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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收拾了忠順親王,歡喜的可不止是一個人。除了皇帝之外,還有小宋氏。

    小宋氏自打丈夫死了之後,一直都是深居簡出地給丈夫守孝。她自己也算是害死丈夫的凶手,盡管沒有人找茬兒,可是種種恐懼和後怕還是找上了小宋氏。

    這三年中,小宋氏一直都過著夜不成寐的日子,隻要闔上眼,就能看到丈夫倒在血泊之中,都能看到他一臉猙獰地指責自己不配為人婦,是個殺人犯。

    如此這般夜夜噩夢,小宋氏幾乎全靠著安神湯藥才能休息一會兒。

    虔心為丈夫守孝三年,小宋氏又沉迷佛法,誦經或者聽人念誦經文,她竟然能睡得著了。

    於是,小宋氏如同其他的貴婦一般,杭州,京城各大的寺廟,水陸道場為丈夫做了法事,堅持了三年下來,小宋氏好歹地從夜夜噩夢中走了出來。

    可她又陷入了另一種自厭之中,如今成為了寡婦人家的她,三年不戴花,永遠不著紅。

    雖然年紀大了,也不似年輕時候那樣愛這些花兒粉兒的了,可終究這種不能用和出於自己不愛用的情況自然是不同的,小宋氏的情緒低沉,一直都不大能提起精神來。

    她本想著自己若是能將孫女兒養在身邊,有個孩子混著,總不如如今這般孤寂,夜晚漫長地讓人頭疼,想想大嫂子在世時,辰邁家的旭哥兒可不就是在大嫂子跟前養著?

    辰邁媳婦兒的身子不好是一個原因,可到底也是因為辰邁和侄兒媳婦孝順,生怕老娘孤寂,所以才會做出這般的安排的,不是嗎?

    小宋氏總覺得自家兒子天下最懂事孝順,可是媳婦兒就不一樣了,這位王府出來的郡主瞧著就不是個善茬兒。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不僅是兒媳婦不同意,便是連同兒子,也被兒媳挑唆的如同不孝子一般,隻說怕孩子攪了自己的睡眠,不願意讓自己養著孫女兒。

    不過是賠錢貨罷了,多金貴呢!

    兒子肯定是好的,又孝順又能幹,這不能幹,不孝順的也就隻能是青離郡主了。

    可偏偏,誰讓人家是王府郡主呢?自己娘家如今又是那樣的情況,丈夫又沒了,自然是短了精神,底氣不足,便沒辦法抗衡這位郡主兒媳婦。

    可老天有眼啊,小宋氏心中不暢快,皇帝“哢擦、哢擦”地收拾了忠順親王,簡直不要太幹淨利落,實在是令小宋氏在惶恐擔憂中覺得暢快!

    畢竟自家還有個王府郡主的媳婦兒呢,若是皇帝遷怒的話,自家隻怕也得不了什麽好兒的?

    再者,會不會影響到宮中的婉瑜?她如今可是大著肚子呢,可千萬別有什麽意外才好呢。

    小宋氏那個時候倒也虔誠地祈禱了菩薩幾句,希望皇帝可千萬別是個小心眼兒的,千萬別牽扯到自己家。

    還好還好,也不知到底是小宋氏的祈禱有用還是皇帝的心胸寬廣,皇帝並沒有將此事擴大化,隻是將忠順王一家子圈了了事了。

    這下子,小宋氏總算是覺得圓滿了。

    當然,失了娘家庇護和支持的婦人在內宅的日子有多麽地難過,小宋氏是品嚐過的,現在輪也輪到這位青離郡主嚐嚐了吧?

    小宋氏說的冠冕堂皇,又是子嗣大計,青離郡主還能說些什麽?

