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定要幸福，也一定會幸福

    今天是周一，一個星期開始的一天。

    沈世德伸了個懶腰，便從床上起來。

    來到客廳，桌子上已經放著幾碟小菜，幾個饅頭。

    沈世德剛要伸手去那饅頭，背後就傳來妻子鍾茗胭不滿的聲音：“幹什麽呢，不洗臉刷牙就像吃東西。”

    隻見鍾茗胭帶著一小鍋粥，邊數落他，邊走了過來。

    “遵命夫人。”

    當沈世德坐到餐桌前的時候，鍾茗胭已經吃完了。

    “就吃這麽一點？”沈世德問道。

    鍾茗胭：“是啊，要保持身材。”

    “就你這身材，再胖十斤，也能勝過全世界九成以上的女人。”

    鍾茗胭：“那剩下的一成，就是我超越的目標。”

    沈世德：“對了，父親前幾天來電話了，說讓咱們這個星期天去參加朋友家一個孩子的滿月酒。”

    鍾茗胭：“星期天去，這麽早就通知了，看來這話中有含義啊。”

    沈世德嘿嘿一笑：“那還不是希望你早點為我們家開枝散葉嘛？所以呀，我們還是應該努努力。”

    鍾茗胭：“還不夠努力啊，再努力下去，一陣風就能把你吹倒。”

    沈世德：“沒那麽誇張，你丈夫我，身體好著呢。”

    鍾茗胭：“別貧嘴了，趕緊吃，還要去公司呢。”

    沈世德：“你今天還和往常一樣，跟那幾個闊太太去逛街、喝茶、打麻將？”

    鍾茗胭：“不了，今天大學同學聚會，我兩個當時最好的同學從國外趕回來，所以我要先接一下他們。”

    “哦！”走到玄關，換好寫字的沈世德，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過身問道：“茗胭，這樣的生活，你幸福嗎？”

    “幸福呀！你怎麽問這麽白癡的問題。”

    沈世德：“那你為什麽哭了？”

    “哭？我沒哭啊。”

    “那你為何流淚了？”

    淚？

    淚……

    ￥￥￥

    淚。

    正順著鍾茗胭的臉頰流過，輕輕的滴落在地上。

    沈世德很想像上次那樣，將它接住，並向她承諾，以後會幫她建一個家，給她遮風避雨，讓她不再流淚。

    但，這一切都不可能。

    人鬼殊途，他們不可能在一起。更何況，他們現在還是對立麵。

    “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是的。”

    “那你今晚也一定要把我跟家人一起送往地獄？”

    “你們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

    沈世德怒吼道：“不用解釋，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我也不會坐以待斃的。”

    “我知道，不放棄，即使失敗了，也不會後悔。”

    對於這一天，鍾茗胭早有心理準備。即便如此，她的內心也不好受。表麵上看，她是很平靜，不想沈世德那樣情緒激動，但事實上，她的內心，早已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

    兩人（一人一鬼），曾經是那麽的要好，雖然知道最終無果，但還是義無反顧的相愛。

    昨日的相愛，到今日的相殺，兩人隻能用各自不同的表現來麵對。

    “那麽，注意了，我要進攻了。”

    說罷，沈世德真的衝上去打鍾茗胭。

    沒有桌椅板凳的飛舞，沒有腳不沾地的漂浮，而是如活人一般的進攻。

    雖然沈世德當了一百多年的鬼，又得了鍾茗胭眼淚的一點靈氣，但說實在的，打架真不是他所擅長的。

    他的進攻，還是如同一個讀了三十年書的好好學生，第一次跟人動手一般，左一揮拳，右一揮拳。

    而這一拳，竟然就實實在在的打在了鍾茗胭的臉頰上。

    這一拳，讓沈世德很以外，停下進攻，甚至要上前關心鍾茗胭。但理智，還是讓他停止了腳步。

    看到這一幕的陳濤，也激動的要衝上前去。

    還好一旁的封雲龍拉住了他：“這是她的劫，讓他自己麵對去吧。我們應該相信她，茗胭是個堅強的女孩，她能渡過這一關的。”

