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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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濤被從車裏扶下來,看著在深夜裏卻燈火通明的皇宮內院,腳步有些沉重。

    若是往日,他必定會開心的在皇宮內遊玩,畢竟這是皇宮啊,若是以前,掏錢都進不來的內院啊!可是如今他卻完全無暇去看周圍,雙眼直直的盯著圍了一圈兒太監宮女的地方。

    唐八扶著他,在一名小太監的引領下踏進院子。

    “平陽義安爵到!”小太監在門口高聲道。

    走進房間,一股濃鬱的草藥氣味夾雜著血腥氣迎麵撲來。重濤腳下一個踉蹌,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幾乎蒼白到透明。

    站在內室門口的那個男人轉過身來,重濤看著他有些恍惚,“無忌?”

    “皇上!”唐八跪下,順手拽了拽發呆的重爵爺。

    “免禮。”皇上走到重濤麵前,仔細的看他,“你就是將朕的皇弟迷惑的心神不寧的那個……嗯,義安爵?”

    重濤的臉色現在不止發白,還有些鐵青,“皇上,迷惑二字臣並不認,因為當初與臣同處一起的是巡按唐無忌……”

    皇上看他這幅搖搖欲墜的樣子,連忙說道:“是朕說錯了,重爵爺莫要怪朕,朕也是一直擔心皇弟的傷情,才心慌意亂說錯話的。”他側開身,露出身後屏風擋住的內室門,“皇弟昏迷的時候隻是喊著爵爺的名字,所以……”

    重濤緊緊攥著唐八的手腕,走進內室。

    恒昱祺躺在一張很大的雕花木床上,臉色蒼白中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雙眼緊閉正在昏睡。旁邊坐著兩名太醫,正在用藥湯擦洗他身上的傷口,擦洗過後塗上厚厚的藥膏,纏上紗布。

    重濤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緊閉,熟悉的唇也緊緊的抿著,除此之外,那人臉上再無自己眼熟的痕跡了。

    門口珠簾輕響,走進來一名文官模樣的男人。

    那人見了重濤一愣,隨即拱手笑道:“重爵爺,在下元清潭。”

    “元大人。”就算沒見過,也聽說過這位大耀的大才子,十三歲的狀元,十五歲就成了太子少傅,如今教完一個太子,又教第二個太子,年過三十就成了大耀史上最年輕的太傅,最年輕的丞相,也是當今聖上最寵信的一名朝臣。

    等太醫忙完離開,房間裏就隻剩下伺候著的小太監小宮女,還有重濤,唐八和元大人了。

    元清潭差人搬了椅子給重濤坐了,然後自己坐在他身邊,深深的歎了口氣道:“王爺受了傷,卻死活非要回來,結果在路上又遇到兩次暗殺,導致傷情更加嚴重。若不是暗衛拚死將他帶入宮中,怕是……”說完,還偷偷的看向重濤的臉。

    重濤麵無表情,隨著元清潭的話道:“確實太過凶險。”

    元清潭微微皺了皺眉,又道:“誰說不是呢,送來的時候就吊著一口氣兒,他師父跟師母也不知道去哪裏了,遍尋不著,隻有太醫忙前忙後的。這段日子,王爺基本都在昏睡,醒來的時候寥寥無幾。”

    這次重濤連話都沒接。

    元清潭轉了轉眼珠子,“爵爺與王爺之事,我和皇上都已經知曉了,原本……並不是很同意,可是見王爺病中都在喊爵爺的名字,皇上與太後心疼王爺,便差人給爵爺送了信。”

    重濤悠悠的歎了口氣,對元清潭道:“我可否讓唐八去給王爺號號脈?當初唐八也是王爺的隨行大夫,醫術則是王爺師母親傳。”

    “啊,那自然是好。”元清潭有些捉摸不透眼前這人了。

    恒昱祺住的這裏就是他之前在宮中常住的地方,如今就算搬了出去,這園子給一直空著。皇上直接安排重濤住在這園子裏,房間與恒昱祺相對,彼此開門就能看得見。

    安排好了重濤,皇上拉著元清潭去了禦書房,關上門道:“朕怎麽覺得,那重爵爺的神情,有點兒不太對勁兒啊。”但是怎麽個不對勁兒他也說不上來,“明明來的時候看上去還十分擔憂緊張呢,怎麽走的時候眉間鬱氣反而散了呢?難不成是阿福或者我們露了馬腳?”