    人家老胳膊,老腿兒地出來替幫她料理家中庶務,為的就是讓她好生地料理身子,早日地為駱家誕下子嗣,別說是青離郡主了,便是皇家公主也是有這樣的困擾的,所以青離郡主自然隻能乖乖地交了鑰匙,對牌兒,放下了管家權,帶著自己的人縮回後院兒,開始調養身子。

    可這並不是結束,反而是開端。

    青離郡主自然也是看的很明白。

    果不其然,回到家裏的丈夫身後跟著兩個柔順貌美的丫頭,青離郡主隻覺得自己渾身冰冷,想想也知道這兩位的身份。

    青離郡主的異樣自然也是落在了駱辰逾的眼裏,妻子一向都是麵上熱絡,可心底到底如何,駱辰逸真心不清楚便是了。

    現在這樣的表現,駱辰逾隻以為她是哪裏不爽利了,

    “可是身子不舒服?不然打發了人請太醫,身子不舒服,哪裏是好硬扛的?”

    駱辰逾對著妻子嗔怪道。

    極力地控製住了自己的心神,青離對著丈夫道,

    “並無大礙的,可能隻是穿的少了些,等會兒喝上一杯紅棗茶暖暖身子,應該沒大礙的。”

    “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多加注意,別落下了病症,暖暖還小呢,可是離不開你的照顧呢。”

    “好,不知這兩位是?”

    聽了丈夫之言,青離郡主眉眼彎彎,對著丈夫道。

    “啊,這兩個啊。看看她倆會做點什麽,你看著安排吧,左右母親心疼你這個做兒媳的辛苦,所以打發過來孩伺候你的,我不愛人多,讓她們離著我遠點兒,別礙眼就成。”

    駱辰逾對於自家母親的意思很是明顯,可到底也不忍心刺了妻子的心,所以帶著幾分輕描淡寫地說道。

    青離郡主聞言,心中酸酸澀澀,幾欲落淚,臉上的笑容卻是擴大了幾分,對著丈夫點點頭,然後讓嬤嬤去將兩個帶著幾分不甘的小丫頭給帶出去了。

    至於是安排在針線上還是灑掃上,總之都不會讓她們在丈夫跟前礙眼便是了。

    可是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絕對是無法杜絕的。

    不過丈夫這地第一次的拒絕到時讓她生出了幾分信心來,複又想想自家風流成性,男女不忌的父王,再看看丈夫,心中感慨,即便如此,他又能堅持多久呢?

    不管是大姑姐還是靜孝公主那樣的際遇,也不是誰都能遇上的。

    駱家自詡是家風清正,三十無嫡子者方可納妾,可規矩是規矩,畢竟人是活的,不能納妾,可總能放上幾個通房吧?

    上麵有個寵妾滅妻的公公在前,耳濡目染之下,自己的丈夫又能真的是什麽好東西了?

    青離郡主雖然心中這樣想,可到底還是抱著那麽一丁點兒的奢望的。

    這是第一次,丈夫並未讓自己失望。

    盡管說服了自己半宿,可她還是無法聽從嬤嬤之言,為丈夫安排女人,青離郡主決定了,隻要丈夫不主動,她也不會主動。

    至於婆婆給的,隨她去吧,讓丈夫出麵應對這些雖然有些不厚道,可終究,他們才是母子,比起自己這個外人,顯然好說話許多。

    果不然,第二日之後,聽著兒子的安排,小宋氏嘔的半死,可終究不能抱怨兒子什麽,那兩個是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性子柔弱好生養的家生子。

    這個死孩子,竟然不領情。

    可她心中到底也在懷疑,這是不是兒媳從中作祟,所以她按捺下了將自己身邊的一個大丫頭指給兒子的心思,且等著兒子回來了再說。

    二房的消息就算是隱秘,可到底該知道的幾戶人家還都知道了。

    這樣的事情除了女人們歎息兩句青離郡主可憐之外,別人也不好說些什麽,畢竟二房的情況在哪兒擺著,沒個男丁繼承香火,小宋氏著急些,做出了這樣的安排,於情於理都能說的過去。

    不管是黛玉還是駱婉慧,都更加地慶幸自己能人生圓滿,子女雙全,否則的話,青離郡主的今日,便是她們的明日。

    世道艱難,女子更苦。

    雖然心中忍不住地歎息,眾人卻是很有默契地略過了這個話題,聊起了別的,雖然林家和顧家都是子女雙全了,可不管是黛玉還是駱婉慧,都有再懷上一胎的心思,畢竟兒子一個,太過孤單了些。人尋不足,得隴望蜀,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可到現在為止,誰也沒有什麽好消息就是了。

