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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一聲沉悶的輕響自多爾小腹傳出,此時丹田已碎,多爾頓覺自己腹中猶有無萬大千根針在穿刺,更似有一團熊熊烈火在燃燒,其中痛苦不下於被千刀萬剮,摘膽剜心,可饒是如此,他仍舊不動如鬆,臉上表情古井無波,可見其毅力超絕,遠勝常人。
浩瀚的靈氣在多爾體內若如瘋魔,狂躁湧動,但卻是有條有序,不斷地絞碎一根根與命脈相連的經脈,再迅捷替換、凝固、化實。
此時此刻,多爾身上氣勢已竭盡收斂,平靜枯寂,似如一灘死水,毫無生氣,全身透發出死寂的氣息。
在一旁的徐青山老人,臉上依舊掛著淡淡地微笑,分毫不擔心多爾的安危,凝成神域成功與否,已不是他所能決定,一切都得看多爾自己,況且他對多爾很有信心,凝成神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老人靜靜守候在多爾身側,目光如水一般的望著這個自己視如己出的少年,在他心中的那一份愧疚也愈發地濃烈起來。
八年內,他從未告訴過多爾自己是誰,而這裏又是哪兒,縱然多爾多番詢問,他也隻是一言不發。
老人不信命,不信天,更不屑與那恒在天道,可他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詛咒的力量與因果相係,這個少年是一個被上蒼所不容的人。
對於詛咒,老人不懼,亦不怕,可對於因果,卻不得不忌憚,他不想將整個太虛門都卷入這因果之中。
這些詛咒與因果。就由他自己來承載。
想斬斷因果。唯有…
※※※
三日後。日暮黃昏,光線垂危,天邊紅霞點點,四散出淡淡光暈,蕭索沉抑,紅日慢慢隱入遠方地平線。
傍晚來臨,大地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一切看起來顯得有些不清晰。而在紫韻山頂之上,卻是另一幅妖異場麵。
多爾星眸緊閉,盤坐在巨石之上,神態莊重威嚴,恬靜自然,如一尊在世聖佛,可自體內迸發而出的深邃黑芒,比這夜色還要更深幾分,一眼望去,邪之又邪。
那黑芒的氣息恐怖而慘烈。像是凝聚了萬千生靈的怨念與不甘。
此時此刻,在多爾身上矛盾的氣息。使他看起來,仿佛已化為一尊掌控生死的無上神明,他可普度眾生,亦可屠盡萬靈。
徐青山老人雖早已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可心中仍不免為之動容,多爾如今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狀況,是古厄神體的原因,還是石佛所帶來的詛咒,又或是說兩者本是同源,他也無法確定。
多爾如今給老人的感覺,與之初見石佛的感覺一般無二,這讓他不得不想至於此。
一轉眼,一輪彎彎的月亮取締天空,四散光華,皎潔的光芒恩澤大地,一寸月光打在多爾臉上,他神聖飄渺,如謫仙臨塵。
這時,在多爾周身縈繞的黑芒忽然斂去,縮入體內,在他丹田處,有一方枯寂的黑色世界,雖隻有丹丸大小,但內部空間卻廣闊無比,其中黑色神力若汪洋大海,無邊無際。
這一瞬,一雙眼睛鄒然睜開,眸光銳利,如一柄出鞘的神劍,在夜空之下,似同有兩道閃電疾閃而過。
這鋒芒畢露的眼神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而深邃。
老人家,我成功了。”
多爾向老人微微一笑,稚氣未祛的臉上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符合的穩重與平和,他長身而起,躍下石台,神色尊敬地等待老人發話。
老人沉默許久,原先平穩有序的氣息出現了一絲紊亂,他深吸一口氣,語氣不再平靜如水,多了一分悵然與不舍,輕聲道:“這世間玄術法門,千千萬萬,有為前人所結,也有為後人開創,你需走上一條屬於自己的道。”
老…”
老人見多爾欲言又止,一擺手,打斷了他,繼續道:“這八年,我並未教你什麽。曲終人散,你我緣盡,我這便送你下山。”
不待多爾說話,老人很絕然,亦很果然,大袖一揮。此時此刻,在這片寧靜的祥土上,隻有一名鶴發老人,一塊流動清輝的巨石,與一間孤零零的茅草小屋,而多爾卻已經不知去向。
