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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兒媳婦要生了,小宋氏也顧不上自己還在病中了,強撐著起來,讓人扶著去了兒子的院子裏。

    雖然駱辰逾已經慌了手腳,可好歹還有小宋氏和王府派過來的產婆和嬤嬤們鎮定著,有條不紊地將人送進了產房。

    駱辰逾的臉色已經是青青白白,全身打顫了。

    青離郡主畢竟是頭一胎,顯得格外的艱難。

    駱辰逾看著進進出出的熱水、血水的,隻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樣。

    小宋氏看著兒子這樣,也是極為不忍心,想打發他去前院等著,也不知道是駱辰逾腳軟還是夫妻情深,總之他還是一直地陪著母親守在外麵花廳等著。

    之前打發人去忠順王府的人也回來了,忠順王妃匆匆而來,臉色急惶,腳步淩亂,畢竟是養在自己跟前的,便是阿貓阿狗地都有幾分感情了,更何況是個孩子呢。

    現在她產育,駱家又送了消息過來,忠順王妃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還是應該過來瞧瞧的,否則的話,如何安心地下來。

    便是王爺,隻怕也惦記著呢,畢竟這是頭一個外孫。

    至於自己的兒子,雖然年歲也不小了,可是接連的守孝,這麽幾年耽擱下來,王妃心中便有些焦急了。

    王爺在上皇離世之前將王府的產業都散給了外嫁女,再不然就是轉移到了自己名下,為的便是防止上麵的那位算後賬。

    不過到現在為止,上麵的那位是也沒有什麽動靜,王妃心存僥幸,覺得應該問題不大了,最起碼她能四處地給兒子相看媳婦了。

    當然,兒子的年齡不小了,隻怕也親事上也不會有什麽太好的人選了。

    之前想娶駱氏女的,可誰知,王爺竟然快人一步,將閨女嫁入了駱氏二房。

    盡管王府已呈敗像,可也不能換頭親,徒惹人笑罷?

    所以王妃也隻能按捺下了自己的這些心思。

    京城也不是沒有好閨女,可別人家的閨女不一定會想要嫁進王府,這才是一件糟心的事兒。

    畢竟現在的王府和以前的王府是不同了。

    門可羅雀說的就是現在的忠順王府,王妃倒也無所謂,反正自己大半輩子人都活完了,可是兒子卻不行,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麽能忍受的了這種輕慢?

    所以王妃想要給兒子找個能耐點兒的嶽家,想著能給兒子助力和撐腰一二。

    總覺得這是自己的奢望,可還是想著要試試,總不能就這樣放棄。

    實在不行,她就隻能在娘家族中找適齡的女孩兒了,反正娘家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受了自家的牽連,娘家兄弟、族人都被皇帝尋了由頭,高高掛起了。

    忠順王妃一邊聽著產房裏的悶哼聲,一邊在胡思亂想著。

    從下午開始發動,到第二天早上了,孩子還是沒有任何要出來的跡象,產婆和太醫已經略略地有些慌張了,這是不是該用催產藥了?

    畢竟這樣下去,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會有危險的。

    駱辰逾聽著太醫之言,艱難地點點頭,最後叮囑了一句,不得已的時候,保大人。

    聽著這話,王妃和小宋氏都略略地有些動容。

    折騰到了傍晚,天空上掛著紅彤彤的火燒雲,隻怕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王妃和小宋氏之前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的,到了後來,都是強撐著罷了。

    沏了參茶,一杯接著一杯地續上,倒是駱辰逾,表現地令人刮目相看,捧著碗,吃了兩大碗飯,頂的實在是吃不下去了,這才放下了碗筷。

    所以得到消息的駱辰逸夫婦,顧子言夫婦到達時,駱辰逾反倒是情況最好的那個。

    “情況怎麽樣了?”

    眾人也顧不上見禮,駱婉慧直接地開口問道。

    “還沒動靜……”

    嘴巴苦澀的駱辰逾神色晦暗地道。

    “別著急,女人生產便是這樣,你也別嚇唬自己,弟妹是個有福的,定然能平安無事!”

    “承姐姐吉言!”