    駱張氏基本上已經死心了,自己年紀最大,雖然調養了這些年,可每月的那幾日,都是手腳冰涼,小肚子墜漲,跟揣著一塊兒冰一般,她真的沒有抱著什麽太大的想法了。

    甚至駱張氏都有些慶幸婆婆如今沒了,否則的話,為了子孫計,丈夫身邊隻怕也是要添人的。

    雖然這樣的念頭很不孝,可駱張氏也確確實實地這般慶幸過。

    說起了這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就聊起了宮中即將分娩的駱婉瑜了。

    宮中的情況更加地特殊,駱家又摻和不上,隻能將寄希望於老天身上了。今日的話題實在是太過沉重了些,大家心中都有些不自在,左右都是勾起了自己的一腔心事兒。

    都是自己人,她們也不強撐著,所以很快地就各自地散了。

    聽著妻子對於婉瑜的擔心,駱辰逸雖然不好吐槽她掛念的是沒用的閑心,可話裏話外地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反正如今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擔心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反正該做的安排自己都已經做了,再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了。

    產育這一關,從來不都是九死一生的?可皇家為了祥瑞的名頭,孩子定然是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至於婉瑜,駱辰逸也隻能希望老天爺保佑了。

    雖然知道丈夫說的有道理,可黛玉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她們已經商量好了,過上幾日就去宮中看看駱婉瑜。

    駱婉瑜的情況不好也算不上壞,這些日子所有人都想著要給她補身子,可她的肚子已經足夠大了,補的太過,遭罪的還不是自己?

    反正如今的情況,天大地大自己大,駱婉瑜對於這樣那樣的補品一概不吃,不管是皇帝送來還是太後送來的,反正總有借口能讓自己逃過這些補品的荼毒。

    至於來自正妃的惡意,她完全不想揣測,也不想說點兒什麽,左右隨她的去吧。

    什麽自己身子骨弱,不好好兒地補補孩子可怎麽好之類的風言風語的她是真沒少聽說,不過是懶得理會罷了,真當誰是傻子呢?

    這種借口為你好的策略顯然比起以前高明了許多,然而大家都是女人,這其中的惡意誰又瞧不出來?

    如今自己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自己和孩子要緊的前提下,她當然可以先留著不去找後賬,且等著,一旦自己生下了孩子,咱們再慢慢地算後賬得啦。

    駱婉瑜這個時候也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女子卑弱,為母則強”了。

    女人啊,一旦涉及到了骨肉身上,哪怕再柔弱,似乎都能化身為狼,狠狠地咬上別人幾口的。

    皇長孫的後院本就不平靜,現在更甚,因為駱婉瑜的這一胎,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畢竟禦醫也說了,雙胎一般都會早產,因為對於母體的負擔太重,所以無法承受了就會早產。

    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不敢太過推遲,怕孩子會有危險。

    這話才算是打消了皇帝的某些強行手段,母體保不保得住無所謂,可是龍鳳胎卻是一定要安然無恙的。

    這是皇帝下達的死命令,不管是禦醫還是產婆,心中苦澀不已,可麵上卻是神色堅毅地應下了主子的命令。

    若是母子均安那是最好的情況,可是在龍鳳胎和孫子的側妃之間,誰的選擇都會是孩子,駱婉瑜自己也會如此。

    不過她是因為那份兒對孩子的愛,至於其他人麽,自然是子嗣重要了,尤其是皇家,一般都有這樣的潛、規、則,遇上婦人難產,肯定是保小。

    女人可以再有,可子嗣卻不一定。皇宮,永遠都是冰冷冷,再多的浮華也遮掩不住這滲人的內在。

    可仍舊有許許多多的人,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會想著將妹妹,女兒,侄女兒,外甥女兒推進這吃人不見血的地方去拚個前程,博得富貴。

    以前賈府的大姑娘元春如此,如今的駱婉瑜亦然。

    駱婉瑜久違地見到了三位嫂子和姐姐,心情自然是大好,問問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的情況,聊聊家裏的情形,時間過的很快。

    前腳兒地送走了三位嫂子和姐姐,後腳兒地她就被人給抬進了產房!