    元清潭想了半天,道:“難不成是我說錯話了?”

    “你說什麽了?”

    元清潭把自己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又都說了出來,倆人琢磨了半天,他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然後看向皇上,哭笑不得道:“那重爵爺實在是心思慎密,我有一句話說的有問題,他立馬就聽出來了。”

    “王爺情況如何?”重濤回到皇上給安排的房間,解下披風,讓小太監去準備熱水,然後詢問唐八。

    唐八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最後總結,“十分凶險。”

    重濤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王爺傷情如此凶險,唐府居然不能找到他的師傅師母,你覺得這合理嗎?”

    “這……若是師傅他們躲起來……”唐八心中一顫,說壞了,露餡了。

    “他們的弟子身為大耀王爺,如今又在戰場上立了功。這樣的弟子受了傷,作為師傅和師母居然不出現,你覺得合適嗎?當初我受了傷,唐大人他們都出現了呢。”重濤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起來。

    其實當在元清潭說找不到唐家師傅師母的時候,他就知道恒昱祺的傷並不大礙了。

    唐八幹脆低著頭,不說話了。

    小太監端了一大桶熱水進來,重濤沐浴完,又喝了唐八準備的藥,然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做了個夢,夢中都是自己與恒昱祺相遇的點點滴滴。一開始因為自己身份問題不敢跨越那條鴻溝,後來好不容易被封了個爵爺,興高采烈的去提親,卻被告知對方是個王爺,而且娶了一位貌美的公主。

    他呆呆的站在街邊,看著那個陌生的男人騎著高頭大馬,興高采烈的遊街而過,後麵的花轎露出一張美豔的臉,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淬了毒。

    重濤心驚肉跳的想要離開,卻突然被人抓了起來,告訴他王爺好心,畢竟重濤伺候了王爺一年,於是許給一個貴妾的位置。他渾渾噩噩的跟著那群人走進一間十分寬廣的房間,裏麵站滿了漂亮的女子,看向他的目光都十分不屑。

    “這就是那個男妾。”

    “嘻嘻,男妾。

    “男妾!”

    重濤猛然驚醒,可是渾身酸軟,就連說話也十分費勁。

    “爵爺醒了。”在一旁伺候的小宮女連忙走上前來,端著一杯溫水讓他喝下。

    重濤喝完水,抬頭就看見唐八身後跟著兩名眼熟的太醫走了進來。

    “爵爺太過勞累,引得舊傷複發,原本的精氣神都靠著一口氣吊著。這突然放下心來,就昏睡了過去,有些發熱。不過並不是很嚴重,調養幾日就好了。”老太醫給他診了脈,寫了藥方,然後又被唐八送了出去。

    “我睡了多久?”重濤讓宮女扶他坐起身,靠在床頭的靠墊上。

    “爵爺睡了整整兩日,把皇上嚇壞了。”宮女拿了洗幹淨的手巾過來給重濤擦臉擦手。

    “太後駕到!”外麵的太監高聲道。

    重濤一愣,連忙讓宮女將自己扶起來,跪在床下。

    “你就是重之瀾?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太後坐在房中正位上,看著跪在麵前的,被自己大兒子封了個爵爺,被小兒子纏著哭著鬧著要求娶的那個男人。

    重濤抬起頭,卻不敢直視太後。他就算腦子不清楚也知道這些人的忌諱,為了新鮮看一眼結果挨頓揍可不是他想要的。

    “嘖,不過就是清秀罷了,也不知道王爺看上你哪裏了。”太後自己都莫名其妙,原本還以為這重之瀾長出一副天人之資呢,如今一瞅,柔柔弱弱的個小白臉兒,壓根沒有她想象中的漂亮。

    重濤隻是閉著嘴不說話,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隻是覺得這宮中規矩之大,讓他渾身難受,遠不如自己家中舒服。