    理智的內心告訴沈世德，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敵人，她的出現，獅妖將自己的父母家人全部送往地獄。

    不要心軟；不能心軟；不可心軟……

    一遍遍的警告，理智的沈世德不再理智，隻見他雙目開始泛紅，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黑氣。

    這是因執念太深，而讓自己的身軀產生了變化。此時的沈世德已由冤鬼升級為怨鬼。

    對付這種怨氣，往往有兩種辦法，一種是渡化，一種是強行驅散。

    鍾茗胭選擇了前者，而且是渡化中的怨氣發泄。她不願意強行將對方送入地府，而對方的怨氣，是因為自己產生的，所以以心渡化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隻能選擇最笨的辦法。

    麵對沈世德無限怒火的攻擊，鍾茗胭隻能雙手抱頭防禦。

    但效果似乎沒鍾茗胭想像中的那樣有效，憤怒的出拳，並不能給沈世德產生發泄的舒暢。相反的，每一拳都在增加他心目中那份恨意。

    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

    恨，自己為什出生太早……

    恨，為何生在這個家庭……

    恨，明明相愛，為何不能在一起……

    恨，發誓要保護她，卻讓她傷心流淚……

    恨，說過不讓任何人傷害她，而自己竟一拳一拳打在她的身上……

    恨，老天，為何要這樣對待我們！！

    恨！

    恨呐！！

    一拳拳打在身上，但鍾茗胭卻一點也不感到痛，她所感到的，是罪惡的減輕。

    一旁，躺在自上看著兒子瘋狂舉動的沈經全，大聲笑道：“好，幹得好，不愧是我兒子。用力打，不要心慈手軟，把他們全殺光……哈哈哈！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怒啊！恨啊！”

    正在得意的時候，忽然整個大廳變得暗淡，氣溫也隨之再降。原本寧靜的空氣，平地裏起了陰風，吹得人寒毛豎立。

    “來了。”封雲龍淡淡的說道。

    陳濤一麵焦急的看著被打不還手的鍾茗胭，一麵問封雲龍道：“什麽來了？”

    封雲龍：“陰差辦案。”

    剛說完，就見大廳北角出現一個漩渦，一條深邃不見盡頭的路從裏麵延伸出來。

    這時，沈世德也被這股陰氣所震懾，停止了進攻，站到一旁，警惕的看著漩渦。

    遠遠的，就聽漩渦裏，傳來了鐵鏈拖地的摩擦聲。

    “是牛頭馬麵？”陳濤小聲的問封雲龍。

    “你太高估這家了，他們，還用不著牛頭馬麵出手。”

    聲音近了些，陳濤聽到，除了鐵鏈的聲音，還有木棍敲擊地麵的響聲。

    不一會兒，就見兩個鬼差從漩渦中走出。

    隻見這兩個鬼差，一個拖著鐵鏈，一個拿著水火棍，打扮跟古代差役差不多。

    那名拿水火棍的差役用眼睛掃視了一下全場，從袖子裏拿出一卷文書，高聲朗讀道：“四禦在上，今有沈氏家族一十三口，於冥曆13675314965年，因家族內部爭鬥而全數死盡。在此之後，沈家眾魂沒有歸於地府，而是逗留人間。並不思報恩，積德行善，修得鬼仙，反而變本加厲，殘害無辜。今奉判官旨意，特將沈家：沈經全、沈世義、沈世仁、沈世潔、沈世靈，管家沈忠……等一幹全數帶回冥界審查。”

    說了半天，陳濤發現，鬼差報的名字當中，竟然沒有沈世德。

    還沒等他提問，就見另一名鬼差一甩手上的鐵鏈，在半空中化為數條，將名單中的鬼魂全數綁了。

    那些鐵鏈上似乎帶有強大的力量，鬼魂一旦被綁上，就發出慘痛的哀嚎。

    沈世德見狀，忙衝上去想要解開父母身上的鐵鏈。誰知剛一觸碰到鐵鏈，全身便被電流穿過，痛的他連連後退。

    “你們幹什麽，快放了我父母。”