    這消息壓根兒就瞞不住人,剛到家的幾位駱氏主婦,林家公主,顧家侯夫人都接知道了。

    小宋氏跪在佛前,虔誠地念著經文,希望菩薩能保佑自家閨女平安。

    大人平安,孩子平安。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心驚肉跳地,焦急地等待著產房裏的消息。

    從傍晚時分開始,淅淅瀝瀝的小雨就下個不停,到了後來,更是雷雨交加,電閃雷鳴,到了後半夜,伴隨著亮亮的閃電,產房裏終於傳出了嬰啼!

    已經等的不耐煩的帝後一同地站了起來,雙眼緊緊地盯著產房門口了。

    “陛下,主子,最先出來的是小公主。”

    皇後身邊的老嬤嬤低聲稟報道。

    帝後聞言,略略地有些失望,不過更多的卻是振奮了,既然第一個出來了,那麽第二個肯定也不遠了。

    “駱氏的情況如何?”

    皇後娘娘還是忍不住地問了一聲兒。

    “側妃娘娘保養的不錯,很有力氣,備著的參片也沒用。”

    老嬤嬤對著帝後道,

    趙皇後聞言,心中滿意,這樣就好,就好!

    帝後的話還沒有說完,傳來的第二聲撕心裂肺的哭泣聲,當然,還有產婆的驚呼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的皇後急忙地讓自己的老嬤嬤去看看什麽情況了。

    半晌之後,又傳來稍弱一些的哭啼聲,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基本上也能猜出來了。

    果不其然,產婆和老嬤嬤抱著三個紅彤彤的繈褓,跪在帝後眼前,恭喜道,

    “恭喜陛下娘娘,賀喜陛下娘娘,側妃誕下了兩位公主,一位小王爺,側妃娘娘也是平安。”

    這一刻,在場的禦醫,太醫們簡直是大寫的尷尬。

    其實所有人也都是怔住了,無數匹的草泥馬在眾人的心中奔騰而過!

    所以龍鳳胎到底是個什麽鬼?之前的太醫和禦醫們都是□□的嗎?

    明明是好好兒的祥瑞來著,可弄成了這樣,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是個該哭還是該笑了。

    反倒是皇後,反應的更快,輕輕地推了一把怔愣的皇帝,看他回神過來了,抱起了最大的姐姐,對著身邊的嬤嬤道,

    “哎喲,小姑娘真俊啊,長的跟她父親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個時候,重孫女兒鼻子嘴巴的跟駱家人一模一樣的事實完全就讓皇後娘娘給忽略了。

    皇帝有些無奈地看著一臉尷尬,滿臉通紅的禦醫,淡淡地道,

    “賞!”

    這一下子,各處打賞的聲音絡繹不絕,難得的,宮中放了煙花,反正怎麽奢侈怎麽來了。

    三個就三個吧,最後的小不點兒就當是上天的賞賜了,畢竟這三胎更稀少,更罕見,是不是?

    說服了自己之後,皇帝也不覺得心中憋屈了,看了一眼孩子之後,帶著皇後走了。太子和太子妃緊隨其後,反正孫子,孫女兒的也不是沒有過。

    現在要緊的是確定一下父皇的想法才比較重要。

    片刻之後,隻剩下了皇長孫夫婦,他到現在完全還是孩子心性,抱著孩子左看看,右看看的,最小的小丫頭才跟自己一模一樣呢。

    皇長孫立即地就偏愛上了小丫頭。

    至於正妃,曾經想過要抱養小孩子的,可此刻麽卻也謹慎地放棄了。

    且等著吧!

    第二天,關於誕下了三胞胎的消息就傳遍了朝野,京城上下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瞬間,真的都是先愣了一下,這其中包括駱家人。

    “可,可這次不是禦醫出手診的脈嗎?”