老人慢慢地抬起頭,一雙浩瀚的眸子望著月朗星稀的蒼穹,那張飽經歲月滄桑的麵頰,在月色的襯托下,似是有幾分蒼白與憔悴。
在這月的對麵,有一名少年,雙膝跪地,深深叩首,久久不起,全身顫抖,眼睛通紅。
師恩…
。。。。
這時,在紫韻山遠處天邊,忽然飛來一抹神光,如神虹一般,燦爛繽紛,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老頭子,我家小莫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月色清雅,淡如雲煙,天宇星辰點點,微光閃爍,夜空一片深藍,似同一塊光華爍爍的藍水晶,透明而純粹。
夜空美如詩畫,多爾手持細竹,佇立在原地,抬頭望著皎潔明月,深邃的目光仿佛已透過時空,看見在月的對麵那位慈祥老人。
久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對著明月,深深一鞠,而後灑然離去,那雙在原先充滿濃烈思念的雙眸,此時已變得沉靜如水,篤定而堅毅。
深山中,寂靜空幽,萬籟無聲,多爾向東而行,一路上風馳電掣,通體黑芒流轉,似如幽靈鬼魅在林間迅捷閃動。
神域凝成,如今的多爾已是一個修士,雖還不會任何道法玄術,但運用神力趕路還是知道的,而且他神域開闊無比,其中神力如淵如海,對於他這個境界的修士而言,可以說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須彌,是修士第一個神境。至此開始。便要修煉功法。
功法對修士而言極為重要。它記載了對於修行大致的走向,還有諸多神通玄術,當然其中不乏會注有一些感悟與經驗,這是前人所總結出來的精粹,是心血。
也有的人選擇自創功法,這並不是舍棄自古以來便恒定的修行體係,而是在修行方法上作出一些改變,至此參悟出的法術玄奧精妙。
這條路異常艱辛坎坷。遠非前者可比,縱觀古史,無數驚采絕豔之輩因此一生碌碌無為,更甚者形神俱滅,無度輪回,成功之人,少之又少。
天蒙大陸發展至今,據知已經曆十三萬年歲月,太古四萬年,上古六萬年。而今三萬年,世間道門數不甚數。雖良莠不齊,犬牙交錯,但功法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稀缺,古訣難求,多半掌握在至尊世家這等泰鬥勢力手中,其門檻甚嚴,在未確定忠心之前,要受到嚴密監視,所以大多人退而求其次,一般道門自然也有門規,但相對寬鬆一些。
如今,自創功法的修士鳳毛麟角,十之無一,可畢竟一旦成功,就如魚躍龍門,一飛衝天,有雲泥之分。
而自創功法有一個前提,首先要借鑒其他功法,了解修行的大致方向,以此作為參考。
多爾如今什麽都缺,缺法寶、缺靈媒、缺功法,其中尤以功法對他來說最為重要。
離別時,老人對多爾說的那段話,雖聽似有言外之意讓他自創功法,走上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可其實不然。
道,並非是功法,其意在於讓多爾不必執著於功法。
多爾將此謹記於心。
※※※※※※※※※
這那片地域奇大無比,山峰重巒疊嶂,地勢險峻而陡峭,密林深處更是危機四伏,有無數野獸毒蟲藏匿,一座座大山連綿起伏不知多少餘裏,多爾幾經凶險與波折,終於在兩天後逃出生天,見到了人煙。
前方是一個傍山依水的寧靜村落,一名相貌憨厚的中年大漢正坐在村頭一塊石頭上歇腳,旁邊放著一柄鋤頭,鋤頭上新土,還未幹枯,見他氣息還未平穩,喘息稍顯急促,臉上掛著疲憊之態,顯然是這才從田間耕作回來。
多爾微微一笑,朝這中年大漢走了過去。
這位大叔,請問這裏是哪兒?”
彩煙村。”
中年大漢先是淡淡回了一句,之後才抬起頭打量多爾,頓時臉上寫滿了驚異。
在自己身前是一名年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容貌清秀俊逸,麵龐白淨,可一身衣衫卻是破破爛爛,上麵還有斑斑點點的幹涸血汙,散發出淡淡血腥味,手中持著一杆平凡無奇的三尺細竹,背負一張卷起的獸皮,看毛發與花紋,似乎是獅虎這類大型野獸。
這少年麵帶微笑,一臉無害,平近可親,可任誰都看得出一定極為不凡。
中年大漢定過神來,伸手一指西方一眼望不到邊的浩大山林,驚訝道:“這位小兄弟,你是從十萬大山裏走出來的?”