    持水火棍的鬼差說道：“沈世德，你生前積極從事慈善事業，死後也沒做過損陰喪德之事，所以不用前往冥界，乖乖的等待泰山福的差役吧。”

    沈世德：“那我父母去冥界之後會怎樣？”

    鬼差：“還用說嗎，當然是做多少孽，受多少罪。”

    沈世德：“那我可否能去冥界代家人受過。”

    鬼差：“冥界向來公平，有功則賞，有過責罰。何況你連冥界都去不了，如何代父母受過。”

    沈世德：“好，既然你說我死後沒犯什麽過錯，那我襲擊鬼差算不算。”

    說著，他便要向鬼差發動攻勢。

    但尚未動手，他就被身後的鍾茗胭拉住了，並一把將他摔到牆角下。

    “你幹什麽！”

    “你幹什麽？”

    沈世德：“百善孝為先，我隻是在做我應該做的。”

    鍾茗胭：“你那不是在行善，是在作惡。你父母生前死後做了那麽多壞事，本就該受到懲罰。你幫他們受過，讓他們不能在懲罰中警醒，以後還是會做同樣的事。你說，你這樣的孝，是在幫他們，還是在害他們。”

    “可是，我不這樣做，又能怎樣。不這麽做，我的內心，會永遠受煎熬的。”說到最後，沈世德竟然哭了出來。

    可惜啊！眼淚是七魄激動時的產物。在沈世德得到鍾茗胭眼淚的時候，便化解了身上殘留的七魄。此時的他，不可能產生眼淚。

    “飽受煎熬的，不隻是你。”鍾茗胭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隻能在心中為他們祈禱，期望他們改過自新，相信他們以後會幸福。”

    沈世德抬頭深情的望著她：“你會為我祈禱嗎？”

    麵對他的眼神，鍾茗胭開始不自覺的躲閃。但後來，竟也迎了上去。“我會的。”

    “那好，你也要幸福啊。”

    兩人說話的時候，鬼差正拖著一批發出慘叫的鬼魂進冥界。對於那些分離反抗的，隻有用水火棍了。

    “小弟救我啊！”

    “沈世德，你不是說要代我們受過嗎……”

    “我不想下地獄啊！”

    世界終於清靜了，在漩渦關閉的同時，大廳內的光線一亮，而且比剛開始的時候還要亮。

    沒有了眾鬼魂的房子，氣溫開始回升。但升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停止了，整個屋子已經不冷了，但還保留一股清涼的感覺。

    隻見屋子的正東方，又打開一道漩渦。不過這次給人的並非是詭異的感覺，而是一種舒暢。

    從旋渦中，走出了兩名古代士兵打扮的陰差。

    由於掌管泰山府的東嶽大帝乃是商朝末年的武成王黃飛虎，因此他手下的陰差一律軍人打扮，即便是麵對純潔的鬼魂。

    沈世德的離開很平靜，沒有發生任何爭執。隻是走到漩渦入口處的時候，他又回過頭來，說道：“記住，要幸福啊！”

    鍾茗胭沒說什麽，就這樣目送著他離開。

    “上啊！”封雲龍在陳濤身後小聲的說道：“此時的女人內心最脆弱，是最佳的下手時機。”說完，他便在身後推了陳濤一把。

    陳濤來到鍾茗胭的身後，想安慰她，卻有不知該怎麽說，糾結的心裏，總認為此時的行為，是趁人之危。

    哪知鍾茗胭此時竟主動轉過身來，一把把他抱住，大聲的哭了出來。

    這一下，真的讓陳濤懵了，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

    “他會幸福的，他會幸福的，對不對，對不對……”鍾茗胭一隻重複的問。

    陳濤此時才拍拍他的肩膀道：“是的，他會幸福的，因為有你在為他祈禱……”

    看到此時痛苦的鍾茗胭，封雲龍卻笑了，因為她這一劫已經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