    黛玉瞠目結舌地問自家丈夫道。

    “畢竟是人麽,自然會有出岔子的時候。”

    駱辰逸想想黛玉生產時所遇到的驚險,也是有些無語地回道。

    “可,可不是兩位禦醫會診嗎?”

    黛玉繼續地結巴道。

    “這,這就不知道了!”

    這結巴似乎是會傳染一般,駱辰逸也開始結巴了。

    “不過母子平安就好,生孩子簡直遭罪死了,更別提是生三個了,婉瑜真是太厲害了。”

    黛玉看著丈夫的麵色有些發沉,笑著道。

    “是呀,這樣一來,其實更好!一次性生個夠,以後再不用受罪了。”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同樣都是出風頭,可三胞胎和龍鳳胎可不同,龍鳳胎是純粹的祥瑞,不僅是婉瑜,隻怕駱氏也要給推到風口浪尖上去了。

    可是三胎就有一種囧囧的喜感了,這樣的話,大家關注的重點就不同了。

    駱辰逸頓時地坐不住了,扔下了筷子,和黛玉說了一聲兒,奔去了前院。

    接下來,京城就淪為了一個大大的戲台子,各種的流言蜚語滿天飛。

    有嘲諷太醫院的禦醫,太醫們醫術不精的,又有惡意揣測駱婉瑜為了爭寵而瞞下了三胎事實的,還有別人聯合禦醫陷害駱氏這種不靠譜的事情也有人嘀嘀咕咕在傳。

    明明是好端端地一場喜事兒,可是在流言蜚語之下,重點就不對了。

    不過這樣的一出大戲台,也確實地讓人見識了人間百態,人心的醜陋與良善。

    起初皇帝還略略竊喜一二,可畢竟編排的是皇家之事,皇帝心中便有些不舒坦。

    可即便是惱了,他也隻能自己幹憋著,想想自家母親今年要八十了,索性趁著這次的事情,來個大赦天下得了。

    當然,開恩科這也是題中之義,不必多說。

    果然這下子,眾人也不再理會皇家的八卦了。

    小宋氏也是歡喜,大赦天下,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娘家的幾位兄長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閨女果然是個福星,雖然不敢和太後比肩,可是小宋氏心中還是將皇帝大赦天下的一半緣由歸結到了自家閨女的身上,畢竟這三胎也不是誰說能生就能生的,是不是?

    自家閨女厲害成這樣,當然是因為遺傳了自己的體質啊,她不也一進門就給駱家誕下了龍鳳胎?

    雖然說小宋氏這是在無理攪三分,可這次倒也算是有那麽幾分道理的。

    想想成天地黏著自己的嫂子和哭窮的侄兒,小宋氏連忙地打發人去西北打點去了,等到消息傳來,三哥回京了,他肯定是會帶著妻小回南邊兒去的,對吧?

    小宋氏想的倒是挺美,可惜啊,天不遂人願啊。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回頭先說駱婉瑜,她現在的情況不大好,畢竟是生了三哥孩子,這下麵撕裂的就有些嚴重,稍微一動就疼的厲害,麵無血色,白的跟鬼一樣。

    好在有上麵的主子們比較體貼,吩咐了下來,務必讓駱氏好生地休養,少折騰些子。

    有了這話,又有太子妃的敲打,正妃即便是再如何地不忿,可也不至於在駱氏風頭正勁的時候去折騰她。

    駱婉瑜連孩子們的洗三都沒有出席,隻在床上躺著,別說是走動了,翻個身她都覺得疼的厲害。

    還好就是孩子們都挺健康的,扯著嗓子哭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嚎的厲害,尤其是老三,典型的幹打雷不下雨。

    皇帝瞧著可樂,使人將她給抱了過來,小孩子睜著明黝黝的眼珠子,抓住了皇帝的手指頭不放了。

    皇帝自然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掙脫的,可隻要他稍微有這個意向,小家夥兒就會癟著嘴,一副要哭的架勢了。