多爾也不隱瞞,點了點頭,和聲道:“是。”
不過,他心裏可不像表麵那般平靜,暗自慶幸自己走對了方向,若是向西而行,進入十萬大山深處,絕對是十死無生。
十萬大山位於天土大地極西之地,是間隔天土大地西部與蠻野大地東部的天然屏障,裏麵殺機四伏,危險重重,凶獸無數,蓋世大妖屢見不奇,是無上凶地,饒是斬神修士,進入深處,也不一定能活著出來。
中年大漢神色複雜,望向多爾的眼神有些古怪,幾欲開口詢問,卻又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麽顧慮。
多爾看出了中年大漢心中顧慮,輕輕一笑,說道:“大叔,我隻是個偶然進入十萬大山的外鄉人,並不是什麽化為人形的妖物,您放心便是了,況且你我無冤無仇,我又怎麽會加害於您?”
話音一落,多爾又半開著玩笑繼續道:“大叔,您若不信,可以捏捏,咱這幅皮囊可是貨真價實的。”
某人效應再次出來,除了老人之外,聖隱村張禍害對多爾影響十分巨大,八年中,他經常回想張禍害說的話,知道那並非是胡言亂語,都是些大道理。
這句玩笑話,使得先前尷尬而又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也稍微打消了一些中年大漢心底的顧慮。
中年大漢憨憨一笑,麵露窘態,不好意思道:“對不住了,小兄弟,之前誤會你了。”
其實,讓中年大漢不再忌憚多爾的真正原因,是他口中說的三個“您”字。
多爾回之一笑,表示無妨,問道:“大叔,您那兒有沒有合身的衣裳?放心,我會用這獸皮與您交換的。”
那獸皮是多爾早已準備好的,無論在哪裏,沒錢沒勢,寸步難行,這些人情世故,在張禍害耳濡目染之下,多爾很明白。
小兄弟,你這是哪的話,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我還怕你嫌棄我那粗布麻衣,至於這獸皮,我萬萬不能要,太貴重了。”中年大漢急忙擺手,拒絕道。
多爾見中年大漢衣服上到處都是補丁,生活一定十分艱苦,這獸皮對他來說絕對是一筆不菲的財富,而見他眼神真誠,麵龐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動之色,可能是個性格淳樸的人。
大叔,這獸皮對我來說,它的價值不及一件衣服來得重要,您若不肯接受,我隨便找處地方扔了便是,帶在身上礙事的很。”多爾麵帶微笑,輕聲道。施恩予人,助人方便,多行善業,福報自來,人行之事,天地在看。老人曾這樣說過。
多爾見中年大漢家境寒微,遂想幫襯一下,行一善業,不求回報。再者,他想試探試探中年大漢為人到底如何,饒是中年大漢貪心作祟,收下獸皮,他也不會說什麽,想見是緣,多結善緣。
小兄弟,這獸皮是你的,隨便你怎麽處置,反正我是不能要。”
中年大漢態度堅決,多爾微微一笑,不再強求,他眼神一閃,對中年大漢道:“大叔,如今我無處可去,而且對這裏又不太熟悉,所以想在您那兒先居住一段時日,這獸皮就算是抵消我日常的開銷,待我熟悉了這裏的環境便會搬出去,若有剩餘,你再還與我就是了,您看如何?”
這…”中年大漢聽後,眼中光芒一閃,有些猶豫不決,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多半是修士,若請他來家中,招來什麽麻煩,絕對不是他所能應付得來的,可想起自己小兒子小海身上的怪病,普通醫師根本無法醫治,恐怕唯有修士出手,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多爾見中年大漢遲遲未說話,微笑道:“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中年大漢目光堅定下來,不願錯過任何機會,眼角含著欣喜道:“好吧,小兄弟,你隨我來。”
看來這位大叔,有事想讓我幫他。”多爾見中年大漢眼中喜色,心中暗想道。
多爾隨中年大漢走進小村,一路所見,多半是土屋瓦房,看起來雖然有些落魄與寒磣,不過相比繁華的城鎮,這裏卻多了幾分清淨與淳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