    雖然不過是兩句好話,不過這次,駱辰逾卻是真心誠意地喊了駱婉慧為姐姐,神色真誠的很。

    別說是駱婉慧有些訝異了,便是知曉這家子糾葛的忠順王妃都略略地有些吃驚。

    不過眾人此刻記掛著產婦,倒也沒有人再說話。

    畢竟有顧子言這個侯爺在,在內院也不好說話,兄弟二人便一起地離開了,去了外麵的水閣中待著,希望能早日地聽到好消息。

    駱辰逾明顯地心不在焉,駱辰逸和顧子言倆人也品嚐過這種感受,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感同身受,第一次,看著這個弟弟不那麽刺眼了。

    折騰到了交夜時分,總算是傳來了嬰啼聲,不過伴隨的也是產婦大出血的消息。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麽避諱了,一直候著的兩位太醫急忙地進了產房。

    折騰了這麽久,可竟然是個閨女,小宋氏麵露失望,即便是神色收斂的再快,王妃還是看到了。

    不過這個時候,似乎也不好說些什麽,她隻裝作自己沒看到,快步上前,從產婆的手中將小外孫女兒抱了過來,小鼻子,小眼睛都和閨女一樣,不過輪廓,臉型卻是駱家人的模樣。

    駱辰逾在旁邊看著,卻是不敢伸手去抱孩子,這樣脆弱小巧的生命,竟然是自己的骨肉!

    看著他是真歡喜,王妃這才略略地放心了些,雖然高門貴女,可到底沒兒子傍身,這是不一樣的。

    想想兩個孩子都還年輕,日後還能再生,她才略略地放心了些。

    不過隨後太醫的一番話,卻是讓眾人的好心情沉到了穀底。

    雖然郡主的性命無恙,可這次生產,傷了身子,日後想要再懷孕生子,隻怕不易。

    雖然說的委婉,可在場的諸位,誰不是人精子,誰聽不懂這言下之意?

    饒是駱辰逾心大,也忍不住地有些變色,更甭提是小宋氏了,心心念念地想抱嫡孫的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僵住了。

    “閨女好,閨女貼心……”

    駱辰逾嘎巴嘎巴嘴,強笑著道。

    剩下的女眷們也是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了。

    畢竟這種事情,空口白牙地說什麽都是白搭。

    眾人陪著等了半夜,也都是疲憊不堪,借口休息,將空間留給了二房一家子。

    黛玉也是唏噓不已,女人啊,不能生個兒子,簡直就是大罪,以後弟妹的日子可怎麽過?想想自己的母親,為了求子,求醫拜佛,不知道折騰了多少年,可終究,好容易得來的弟弟還是沒站住,最後夭折了,母親的身子也跟著垮了,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自己也開始長達多年的寄人籬下的生活,每次在自己受了委屈的時候,她就在想,如果弟弟還活著,母親是不是就不會那麽早離去,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吃這種苦頭?

    便是自己,成婚之後,也是因為種種緣故,多年未生養,她那個時候心中的忐忑,可想而知,怕自己會和母親一樣,無法為林家誕下繼承人的話可該如何是好?

    好在這麽多年,眼前之人對自己隻有憐惜,唯有包容和理解,才使得她度過了那些艱難的歲月。

    這樣想想,黛玉看著丈夫的眼神柔和地能滴下水來,感激老天爺,感激父親,讓自己在這天地間,有個家,不再孤苦。

    “二房不還有個妾?是辰逾的表妹,日後生了兒子,抱養到弟妹的身邊養著,不一樣麽?”

    駱辰逸看出了黛玉的傷懷,出聲安慰道。

    “那能一樣嗎?那個也不是個柔順的,弟妹以後有的苦頭吃了!二老太太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還好弟妹娘家是王府,否則的話,隻怕日子更艱難。”

    黛玉對著駱辰逸翻了個白眼,歎息道。

    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男人覺得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子,都是自己的骨肉,可女人能真正地將庶子當成親生的,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

    “操心這些有什麽用?好大夫多的是,也不是太醫說不行就不行了的,民間也有聖手,多找找,總會有法子的,弟妹還年輕,好好治,說不定會有轉機呢?”