    皇帝測試了好幾遍之後,確定了這個孩子的與眾不同,好在是個閨女。

    打這天開始,皇帝遛彎兒路過的幾率大大的增加,每次都會抱著老三那麽會兒,宮中都是人精子,有了這麽明顯的偏向,對於這位小公主的閑言碎語,自然是消失不見了。

    駱婉瑜貓在屋裏坐月子,直接地休息了兩個月才出現在人前,滿月繼續的沒露麵。

    好在駱家女眷們都進宮見了她,雖然之前吃足了苦頭,可到底如今也是養的差不多了。

    縱然各色的流言不斷,可駱婉瑜對此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隻抓緊了時間和自家的三個寶寶相處。

    每次看到孩子,她的眼睛就挪不開了,一個兩個簡直比誰家的孩子都可愛,自己為了他們,多少的苦頭都願意吃的。

    自打自己能動之後,她便拿起了自己的炭筆,將孩子們每天的模樣和變化描繪在上麵。

    這並不是消遣,反而是投入其中,意猶未盡的樂趣。

    所以駱婉瑜並不覺得坐雙月子到底有多麽地難熬,反倒是因著避忌,丈夫不會進自己的屋子,她覺得自在的多。

    不管多麽自在的生活,總還是有結束的一天,她不能永遠地避著,哪怕是再不情不願,可也得出來麵對。

    駱婉瑜出了月子,也恢複了自己正常的作息。

    看著身形窈窕,多了幾分母性與柔和的駱婉瑜,不知道多少女人心中酸呢,可到底除了正妃之外,人家如今子女雙全,大家也隻能幹嫉妒。

    正妃和另一位側妃已經聯合起來擠兌駱婉瑜了,可永遠都得不到她的回應,木訥的跟塊兒木頭似的,似乎是聽不懂別人明裏暗裏的話外之意。

    至於那些想要攀附的也好,尋求同盟的也罷,駱婉瑜也是裝作聽不懂,這樣一來,兩麵都不討好,駱婉瑜比起以前,在後院裏越發地孤立了。

    沒想著要經營自己的勢力,沒想過拉攏誰的駱婉瑜成天地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孩子們的身上,才不去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

    這樣短期看來不大聰明的舉動,卻是贏得皇後的好感,這麽幾年看過來,這孩子果然是個好的。

    不管是為了什麽,皇後明裏暗裏地都有照拂她一二。

    駱婉瑜或者知道,或者不知道,反正日子都是要過下去的。

    小宋氏終於見到了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兄長,看著哥哥這樣,再也沒了之前的風流倜儻,想也知道是吃了大苦頭的。

    能活著回來,宋老三便知足了。所以宋家老三沒有對著自家妹子訴苦,反倒是好生地謝過了自家妹子這幾年對於妻子兒女的照拂。

    在這京中,若是沒有妹子的費心,縱然是身上有錢,可也不一定能過的平安。更何況自家是個什麽情況,他難道還不清楚了?

    這些年若不是妹子的百般照拂,妻子能住進這種地界兒?兒子能有京中口碑良好的私塾可上?縱然不如家學,可比起其他人,可到底已經很好了。

    畢竟宋家如今沒落了,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小宋氏聞言,倒是有些羞愧,畢竟委屈侄女兒給兒子做了通房,侄女兒又不得兒子的喜歡,隻能在後院熬日子罷了。