    “本宮也聽聞你與我皇兒之事,得知皇兒生病還遠遠趕來,這份心意著實不錯。念在你與皇兒情深義重的份上,本宮賜你為皇兒側妃如何?畢竟你是個男人,無法傳宗接代,我皇兒就算對你再恩愛,這正妃之位也不能給你,還望你能理解。”畢竟是自己小兒子最愛之人,太後也不打算太過苛刻,她允許的賜婚已經是莫大榮光,雖然隻是個側妃,但是卻是皇上嫡親弟弟的側妃,也是莫大的榮耀了。

    重濤用力閉了閉眼,重重的給太後磕了個頭,“太後,臣有話要說。”

    太後一愣,本以為這人會開心接受,但是看上去……似乎並不高興啊。

    “臣與……與王爺假扮的欽差唐大人一路辦案,彼此之間情深義厚,原本臣將唐大人當做親人一般,後得知唐大人乃是大耀逍遙王,便得知自己身份低賤,無法高攀。再後來,臣得知王爺傷勢頗重,而且王爺的師傅師娘卻遍尋不到,於是想起王爺留在臣身邊的唐八唐公子得王爺師娘醫術親傳,十分高明,便帶著唐公子前來,希望能獻上一份綿薄之力。”重濤伏趴在地上,忍住眼角一點濕意。

    太後一愣,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與我皇兒……”

    “臣與王爺之間清清白白,若是有不小心逾越之處,也是為了破案無奈之舉,王爺心知肚明,還望太後收回成命。”重濤的聲音不大,卻也能讓屋內所有人都能聽清楚了。

    太後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她突然替自己皇兒有些不值,“聽皇兒說義安爵要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這世間男子,有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況我兒還是個王爺。難不成義安爵可以做到?”

    “臣能做到。”重濤鄭重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乃是臣之所願。”

    過了好半天,太後說出兩個好字,隻有兩個字,聽不出喜怒。

    她看著仍舊跪在那裏的重之瀾,心說兒子,人家壓根就不想嫁給你,母後都打算給你賜婚了人家也不鬆口同意,這可不是母後不願意啊。她琢磨完了,站起身來道:“還不扶義安爵躺回床上?本宮出來太久了,回宮吧。”

    她剛出房門,就看見站在院子裏的自己那個表情莫測的大兒子和哭喪著臉的小兒子。

    太後撇撇嘴,嗤道:“成何體統?”

    恒昱祺看看重濤的房間,想起剛才偷聽到的話,沮喪的無以複加。

    “送本宮回去。”太後用力戳了戳小兒子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冷哼,一甩袖子,走了。

    “他究竟有哪裏好?嗯?長得也就這樣,身體還虛弱不堪,人倒是有一把好風骨,問題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嫁給你。側妃?側妃怎麽了?多少人求這個位置還求不來呢。一生一世一雙人,說得好聽,他今年不過才二十歲出頭,你待他三十歲,四十歲的時候還會這麽想?那個男人不想著妻妾成群多子多福?你們父皇可是個風流人物,怎麽就生出你們倆癡情種子?皇上我就不說了,好歹他留下了幾個皇子皇女。你呢?成天吊兒郎當的,好不容易有點兒功績,卻成天鬧著要娶一名男子!”

    無辜中槍的皇上撇了撇嘴,心說若不是在這位置上,朕早於清潭雙宿雙飛了。

    “我就是喜歡他,日也想夜也想!這次若不是這個借口,怕是他一輩子都不會見我。”恒昱祺鬱悶極了,低垂腦袋的樣子像一條被主人拋棄了的狗。

    “你想有什麽用,人家壓根不想嫁給你!他說的那些話你也都聽見了?人家跟你那情分不過是兄弟情分,你還真當什麽了。”太後越說越生氣,“還有,他也說了,跟你之前有感情是因為那時候你還是唐大人!”

    “母後!”恒昱祺都快哭了,“瀾瀾隻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如此說的,當初我還是唐無忌的時候,他都開始考慮去唐府提親之事了呢!”

    “去唐府提親?哦,這是打算讓你嫁給他?”太後翻了個白眼。

    恒昱祺撓了撓臉頰,哼唧道:“若是他願意,我就是想要嫁給他。”

    太後氣的一巴掌糊在他腦袋上,“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