    駱辰逸不想讓妻子不高興,安慰道。

    “希望如此罷。”

    想想女人的艱難,黛玉頓時地有些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

    “也不知道孩子們在府中怎麽樣?頭一次放任兩個孩子在府中,我總有些不放心!”

    駱辰逸看著她這樣,也隻能將兩個孩子扯出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黛玉聞言,眉眼中也帶了幾分憂色。畢竟這兩年,駱辰逸忙著公事兒,兩個孩子的一切都是黛玉操勞的,之前因著擔心青離郡主,可是這會兒呢,她也擔心起了自家的兩個孩子。

    “先別掛心了,睡吧,明天早上咱們就回,他們兩個也漸大了,也該是懂事兒的時候了,睡吧!”

    駱辰逸倒是心大,累壞了的他不大一陣子就陷入了沉睡中,可黛玉卻不同,輾轉反側半日,似乎能看到外麵透亮了,她這才睡著。

    二房如今在孝期,盡管有了孩子,可也因為產婦情況不大好,孩子還小之故,所以洗三不打算辦了,滿月的時候再說。

    當然,滿月的時候駱家還是在孝期,大伯母沒了,侄子,侄媳婦們要有九個月的服喪期,所以孩子的好事兒,隻能等到周歲的時候才能大辦了。

    駱辰逾說的誠懇,也符合世情,可王妃還是有些疑心病,總覺得駱家這是因為自家閨女生了個女兒,所以才怠慢的。

    不過找不出惱火的理由,王妃也隻能等著青離郡主醒了之後,囑咐閨女好生地養著,等著孩子洗三時,自己再來。

    青離郡主雖然剛醒,可也已經知道了自己生了個閨女,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她本來算計的好好兒的,太醫也說了這是個兒子的,怎麽會成這樣?

    陷入了傷懷中的青離隻覺得渾身疲憊,對著王妃點點頭,然後陷入了沉睡之中。

    小宋氏雖然是身體不大好,可也不願意在外人麵前露怯,所以強撐著,可是在送走了這些人之後,在送走了這些相幹的,不相幹的親屬,親戚之後,她也撐不住了。

    駱辰逾畢竟是個男人,這後宅的事情也隻能讓管家們盯著了。

    這個時候,聽著孩子撕心裂肺的聲音,想想昏迷不醒的妻子,臥病在床的老娘,駱辰逾簡直要瘋了。

    若是婉瑜沒有入內廷的話,至少還能在這種時候幫忙管管後宅,可是現在呢?一團糟,毫無頭緒,說的便是如今的情況。

    聽著青離身邊的嬤嬤建議,實在不行去請了顧家侯爺夫人過來幫忙料理兩日罷,畢竟是嫡親的姐姐,難道還能撒手不管了?

    畢竟洗三雖然不能大辦,可也不能太過委屈了姐兒呢,嬤嬤之言在理,可駱辰逾還略略地有些拉不下臉來。

    最後還是慘白著臉的青離郡主,輕聲地求了丈夫之後,駱辰逾這才帶著幾分僵硬地上顧家去了。

    “你說什麽?太太呢?”

    駱婉慧在聽了駱辰逾帶著幾分別扭的請求之後,也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驚訝,問道。

    “母親原本就病著,加上這兩日的折騰,現在已經下不來床了,太醫說了讓好生靜養,我也是沒法子了,府上已經亂套了,所以才想著拜托姐姐兩日的,等過了孩子的洗三,家裏也沒有什麽大事兒了,有管事應該問題不大了。”

    雖然是來求人的,可是駱辰逾還是帶著幾分不自在地說道。

    “好,你先回去,等你姐夫回來,我交代好了家事兒之後就過去。”

    駱婉慧歎息了一聲,最後應答的倒是挺快的,完全沒有推諉。

    駱辰逾既然達到了目的,謝過了駱婉慧之後,便率先回去了。

    顧子言對於她回娘家幫襯兩日也沒意見,不過兩個孩子隻能先暫時地送去大舅哥那兒,讓嫂子照看兩日了。

    索性一家子人都打包,兩口子先將孩子送去了林家,再將駱婉慧送去了駱家。

    對於駱辰逾拉下臉去求駱婉慧幫忙,駱辰逸倒也挺驚訝的,這駱辰逾還真是長大了不少呢。

    聽著丈夫之言,黛玉直接地翻了個白眼,都是當了父親的人了,難道還要跟以前似的?兄弟姐妹之間誰也不礙著誰了,還烏眼雞一樣,又有多少的意思呢?