    想起了侄女兒,這些日子忙著和兒媳婦勾心鬥角的小宋氏難得的有些愧疚了,對著自家哥哥連連保證,她一定會善待侄女兒的。

    可宋老三可不這麽想,這事兒妻子已經和他聊過了,自然是知道這是自家妻子和閨女算計得來的。

    雖然閨女給外甥兒做了通房,聽著是不好聽,可是好聽有什麽用,庶子出身的宋老三完全不覺得名聲有甚麽大用,隻要實惠就好了。

    兩家如今這樣的情況,其實是宋老三最為滿意的一種情況。

    外甥女兒在宮中侍奉貴人,外甥又是皇家侍衛,反正在兒子成家立業之前,都是無法離開妹子的扶持的。

    所以宋老三完全不將妹子的愧疚當回事兒,反倒是連連勸說她,多大事兒,閨女不懂事,讓妹子多擔待。

    小宋氏隻覺得心中熨帖,兄妹倆聊的越發地投契了。

    至於宋家其他人,自然是帶著妹子準備的銀錢直接回南去了。

    索性老太爺,老太太都還硬朗,不至於讓他們成了不孝子。

    宋家人不用來麻煩自己,駱辰逸就全當是不知道了。

    他現在麵對的不是自己的親舅舅,而是黛玉的親舅舅,賈赦一家子終於上京了。

    回了金陵幾年,賈赦倒是看著年輕了不少,許是改了以往的荒唐,這位和刑氏之間的差距也沒有那麽大了。

    時過境遷,黛玉能再次地看到舅舅,舅母,心中歡喜的很。

    黛玉吩咐廚房準備了上等的席麵來招待舅舅,舅母。

    賈赦還是之前那副樣子,說話高聲大氣,一點兒也不遮掩。

    說起了孫子,孫女兒時,滿臉的慈愛。

    他們這次上門,為的是孫子的前程問題,盡管賈璉也給兒子請了蒙師,如今賈赦的孫子小小年紀,已經是童生了。

    所以他想要給兒子找個好的先生,回京之後,能幫上忙的自然隻有黛玉夫婦了。

    雖然才進京沒多少的日子,可是賈赦也已經將情況摸的差不多了,知道林家的,駱家的,顧家的孩子都是由著一位大儒教導的。

    賈赦打的就是這位老先生的主意。

    畢竟隻用做蒙師,也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聽了大舅的來意,黛玉和駱辰逸對視一眼,略略地有些為難,

    “大舅,此事並非我能做主,總得問過懋樹先生的意見才行。”

    “行行行,自是不為難你,隻是希望你能給引薦一二,果然你侄兒的資質一般,懋樹先生瞧不上,那就再另聘他人。”

    賈赦擺擺手,對著駱辰逸道。

    老頭兒來林家,真心不求別的,隻是礙不過自己的百般求懇罷了。

    不過現在麽,他在林家住的習慣,日子也過的自在,有沒有想要再收徒的打算,誰也拿不準。

    果然,駱辰逸直白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個清楚,老頭子一臉的不樂意,年紀大了,就不誤人子弟了。

    不過既然賈家對於自家的孩子這麽有信心,老頭子也推薦了個自己的弟子給駱辰逸。

    他的這個弟子雖然不過是舉人出身,可才華出眾,並不彰顯於眾罷了。

    駱辰逸對於他的舉薦自然是毫不懷疑的,作為中人,為雙方牽線之後,便不再理會了。

    過了三五日,賈赦帶著大包小包地,興高采烈地上門了,駱辰逸便是知道,隻怕是雙方都滿意的。

    雖然那人略略地有些不滿這弟子不是書香之家出來的,看著賈赦就是一副老紈絝的模樣,心中不愉,可因為師父之命,所以才勉強試試。

    可不想,賈家的小子,倒是個有趣兒的,勉強算的上是一塊兒璞玉,又有賈家的拜師禮和束脩實在是豐厚的很,所以他就痛快地收下了。

    賈赦心想事成,倒也有興致和駱辰逸八卦賈家二房的那些汙糟事兒了,什麽瘋了的寶玉媳婦兒,扒拉著醉酒的公公不放,還是醉生夢死的賈政,當瘋婆子的兒媳婦兒是天仙之類的。

    反正聽的駱辰逸目瞪口呆。

    這種事情,賈蘭竟然都不管的嗎?

    “他,哼,如今二房的家產都把在了這母子手中,可偏生蘭兒的婚事不順,所以珠兒媳婦覺得是公公和弟妹帶累的,所以蘭小子早就將二弟和嬸娘給送去了京郊的莊子上,要不是蘭兒是承重孫,老二活不活的了還兩說呢!”

    賈赦之前一臉的嘲諷,到了最後,竟是有幾分唏噓和不忍。

    聽了一肚子的八卦,駱辰逸也沒有覺得有些什麽歡喜的,隻覺得心中沉重。

    賈家啊,曾經多麽地煊煊赫赫,可是如今呢?

    堂堂的國公府當家人,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除了歎息之外,誰還能說些什麽呢?(m.101novel.com)