

    隨著竹竿的甩動，啪的一聲脆響，血玉雕像瞬間崩碎，化為滿天血色流光，一個晶白如玉的橢圓形小球飄落下來。

    老人一愣神的功夫，左手迅速向前一招，把小球攝到手中。

    或者確切說，是一個蛋。

    手一觸到蛋上，一股暖流立即沿著手心向身上傳去，感覺非常溫潤。

    因為雙手的捧握，蛋中的嬰兒哭聲漸息，代之的卻是咯咯咯的笑聲，在空曠的山巔之上飄蕩。

    血色流光如同下雨一般，當空灑落，全都傾瀉在老人身上，以及他手中的蛋上，直至最後消失。

    血光入體，老人頓時感覺到，一股蓬勃的生機在體內流竄，遍及五髒六腑，四肢百骸。

    老頭臉上綻放紅光，微笑著輕輕撫摸著小球，眼神中充滿慈祥，有如老祖父欣賞的看著年幼的小孫兒。

    再抬頭看時，這才發現青綠色的晶體湖泊已經在合攏，最後一眼隻看到一抹晶瑩的綠色。

    靜立片刻，老人收拾起了釣竿。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個錦帕，一甩慢慢變大，把蛋包好係在了後背上。然後提起早已布滿冰雪的竹簍，準備離開。

    剛跨出幾步，老人的身體忽然慢慢離開了地麵，越來越高。好像有一架梯子斜放在那裏，他踩著踏板走到了天上，慢慢融進了大雪裏麵，不見了蹤影。

    在距離此地千裏之外，一片連綿的山脈中。

    這裏雖然溫度不算很高，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山中很難看到冰雪覆蓋的地方，猶存一抹綠色。也有青黃兼半的鬆濤，以及傲寒挺立的冬梅，隨處可見。

    在群峰交錯的幽邃山穀內，一道烏黃色的光芒一閃，落在穀中半坡上的一片茅屋外。現出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人影來。正是在大雪中，獨自垂釣回歸的老人。

    老人走到正中的茅屋前剛要進屋，左側的板門一響，一個長相清秀，大約四五歲的小丫頭，從裏麵跑了出來，用稚嫩的童音叫道：“師伯，你回來了！釣到魚兒了嗎？”

    老頭和藹的笑笑，伸手從竹簍裏麵提出一條金黃色鯉魚，領著她來到屋旁的大石槽前，撲棱一聲把魚放了進去。

    小丫頭高興的笑了，拍著小手又蹦又跳。

    “飛兒，你師傅醒了嗎？”老人扭頭看了看東側的茅屋問。

    小丫頭搖了搖頭，忽然盯著老人後背，叫道：“師伯，那是什麽？”

    老人神秘的笑笑，道：“待會就知道了。走，到屋裏去。”說著，一老一少進了茅屋。

    飛兒站在桌子一側，看著老人打開包裹，露出光滑圓潤小球，頓時瞪起了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師伯，這是什麽？”

    老人也不說話，伸出右掌按在球上，一股柔和的熱力釋出，透過掌心向裏麵傳去。

    蛋裏麵的嬰孩笑聲，又響了起來，非常歡快的樣子。就像是有人在撓他的癢癢，嘻笑聲不止。

    飛兒的大眼睛睜得更大了，並且跟著笑聲也笑了起來，好奇的看看小球再看看老人。

    片刻後，老人的左掌也按在上麵，與右掌相對。鏗的一聲，蛋中傳出金屬斷裂的聲音。

    一道裂紋出現在蛋的表麵，慢慢擴大，向兩邊延伸，最後交匯在一起。

    整個蛋被剖開了，拿掉上麵半片，露出了藏在裏麵的一個絲網。近乎透明的絲網，裏麵有一個小嬰孩。

    飛兒驚喜的叫道：“是個小弟弟！”

    老人的手指在絲網上劃過，立刻認出，這是一種早已消失多年的天蠶絲。這種天蠶不同於普通，一生隻吐唯一的一根絲。

    然後，在裏麵的一個玉墜上點了一指。

    無聲無息，絲網如同一縷輕煙，慢慢縮進玉墜裏麵，露出裏麵的小孩。

    飛兒高興極了，伸出一隻手指，在小孩的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

    小男孩馬上咯咯笑起來，兩隻又白又嫩的小手，還有兩隻小腳丫，同時伸了起來。

    惹得飛兒嘻嘻一笑，伸手把他從蛋裏麵抱了出來。

    小家夥柔若無骨一般，斜歪在飛兒的臂彎裏，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飛兒，咧著小嘴直樂。

    飛兒逗弄著小孩，問：“師伯，這個小弟弟從哪兒來的？”

    老人眯縫著雙眼，仔細打量了小孩幾眼，從蛋殼裏麵拿出一塊玉簡，在桌邊坐了下來。

    另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一股真元點在玉簡上麵，刷的一下，識海內浮出一段文字。

    老人眯縫著眼睛看完這些文字，一晃手玉簡不見，被他收了起來，這才嗬嗬笑道：“撿來的。”

    說完，伸出手去，想要把小男孩接過來。

    可是，雙手剛搭過去，哇的一聲，男孩竟哭了出來。

    老人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飛兒趕緊晃蕩起來，小手拍了拍小屁股，男孩這才破涕為笑，又樂了起來。

    老人歎了口氣，看著飛兒說道：“看來，這小子與你有緣分。飛兒，等他長大後做你的弟弟可以嗎？”

    “可以啊。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飛兒高興的說。

    “嗯，到時也讓他照顧你，你們要互相照顧。”老人道。

    “師伯，他叫什麽名字？”飛兒問。

    “名字嗎？”老人想了想，道，“就先叫他靈兒吧。”

    “靈兒，真好聽。”飛兒點著小孩的鼻子，笑道，“靈兒要快點長大啊，到時姐姐帶你玩兒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