    駱辰逸聞言,倒也有道理,不管如何,如今的駱氏二房肯定都是駱辰逾的了,也不會有人跟他爭家產,也不會有人跟他搶父母的關注寵愛的,大方起來倒也可以理解呢。

    不過他心中還是略略地有些不爽的,彼此之間見麵的尷尬也沒有盡數地消除了,駱辰逾竟然能拉下臉麵去求婉慧,也挺不是滋味兒的。

    顧子言將妻子送到了駱家,聽著小舅子說了一堆的感激之詞,他頷首表示可以理解。

    可轉眼兒呢,騎著馬來林家訴苦來了。

    自己如今是有家也不想歸啊,妻子不在自家府上,孩子也不在自家府上,這算什麽事兒啊!

    駱辰逸翻了個白眼,自己才覺得委屈呢,莫名奇妙,竟然和駱辰逾哥兒倆好了,這都特麽的叫什麽事兒啊!

    按理來說,他倒黴了自己不該是大笑三聲,放炮仗以示慶祝的嗎?

    為何對於婉慧上門幫襯駱辰逾竟然沒有反對,這實在是不符合自己的性子。

    聽著大舅哥的抱怨,顧子言也笑了,大哥本就不是心黑之人,看著冷清,可哪裏是那樣薄情寡義之人了?有今日這樣的結果,他一點兒也不意外。

    駱辰逸對於顧子言的誇讚完全不置可否,直接地翻了個白眼,聽著自己好似聖人一般,簡直不著調。

    不過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他也別多事了,全當不知道得了。

    顧雲和顧輝倆到了林家之人,他們家徹底地變成了孩子窩,因著表妹,表弟的到來,佑安和佑寧倆人也停了學習,成日裏帶著表妹和表弟在府中折騰。

    駱辰逸疼孩子,林家專門有一塊兒給孩子們玩兒的地方,不管是過家家還是其他的,反正都能讓孩子的尖叫聲連連。

    黛玉雖然嘴上嫌棄吵,可臉上的笑容卻是表明不是那麽回事兒。

    他們都高興,忙著玩兒,駱辰逸自己失落了人家也沒發現。

    有了駱婉慧的幫襯,果然府上不一樣了,雖然做事的還是那些人,事兒還是按著以前的規矩在辦,可明顯地讓人覺得有條理了,心中不慌了。

    二房用的基本上都是以前的老人,也隻等著這位大姑娘的性子,又是責任到人,又有駱辰逾問也不問,直接攆了小宋氏兩個得用的老人,所以不管是駱家原來的老人,還是青離郡主的陪房下人,反正個個兒地都勤快老實的很。

    小宋氏覺得自己的臉麵被兒子給丟盡了,可是看著兒子胡子拉碴,一臉疲憊時,她滿嘴的抱怨之言也說不下去了。

    許是因為有駱婉慧的刺激,反正小宋氏在孫女兒洗三的那日,精神大好,招待親家和駱氏族人,腳下生風,看著歡喜的很。

    這樣就行,洗三雖然沒大辦,可是該有的都有了,並不委屈孩子,林家,顧家,駱氏的旁支族人,包括忠順王府,都是出手不凡的,也算是熱鬧。

    洗三結束之後,駱婉慧瞧著繼母沒大礙了,便跟弟弟交了差,自己也該回去了,雖然隻有三五日的功夫,可是她想孩子想的厲害。

    雖然知道孩子在哥哥嫂子那兒肯定不會受委屈,可她還是惦記的慌,夜裏總覺得睡得不踏實。

    駱辰逾沒法子,也隻能吩咐人備了厚禮,自己親自地將姐姐送去了林家。

    這裏他來的次數有限,這一次,似乎也不過是第二次罷了,第一次是因為宋家出事兒了,所以他推不過母親的吩咐,來找他的。

    這一次,他是送了姐姐來林家的。

    將人送到了地兒,駱辰逾也沒多留,很快地就走了。

    看著兩個潑猴一樣的孩子,駱婉慧覺得眼眶發熱,心中暖暖的。

    黛玉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嫂子可不許笑話我,不過是這麽兩三日的功夫罷了,可我還是想的慌!”

    “都是當娘的,誰又比誰強的了多少呢?你想他們,他們也惦記著你,每天睡覺前都要找你的。”

    黛玉搖頭道。

    駱婉慧聞言,麵上更加歡喜,自己疼孩子,孩子也知道好歹的。

    因著之前接了妻子傳來的訊息,顧子言下了衙之後,直接去了林家,用了飯菜之後,這才帶著妻兒一起回了自己的家。

    這幾日,府裏大的可怕,空的可怕,冷清的可怕。

    沒了妻子的念叨,沒了孩子的歡聲笑語,顧子言甚至生出了幾分不想回家的念頭來。

    現在好了,一切都圓滿了。

    因為有母親情況好轉,家中的事務都由著她接手,駱辰逾也終於消了假,開始當差了。

    因著是在禦前當差,所有各種消息也是靈通的很,在聽到父親調回京城的消息時,駱辰逸簡直歡喜壞了。

    工部右侍郎,這個位置也算是炙手可熱的了,一家人終於團聚,簡直是太好了。

    西南·閔榕城·巡撫衙門後宅

    駱文遠看著大著肚子,一臉清愁的美貌女子,心痛不已,

    “舒雅,委屈你了,不過一旦你生下咱們的孩子,我定然將你抬成二房,好不好?將來咱們的孩子大了,金榜題名,位極人臣,也能為你請誥封的!別擔心,一切都有我在的!”

    聽著眼前之人的保證,那女子強自歡顏,

    “我自是信老爺的,可我不想進大宅門子,那樣的生活,娘親過了一輩子,她沒有一天歡喜的,我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老爺能憐惜舒雅一二,讓我在外麵生活嗎?”

    “舒雅,你要明白,妾生子和外室之子的區別啊,外室之子是沒有繼承權的,你自己受委屈不說,難道還要咱們的孩子也受這種委屈嗎?二房那就不同了,你畢竟是我名正言順娶回來的如夫人,怎麽能一樣呢?是不是!”

    眼前這位叫舒雅的,是駱文遠從虎口救下來的千金之女。不過是因為庶女出身,又是傾城之貌,所以被嫡母狠心地要賣去虎狼之地。

    駱文遠無意中救了她,舒雅走投無路之下,想著投河自盡。

    不想,這就是緣分,她又一次地被駱文遠給救了。

    既然有這樣的緣分,駱文遠自也不是偽君子,自然是要負起責任來的,又是這樣的有緣。

    可自己已有正妻,自然是不能許以正室之位,舒雅卻是個剛性兒的,因著自家姨娘便是以色侍人的妾室,所以她不想進大宅門子裏看人眼色。

    駱文遠敬她風骨,憐她身世,所以找了總督大人,讓總督夫人收了舒雅為義妹,然後以官家之女的身份嫁給了駱文遠做了二房。

    這些日子,舒雅不管是料理內宅還是外出應酬,都是,舉止優雅,進退得當,贏得了許多人的稱讚。

    駱文遠也是因為此事而自傲了許久,常說自己是有福之人。

    這位舒雅姑娘也是個有福之人,進了宅門子裏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有了身孕,想想自己不惑之年竟然還添丁,駱文遠簡直歡喜壞了。

    這幾月來,駱文遠對著自己的二房簡直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寵的不像話。

    可舒雅姑娘也是個有成算的,知情識趣,從不讓駱文遠為難,甚至丈夫做出什麽不得體的舉動來,她也會勸說,又是何苦呢?

    自己即便是總督夫人的妹妹,可也掩蓋不了事實,自己不過是個二房罷了,難道還能越過前頭的太太了?

    再者說了,這規矩就是規矩,既然是規矩,肯定是要遵守的,否則的話,不得亂套了?

    盡管聽她自憐自苦,駱文遠自然是更加心疼,也是因為她的這份兒懂事,所以更加地敬重她,甚至有時候想想,若是小宋氏沒了,自己就將舒雅扶正。

    可惜的是,這樣的幸福生活並未持續多久,駱文遠在閔榕城的任職到期,高升京官,成為了位高權重的工部右侍郎。

    舒雅在為丈夫歡喜的同時也是生出了一樁心事來,自己肯定是要跟著丈夫進京的,可難道要進入宅門子裏,過著姨娘曾經過過的日子嗎?

    那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萬事不得自專,看著嫡母眼色,在嫡母身邊站規矩,跟個小丫頭一樣打簾子,端茶倒水,伺候嫡母梳洗,小心翼翼地逢迎她,為的不是其他,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過的好上一些,將來能有個好的終身。

    可即便如此,姨娘也無法達成心願,在父親離世之後,嫡母便迫不及待地將姨娘打發去了莊子上,至於自己,則因為這張臉,被嫡母賣給了過往的富商做妾,因為她的抵死不從,所以嫡母失了耐心,所以她的處境更加不堪,被賣去了見不得人的地方去。

    那些人,總不會有什麽憐香惜玉之心,看她是個剛烈的,竟是逼著自己去死,舒雅想著一了百了,死了就解脫了。

    隻可惜,就算是求死,也是死不了的,就在這樣的關頭,自己確實遇上了自己一輩子的恩人。

    駱文遠本不想管這種閑事兒的,畢竟誰知道這後麵是否別有內情?是否就是個陷阱?

    自己現在位高權重,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萬不可輕舉妄動,所以駱文遠直接地吩咐車架離開。

    舒雅也沒指望這人能救自己,所以很是痛快地離開了,出乎意料的駱文遠吩咐了人去看看,別讓這些人太過為難了一個小女子,畢竟是個姑娘家罷了。

    有了駱文遠的照拂,舒雅暫時性地躲過了眼前的危機,不過可惜的是,這能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所以在明白了過來駱大人並不會再理會舒雅之後,她又一次地陷入了危機之中。

    舒雅自然是不會輕易屈服的,所以直接地投河了事。

    就是這麽巧,駱文遠在水邊的酒樓吃飯。

    如何能見死不救?

    駱文遠便使人下水,將舒雅給救了上來。

    這才有了後麵的事情,可是現在呢?

    丈夫要高升,要進京,可是自己也知道這駱家的情況,她心中惶恐不安,大宅門子裏的主母是好相與的嗎?盡管當家太太是繼室,可是能逼著前頭留下的嫡子入贅,可見也不是個溫順慈和的,對著前頭尊貴的嫡子都能這樣跋扈,何況是自己呢?

    不過是個二房罷了,說句不好聽的,不過是個小妾罷了,一旦進了大宅門子,還不是任由主母拿捏?

    想想姨娘曾經過的那些生活,她心中更加地惶恐,簡直夜不成寐,可身懷六甲的她,這樣憂思過度,孩子能好的了嗎?

    駱文遠知道自己的心肝兒給唬破了膽子,所以耐著性子各種安撫,保證,可他百般安慰都不起作用,舒雅雖然麵上帶著笑容,可私下卻是驚恐有加,沒了笑顏。

    駱文遠既然在舒雅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年輕和悸動,對她自然是關心有加的,可畢竟這事兒輪不著自己做主,當初他狼狽離京,現在好容易高升,如何會放棄這潑天的富貴?

    再者說了,自己的兒子閨女又都在京城,閨女如今又在皇長孫身邊伺候,將來惱不得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國丈呢?駱文遠隻盼著自己越早進京,早日地和皇家二皇子,皇長孫之間親近起來,縱然舒雅是自己心之所係,可也不能因小失大。

    這一點,駱文遠還是看的明白的。

    和丈夫朝夕相處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舒雅自然是明白丈夫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也不敢奢望丈夫會為了自己而放下榮華富貴,正妻嫡子,可到底對於主母的恐懼使得舒雅想出了這麽個法子。

    自己索性做丈夫的外室好了,隻要在外麵找個小小巧巧的院子,能有兩房伺候的下人即可,也不需要錦衣玉食,華服美裳的,隻要丈夫有了空子,三不五時地來自己這裏,一家三口人能和和樂樂地吃頓飯,這便是舒雅最大的奢望了。

    聽著她如此自卑自憐,駱文遠心中更加地憐惜,對於京中的妻子也生出了幾分怨氣來,若不是她太過厲害,聲名遠播,何至於逼著舒雅驚弓鳥一般?

    現在,聽著駱文遠之言,舒雅便是明白,不管是進京還是進宅門子,這都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了。

    她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場,點頭同意了。

    駱文遠既為她的大度體貼滿意,又為她的這般痛苦心酸,惱不得要為舒雅置辦些私房才好呢。

    女人有了嫁妝,有了私房總底氣足一些,可是舒雅情況特殊,雖然是總督夫人的義妹,可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們彼此都知道的。

    所以看著這些金銀珠寶,鋪子田產的,舒雅又抱著丈夫哭了一場,不過這次卻是歡喜的哭,感動的哭。

    她終於相信,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一輩子的良人,是永遠能護著自己的天神!

    安撫好了後院,駱文遠也終於踏實下來了,一邊兒地指揮管家料理行李,一邊兒地等著新任的巡撫交接。

    這些日子,少了公務的駱文遠自然是和舒雅蜜裏調油,百般甜蜜了。

    舒雅也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琴棋書畫皆通,又是不可多得的女中豪傑,越是了解,駱文遠越是驚呼,自己這是得到寶了。

    新任的閩寧巡撫自然是皇帝的心腹,對著駱文遠這個皇親也算是客氣有加,畢竟如今太子新立,皇長孫的風頭也是漸勁,比起不受寵的皇子都更有份量。

    皇帝已經在士林中找大儒要為皇長孫講學了,據說望林書院的山長是最大的熱門,皇帝通過這樣的手段,在為太子殿下保駕護航。

    駱文遠終於啟程了,在這閔榕城的日子裏,他也不算是虛度,現在也算是滿載而歸。

    誌得意滿,意氣奮發,說的就是駱文遠。

    京城駱氏二房小宋氏母子都為丈夫、父親的高升歸來而歡喜,完全不知道駱家二房的平靜日子自此要消失的一幹二淨了。

    駱辰逾自從接到了父親的家書之後,每日都打發了人在碼頭上候著,到時候隻要有了老爺的蹤跡,一定要率先告訴自己,當然,大哥那裏他也沒忘記,打發了人去告知了大哥一聲。

    駱辰逸才不關心駱文遠的死活呢,不過既然是做戲,自然也不能太過了,所以打發了個小廝去碼頭上候著,可不想,駱文遠給了眾人這樣大的一個驚喜!

    饒是駱辰逸覺得自己再是了解駱文遠這人,知道他最是個自私無情,薄情寡義的偽君子,可也沒想到,他竟然還能超乎自己的想象,目瞪口呆,無法接受的還有駱辰逾。或者說,自始至終就隻有駱辰逾。

    “父,父……親,你說什麽?”

    “辰逸,辰逾,快點兒過來拜見你二娘!”

    駱文遠吹胡子瞪眼睛,對著兩個兒子道。對於他二人的驚訝,駱文遠很是不滿,這是什麽意思?自己納個二房,至於這麽驚訝嗎?

    “二娘?不是小妾?是正經的二房?”

    駱辰逸看著傻掉了的駱辰逾,微微眯著眼睛,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聲音正好控製在三人都能聽到的範圍內。

    “什麽小妾?舒雅是我正經娶的二房,她可是閔榕總督夫人的妹妹,這樣人家的閨女,如何會委屈做妾?即便是二房,已經足夠委屈舒雅了!”

    聽著他振振有詞的言論,駱辰逸兄弟倆隻覺得荒唐!

    做妾委屈,做二房委屈,難道還要小宋氏給她騰位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